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愛白醒來時,現自己正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
他睜著眼楮,盯著屋頂看了半晌,慢慢想起了之前生的事情。就在昨夜,在乙三離開了那間房之後不久,他其實便醒了。
那時乙三還在和那個女人一起站在院內說話。等到乙三隨那女人走遠,祁愛白便草草裹了件衣物,一個人逃到了街上。
然後?是了,他又暈倒了。
本來就被水浸了那麼久,淋了那麼些雨,再加上……**又很疼……祁愛白模了模自己的額頭,好像有那麼點燒。
房門忽然被推開,一名侍女走進來,看到他已經睜開了眼,十分高興,「公子你終于醒了。」
祁愛白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被什麼人撿到,略有些惶恐地道了聲謝。
侍女對他笑了笑,又關了門出去。
接下來進來的女人,令祁愛白松了口氣。
「原來是芊姑娘,這次真是多謝你了。」祁愛白的衣物已經穿好,邊下到地上邊道。
對于這個昨夜剛剛偶然遇到的女人,祁愛白雖然也不認識,但至少看得出對方家底殷實,總不至于將自己賣到奇怪的地方。更何況,經過昨夜那寥寥幾句對話,他對這個女人還是小有好感的。
「祁公子沒事就好。」芊兒笑道,「我剛給祁家去了信,祁姑娘大概待會就到。」
祁愛白臉色微變。說實話,他並不想在這個時候見到祁愛蓮。
芊兒見狀,大抵猜到了他的心思,又勸道,「祁公子與阿蓮之間的誤會,芊兒大抵知道一點。不過兄妹之間哪里能有大仇大怨,又哪里能有說不開的事情?希望祁公子能想開些,別老放在心上為好。」
阿蓮?注意到對方無意中的稱呼,祁愛白暗自咂舌︰莫非這女人還和自家妹妹很是相熟?
就在祁愛白東想西想之時,外面忽然傳來幾聲嘈雜。
「看來是祁姑娘到了。」芊兒起身出門,一只腳剛剛跨到門外,忽然想起什麼,回頭朝祁愛白笑道,「祁公子不如也和芊兒一齊出去看看?」
祁愛白不好拒絕,點了點頭跟了出去。只因為**還很疼,他的動作稍慢。
剛出房門,祁愛白便被這處宅院的布置給驚詫到了。若他沒有記錯,這應該是山南城內最闊氣的別院之一,不比祁家大宅稍差。現在這處別院是誰在住來著?祁愛白昨天剛回,倒是還沒來得及打听這個。
繞過蕭牆,果然就看了祁愛蓮的身影。
不過祁愛蓮現在有點小麻煩,她被一個人堵在了門口。
那人看上去也沒惡意,只是貪圖美色,于是故意將祁愛蓮堵在外面說話罷了。
等到走近之後,看清楚了,祁愛白悚然而驚。那之徒他認識,居然是皇家的人,是當今天子的親孫子!兩年前意外橫死的太子的親兒子!當朝皇太孫!
想到此人的事跡,祁愛白頓時顧不上慢悠悠地走了,也顧不上之前與祁愛蓮之間的那點隔閡了,連忙幾步湊上前去,硬生生插入兩人之間,向那皇孫行了一禮,又主動和祁愛蓮打了聲招呼。
那皇孫被這麼一打擾,很是不爽快,眼看就要惱怒。但她看到祁愛白身後走來的那女子,頓時又熄了火。
「阿蓮妹妹是我的客人。」芊兒道。
皇孫瞅了她一眼,臉色不是很好,但也沒說什麼,灰溜溜就走了。
「芊兒說過,兄妹之間沒有過不去的坎。」芊兒看了看祁愛蓮,又朝著祁愛白眨了眨眼,笑道,「祁公子想必也有所體會吧?」
被人說破剛才的「挺身而出」,祁愛白稍顯尷尬,半晌沒有回答。
芊兒也不強求,只又領了他們走進一間房里,片刻後自己先行告退,特意將時間留給了他們兄妹。
兄妹倆大眼瞪著小眼,誰都不知該如何開那個口。
祁愛白支著下巴,半晌憋出一句話,「看來你朋友很想讓我們和好。」
祁愛蓮搖頭,「朋友?她要是我朋友,我再多幾年壽也不夠折的。」
「怎麼說?」
「那個色胚,鄭客天,你認識吧,她能讓鄭客天听話,你說她是什麼人?」
祁愛白想了想,「果然也是哪個皇親國戚?」
「鄭客天管她叫小姑。」
那麼八成就是哪位公主了……看來這處院子是被皇家的人給包了啊。
「我還曾經想在她和你之間牽線搭橋。」
祁愛白一口茶水終于噴了一地。
「安寧公主?」祁愛白整個人都震驚了︰那個據說兩年前就看上了自己,直到現在依舊記得自己的安寧公主?這時祁愛白總算想起,那女人昨晚確實說了,曾于多年前和自己偶遇過,想不到竟然是這碼事。
祁愛蓮鄭重地點了點頭。
想到自己竟然被這麼一個女人給從大街上撿了回來,祁愛白整個人都尷尬得直冒泡。
「我當年一直听說她是個溫婉識大體的女人,也曾遠遠看過他幾眼,一直以為她會是你的良緣。」祁愛蓮嘆道,「直到最近開始真正接觸……我才慶幸,幸好你拒絕了她。」
祁愛白問,「難道有什麼不對?」雖然他並不喜歡女人,但在他看來,至少溫婉識大體這一點,說得確實沒錯。
祁愛蓮搖了搖頭。她也說不清有什麼不對,只是直覺上,有一種道不明的違和之感。
「你記得別和她太親近就是了。」最後祁愛蓮總結道。
因著安寧公主的話題,他們之間的隔閡不知不覺竟消弭了不少。
片刻後,祁愛蓮又問道,「你也差不多該回去了吧,哥哥?」
「你不是說我走了就不用再回去?」祁愛白斜眼瞅她。
「但你還是一意孤行!」祁愛蓮難掩怒意,「你走出了家門,然後呢,你就滿意了嗎?那個男人當真值得讓你舍棄你的妹妹?現在你卻為什麼會在這里,那家伙又在哪?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
這句話問到了軟肋上。
祁愛白用力眨了眨雙眼,沒有回答。
他不知道乙三現在究竟在哪,只要一想到那個人,他的心就是疼的。
「我說過你會後悔,怎樣,我說對了吧?偏偏你就是……」祁愛蓮還在數落著,視線掃過去卻看到祁愛白泛紅的眼眶,忍不住一頓,片刻之後放緩了語氣,再度說道,「過去的事情也就過去了,如果你知道你選錯了,就回來吧。只要你想回來,難道我還會真的不讓嗎?」
祁愛白抬起頭,好半晌將自己滿月復的委屈給憋了回去,問道,「你早知道會這樣,對嗎?」
祁愛蓮沉默了片刻,而後嘆了口氣,一五一十地交代道,「我曾經派人查過他,什麼也查不到。所以我至少知道,他不能像你所以為的那樣單純。」
祁愛白點了點頭。
「……他果真是騙了你嗎?」祁愛蓮看著他這模樣,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只道,「你就是太好騙……唉,好在你現在知道了。既然已經知道,就忘了他吧,這種人不值得你一直記掛。」
祁愛白搖頭。昨夜那個時候,他心中確實深恨,恨對方為什麼要一直欺騙自己,恨自己為什麼到了那個時候才現一切都是偽裝,恨自己為什麼竟然能愛上一個其實壓根不認識的人,恨自己那麼傻。
但他一輩子都是那麼傻,他認了。
他終究還是喜歡那個男人。就算他實際上壓根不知道對方姓甚名誰,就算他實際上一丁點也不了解對方,但在那麼長時間的相處中,他不信對方能每時每刻都在作假。畢竟他喜歡的不是姓名,也不是身份,而是對方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就算別的都是假的,他所喜歡的那個男人,實際上也是真的。
但這些,終究全都是水中月、鏡中花。
「他有個喜歡的女人。」祁愛白忽然低聲道。
「什麼?」祁愛蓮一驚。
「那個他曾經用木頭雕出過的女人……他曾經告訴我那個女人是別人的妻子,他曾經和我說他已經不喜歡那女人了……」祁愛白苦笑道,「但昨天那女人來找他,我看到了,分明一點都不是嫁過人的模樣。就連這個,他也騙了我。」
祁愛蓮愣了半晌,沒說一句話。
「不談他了。」祁愛白搖了搖頭,又問,「愛蓮,你究竟為什麼要化去我的內力?」
祁愛蓮回過神來,皺眉道,「這重要嗎?」
瞧瞧這話問的……祁愛白嘆了口氣,「你不告訴我,我就不回去。」
「你……」祁愛蓮見他竟然用同樣的辦法威脅自己,又氣又惱,頓時拍了桌子站起身來,「那你就別回去了。」
祁愛白點頭。
「你就永遠待在這兒吧!」祁愛蓮拂袖而去。
兄妹倆這次終究還是不歡而散。
祁愛白有些無奈地想︰那個問題,真的就這麼難以解答嗎,為何她始終不願意說?
數日之後,祁愛白明白了自家妹妹的意思。
這處是處很廣闊的別院,單安寧公主周遭這一圈,侍衛就是一層層的。又因為祁愛蓮領走前有所托付,他現在已經完全被軟禁了起來。
每日祁愛蓮都會過來,和他說話,勸他回去,他不答應,便繼續軟禁。
安寧公主偶爾也會來勸他,依舊「芊兒」長「芊兒」短的。
祁愛白堅持叫祁愛蓮先交代為何要對他下藥,依舊不為所動。但被軟禁這麼些時日,他實在閑得慌。
無所事事的時候,他偶爾會想到乙三。
但也沒有多想,畢竟乙三自那日之後便一直沒露過面,想多了只會心疼。
這日祁愛白終于養好了傷,又閑得忍無忍,決定想個月兌身大計。
他悄悄翻身爬了屋頂。別院畢竟不比皇宮,守衛都有漏洞。而他雖然沒有內力,手頭功夫多少還是有那麼一點,不至于連個屋頂都翻不了。
然而這別院畢竟久未住人,現在雖然已經全部翻修過一遍,但這屋頂在守衛的時候容易被忽略,好像在翻修的時候也給忽略了,瓦片松垮垮,踩上去難免踫出聲響。
祁愛白只好匍匐著,輕手輕腳地移動。
沿著一路過去,便是院牆外面了。祁愛白心情激動,腳下更是半點不敢放松。
忽然,他看到一行人擁著安寧公主靠近了自己下方的屋子。
祁愛白連忙僵在原處,半分不敢動彈。
安寧公主進了屋,那一行人則散在外面。片刻之後,安寧公主說了句什麼,那一行人便都各干各的去了,離得有多遠是多遠。
祁愛白松了口氣,連忙繼續往前爬。
結果他剛才緊張過頭,腳竟然抽筋了。
祁愛白使命地動彈著腳,想要將這一陣痛給緩過去。偏偏他一不小心動彈大了,腳下那些瓦又剛巧松得怕,竟然直接令他在屋頂上砸出一個大洞,咚地掉了下去。
安寧公主就在里面,月兌光了衣服,正打算洗澡,看到祁愛白忽然掉下來,整個人都驚呆了。
祁愛白也驚呆了。
夭壽啊!
安寧公主竟然是個男的!!!
祁愛白張開了嘴,就要出一聲尖叫。此時安寧公主也反應過來,連忙伸出雙手,用力掐住了他的脖子,整張臉猙獰著,作勢就要殺人滅口,一下子便將祁愛白掐得眼前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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