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愛白險些就被掐死了。
關鍵時刻,卻是因為他之前掉下來時弄出的聲響太大,招來了附近的侍衛,才令他撿回了這一條命。
安寧公主听到房外的腳步聲,皺了皺眉。他或許是想著滅口之後來不及藏尸,亦或許是還有著別的想法,總算舍得放開了祁愛白的脖子,又在他身上猛拍了一下,一腳狠狠將他踹遠,而後趕緊扯下床單,草草將自己的身體裹住。
「公主!出什麼事了!」房門緊接著便被人一把推開。
于是,所有沖進房內的人都看到了這一幕︰安寧公主裹著床單縮在角落嚶嚶哭泣,門邊倒著一個男人,還正翻著白眼。
祁愛白好不容易緩過氣來,視野由黑轉白,看到門口那堆人呆滯的眼神,頓覺不妙。
「禽獸!」有一人率先反應過來,抽出了腰間佩劍,指著祁愛白道,「屬下無能,竟然令這個禽獸玷污了公主!」
等等!你誤會了!我是無辜的!而且那是個男人啊!祁愛白想要解釋,喉中卻連一個音節也不出來。
安寧公主之前那一拍,居然直接點了他的啞穴!
他欲哭無淚,眼睜睜看著那柄佩劍已經劈到了自己腦門上邊,連忙險險避開。然後他便听到一陣鏘鏘鏘聲不絕于耳,卻是又有好多人拔出了佩劍,眼看就要在劫難逃。
還好其中還有幾個理智的,「等等,怎麼能讓公主房中濺血?」
其余人頓時回過神來,相互點了點頭,皆十分贊同。
有人取出一根麻繩,打算先將他綁起來。
祁愛白狠狠在那人胳膊上咬了一口,趁著空隙從房門逃了出去。但圍在這兒的侍衛少說有四五人,要想逃跑談何容易?沒兩步就被人用麻繩圈住了腳,摔了個五體投地,滿地煙塵。
煙塵散去,祁愛白現眼前多了一雙鞋,抬頭一望,卻是一名頭花白的華貴婦人。
那婦人本是剛巧過來走動,見狀用袖子捂了口鼻,掩飾著自己嫌惡的神情,皺了眉道,「你們怎麼這樣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婦人身後還跟著一人,正是那皇孫鄭客天。
鄭客天原本也是滿臉嫌惡,看清是祁愛白之後又顯出了幾分驚異,再看這些個安寧公主的侍衛對祁愛白都是凶神惡煞的樣子,頓時又顯出一臉憤慨之色,斥責道,「誰讓你們這樣為難祁公子的?還不趕快放開!」
祁愛白很是意外,想不出他為什麼會幫自己。
「殿下……」那群侍衛跪在地上,有心想要解釋,卻又顧及著安寧公主的名聲,一時間全都面露難色,吞吞吐吐道,「這人沖撞公主……」
那婦人向後看了眼,止住鄭客天的話語,又拖著音調詢問道,「如何沖撞?」
侍衛們實在說不出口,跪在地上憋出了一頭汗。
「讓母親見笑了。」安寧公主見狀,不得不從房內走出,行了個禮,回答道,「其實這只是一場誤會。」
祁愛白暗自月復誹︰自己這些天究竟是見過多少皇親國戚啊,連皇後都出來了?
再看安寧公主,口中雖然說著這話,聲音卻在微顫,眼眶更是泛紅,整個人透出一股泫然欲泣的模樣。衣服已經重新套在了他的身上,卻松松垮垮,細節處也未打理,一看便知穿得有多匆忙,髻更是徹底散亂著。
「誤會?」皇後娘娘再度皺了皺眉,心中已經有了和那些侍衛同樣的猜測。
安寧公主雖然喊她一聲母親,卻並非她所出。不僅如此,她對這位公主還有著相當的厭惡,畢竟安寧公主的親生母親當年和她斗過那麼久,現在雖然看起來安分了一些,卻依舊是她的眼中刺。如果以,她真想找機會除掉這母女倆,只惜當年出了一樁意外,讓當朝天子將這位「女兒」給捧在了心尖上,處處寵愛,令人無法下手。
但對她而言,就算再怎麼厭惡安寧公主,卻不得不在意皇家的臉面,一切有失皇家臉面的事情都是無法容忍的。這麼一想,她看向祁愛白的目光也越不善了起來。
祁愛白死命按著自己的喉嚨,想要說話,但啞穴一時半會解不開,只能出兩聲干咳。
鄭客天見狀,在皇後耳旁耳語兩句。皇後神色微變,又問安寧公主道,「這便是那位祁公子嗎?」
安寧公主明白她這是在問什麼,點了點頭,「正是。」
「這是……」皇後一改那滿臉嫌惡,露出一種似笑非笑、意味深長的神情來。
接著皇後便揚了揚眉,命令那些侍衛先將祁愛白關起來,好好招待著,不要怠慢,自己則招呼安寧公主同她一起進屋,說是要講幾句母女之間的貼心話。
侍衛們雖有不滿,也只得听命。
直到被人推進了原本的那間房里,並眼睜睜看著房門被牢牢鎖住,祁愛白還是一頭霧水。
他只能確定一件事情︰這皇宮里的其他人,似乎都真以為安寧公主是個女的。
莫非自己當真是頭一個撞破這件事的人?或者曾經也有過其余知道真相的人,但是他們都死了?祁愛白模了模脖子,內心哇涼哇涼的。
他屏息靜氣,回想著玄劍宗里學過的東西,試圖解開自己的啞穴。在沒有內力的情況下,這著實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但祁愛白為了活命,只能鍥而不舍,半晌之後總算是成功了。
他長長呼出了一口氣︰這下自己就算要死,也能說個明白再死了。
就在祁愛白這麼想的時候,門口傳來了聲響,那道鎖正被人打開著。
祁愛白炯炯有神地盯著那道門,整個人既激動又緊張,努力思考著自己第一句話究竟該說什麼,才能最大程度地保住自己這條命。
門開了,安寧公主走了進來。
祁愛白垂下頭,模了模自己的脖子,心生絕望。
「祁公子。」安寧公主緩緩走到他的身邊,柔聲低語道,「剛才令公子受苦了,希望公子能原諒芊兒,畢竟芊兒那時也只是……嚇壞了……」
祁愛白暗道︰我才嚇壞了。
不過看這個樣子,好像和他原本所想的有點不一樣啊?也不知是生了什麼事情,難道他這條命能保住了?
他再度抬起頭,看著對方睫毛上掛著的那點點水珠,面對著這憐兮兮的樣子,滿肚子的怨憤之語卻是一句也說不出來。
安寧公主稍稍側過頭,抹了抹泛紅的眼眶,「是芊兒錯了。」
祁愛白忍不住又模了模脖子。若不是那上面掐痕仍在,他听到這句千回百轉的話,又看到對方這副作態,恐怕會真以為眼前之人是個嬌滴滴的柔弱女子。
怎麼他遇到的這些人,一個兩個都這麼會演戲呢?
「芊兒那時不該有那麼大的反應,害得公子險些受難。」安寧公主繼續抽泣道,「現在芊兒明白了。反正芊兒遲早都會是公子的人,又何必拘泥于那一時半會呢?還請公子憐惜芊兒,不要再計較了吧。」
一想到說出這番話的竟然是一個男人,祁愛白就是一陣目眩。他目眩著問道,「什麼叫遲早都會是我的人?此話怎講?」
「母後已經將我與公子的事情告訴了父皇。」安寧公主抹著眼淚道,「並且父皇也已經同意將我許配給你。」
祁愛白茫然︰許配?
許配!
祁愛白猛地跳了起來,然後被板凳絆了一下,又跌到地上,險些咬著自己的舌頭,「將你許配給我?!」
安寧公主將他從地上扶起來,期期艾艾地看著他,「公子如此激動,難道果真就這麼高興嗎?」
鬼才會高興!祁愛白一口氣沒順上來,險些將自己憋死。
安寧公主嬌羞地低下了頭,「其實芊兒也很高興呢。」他用指尖狠狠掐住了祁愛白胳膊上的命脈,威脅之意溢于言表。
祁愛白木然地看著他。
安寧公主微笑地回望過去,「公子一定不會辜負芊兒的,對嗎?」
于此同時,在皇後的房間里,鄭客天正與她生著爭執。
「皇祖母!您去好好勸勸祖父吧,怎麼能將姑姑許配給那個性祁的?這真是太荒唐了,一定要勸祖父收回成命!」
皇後皺了皺眉。這樁婚事以說是她一手促成是,現在皇帝終于被她說服,願意下旨賜婚,她高興都來不及,又怎麼能容忍自家孫子如此說?
「天兒,你祖父的意思,不是你能質疑的。更何況安寧早年便對那祁公子有意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畢竟眼前是自己的親孫子,皇後還是多了幾分耐心,和顏悅色地道,「現在安寧更是已經沒了清白,如果不嫁他,你要你姑姑怎麼辦?」
「何必管她怎麼辦!」鄭客天道,「祖父一向寵愛她,難道祖母你也由著?那是祁家長子啊,那麼大一個祁家,難道真就白白送到周家手中?」
這周家,便是安寧公主生母的娘家,亦是之前那個廢後的娘家。
「荒唐!」皇後恨鐵不成鋼地怒道,「那個大一個祁家?你說你在宮里長了二十多年,眼界怎麼就這麼淺。區區一個不入流的商賈之家,朝里一個人都沒有,再大又算什麼?我告訴你,就今兒年初,戶部張尚書就表示過對安寧那丫頭的意思。再早一些,甚至連柳丞相也曾為自家兒子探過聖上的口風。如果不趕快趁這個機會將她嫁入那個不入流的祁家,難道還能真等著看她嫁入張家,甚至嫁入柳家不成!放開你的眼界,好好比比,別再說出那種貽笑大方的話來!」
這一番,倒是將她那點勾心斗角的齷齪心思給剖了個徹底。
鄭客天卻還是不滿,「那就真讓她嫁了祁姑娘的哥哥?祁姑娘又怎麼辦?」
皇後給氣笑了,「合著你是在想著那個黃毛丫頭?簡直胡鬧。」
「我不也是想著祁家雖說不入流,但家財實在豐厚嗎?如果讓我娶了祁姑娘,那麼多錢財不都歸我了?」他見皇後又要大怒,連忙補充道,「我也沒說要娶她為妻呀,讓她當個妾也行啊。」
「我看你就是被美色勾了魂!」皇後怒罵道,「妾?人就算再不入流,也是正經人家的姑娘,如果她不願意,你能拉著她當你的妾嗎?」
「現在說這有什麼用,她哥哥都快成我姑父了……」鄭客天委屈道。
「出息!」皇後怒到簡直不想再看見他,擺了擺手令他了滾出去。
鄭客天灰溜溜地出了房,十分苦悶地嘆了口氣。皇後說得沒錯,他確實就是被美色勾了魂,自從當年見過祁愛蓮之後,每天入夜便都想著要如何將那女人搞到自己的床上。今天之所以出口幫祁愛白,也是打了救下對方的哥哥,好挾恩求報的主意。結果事情成了現在這樣,他又怎麼能甘心?
他邊嘆著氣,邊出了宅院溜達著,剛巧踫到了一個正不擇手段想抱他大腿的世家子弟,便一起去喝了點酒。
那世家子弟听完鄭客天的苦悶,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殿下您何必這麼死腦筋?那個妞我知道,確實有那麼點意思,但是想娶她還是算了吧,折騰不起。更何況,就算你看中了那妞,又何必非得娶她?」
「你的意思是……」鄭客天略有所悟。
「這事不必髒了殿下的手。」那世家子弟抿了口酒,嘿嘿笑道,「小弟會找人去辦的,殿下只用等著美人入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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