斗篷男顯然並不高興被叫住,不過他更不高興的似乎是自己竟然隨之停下腳步,總之他不太高興地用色淡的眼珠看了阿依半天,在沒有得到預料中的驚懼與尖叫後,眸光微閃,陰沉的眼里劃過些許無趣,緩慢地轉動瞳仁,落在胭脂鋪老板娘懷里臉色蠟黃的小娃身上。胭脂鋪老板娘很害怕他,見他盯著自己兒子看,警惕地倒退半步,將孩子摟得更緊,生怕會被他吃掉似的。
斗篷男淡粉色的眼珠漾過一抹輕蔑,依舊死死地盯著萎靡不振的小娃,忽然開口︰
「你的孩子,月復瀉嗎?」他的嗓音結合了廣袤沙漠的蒼涼暗啞與深山窮谷的怡然幽靜,兩種完全矛盾的感覺踫撞在一起,卻異常優美協調,那是一種能讓人馬上打起精神的動听。
阿依愣住了。
胭脂鋪老板娘也愣住了,不過她依舊心懷畏懼,只是緊張地望著他,不敢回答。
「脾胃虛寒,手足不溫,嘔吐泄瀉,時常啼哭,孩子的病癥如此嚴重,你身為他母親連個大夫都不請嗎?」斗篷男的語調始終淡淡的,如夏日里深山中的冰泉澄澈薄涼,雖森冷,卻不惹人討厭。
「因為、因為我以為小孩子吐女乃月復瀉很正常,以前的幾個孩子也都有過,所以……」孩子娘沒想到會受到這樣的質問,原來自己孩子竟如此嚴重,又愧疚又慌亂,結結巴巴地說。
「附子理中丸,藥鋪都有賣,一日兩次,每次半顆。」斗篷男淡聲道。
「這孩子才三個月,哪里能吃丸藥,用月復瀉貼豈不更好。」阿依不贊同地反駁。
斗篷男望過來,冰冷如刀的眸光讓阿依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豎起來了,可事關病人她絕不會妥協,吞了吞口水,直直地看著他道︰
「中成藥對幼兒風險極大,再說附子理中丸中的附子具有毒性,大一些的孩童也就罷了,新生兒用那樣的藥太危險了,與之相比月復瀉貼更保險。」
沒想到她竟然敢對著他據理力爭,斗篷男略感意外地挑起雪白的眉毛,不過一息之後便換成了用看白痴的眼光看著她︰
「對于三個月以下的小兒來說,虛寒引起的月復瀉屬于極難治愈的重癥,月復瀉貼對于重癥月復瀉過于溫和,如果不下重劑量,這麼小的孩子月復瀉不止很快便會去見閻王,這點你師父沒教過你嗎?」
「因為我是不祥之物。」蘭陵秋平聲回答,眸光冷漠。
阿依一愣,望著他純黑的偽裝下**在外的一小片雪白肌膚及蒼白的睫眉,頓了頓,一聲譏笑︰
「不過就是天生畏光,比別人白了點,作為大夫即使能力見識有限,但遇到沒見過的病癥時不管對方是什麼樣子都不可以歧視對方,這點你師父沒教過你嗎,連這都做不到,有什麼資格充大輩振振有詞地教訓我?竟然說不祥之物,你那麼相信不祥,干嗎不去廟里當道士斬妖除鬼啊?」
蘭陵秋怔怔地望著她,淡粉色的眼眸里滿溢著錯愕與驚詫。
一輛青綢馬車駛過來,緩緩停在二人面前,車簾掀開,露出一張俊美如玉的臉。
「你在做什麼?」秦逸探出頭來問阿依,眸光落在蘭陵秋身上,先是嚇一跳,繼而面色微沉。
蘭陵秋直直地望著他,忽然輕聲吐出一個字︰「蠱……」
阿依沒听清,迷惑地望向他。秦逸已經不耐地皺起眉毛,冷聲命令︰
「解頤,上車!」
阿依哦了一聲,不放心地囑咐阿五娘幾句,背著大藥箱爬上馬車。
「喂,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蘭陵秋見她要賺開口問。
阿依看了他一眼,義正言辭地道︰「我家先生說了,閨名隨便告訴人就沒有閨譽了,我也是要閨譽的。」說罷刺溜鑽進馬車。
馬車緩緩駛離,蘭陵秋雪白的眉毛一抽,頓了頓,頗感意外地輕喃︰
「想不到這帝都竟會有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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