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涼軍已駐扎在五里之外,這次領兵來攻燕的是西涼皇族是大皇子斗于澶。西涼人多為完真族與土已族,完真血統高貴,土已族借機地位低賤,都是多是平頭百姓和商賈。
完真族自西極而來,個子高大魁梧,崇尚武力。大皇子斗于澶野心勃勃,絲毫不亞于李睿,且比李瑞不知殘虐多少倍。
斗于澶不是陌生人。上一世,沐心慈與斗于澶明爭暗斗許多年,拼了一死,才殺了他。
沐心慈隱瞞了攝魂咒之事,瞞過沐戰,留書一封,偷偷趁夜前往西涼軍營。
沐心慈對杜懷柔施了攝魂咒,以免被他現端倪。現在自己武功不成,還須得有高手幫助。
沐心慈背上背著弓箭。明早,她便要用這弓箭要他的命!
前往西涼軍營的路上,路過戰後被屠城的虞城。趙國國君年少,且殘虐無道,棄了虞城百姓,撤兵自保。
地上死去的母親,身子已僵,背上插著尖刀,死死護著著幼小的孩子。沐心慈探了孩子脈搏,已經沒了。環顧四周,尸首遍地、硝煙彌彌,偶有一出燈火,伴著嗚咽絕望的哭泣,在這夜半無助的哭著……
多少親人故,多少淚空垂。戰爭,殘忍,血腥。生離死別,四個字,道不出百姓心頭的苦痛。
沐心慈忍不住濕了眼眶。
戰敗國的百姓,便是如此。
聞著耳邊哭聲,沐心慈心里冒出一個念頭。若以,她願粉身碎骨,換得天下永世太平。
……
而此刻,燕軍營地,沐戰捏著沐心慈留下的書信,悔得腸子都要青了!他半夜打算趁沐心慈睡著將她迷暈強行帶走,卻不想進帳後沐心慈已不見了影子!
「阿音!!」
若心慈有個閃失,他就只能剮了自己謝罪爹娘了。堂堂男子漢,竟然連自己妹妹的保護不好!
沐心慈快馬加鞭,離西涼軍營越來越近。
西涼軍營地,最中心的帳篷里。布置擺設是一股濃濃的西域風情,彎刀、皮毛、馬鞭、女乃酒。戴窄沿士兵帽的士兵進帳稟道——
「稟大皇子,夢兒公主來了!」
說著一聲嬌脆脆的女聲從帳外傳來——「大哥!」身著朱紅西涼宮裝裙子的女子鑽進來,頭上戴著串珠的帽子,腰間一束似火紅緞緊裹著細柳腰,火蝴蝶一般。西涼公主斗于夢兒,好奇的把各種物什都擺弄了一遍,不一會兒又失了興致,走了。
士兵又送來一封信。
「大皇子,中土的書信。」
中土指的是燕。
「拿過來!」
斗于澶刷的抖開書信,動作豪氣。
宣紙上雋寫了幾行小字,剛勁文秀,一看便出自文將之手。
「砰——」斗于澶一手拍斷了矮桌一條腿!
「哼!燕國老狗,竟想利用我!」說完,似想起了什麼,狹長的眼楮又滲出殘虐的笑意。
燕後不過十二歲,說不定……還是個沒受過男人親近過。若劫來做他的寵奴,燕國皇族乃至舉國上下將永遠抬不起頭!
「哈哈哈……」想著大笑出聲。
信中所寫內容乃是告知燕後沐心慈前來趙地,讓斗于澶活捉沐心慈,以作要挾。
沒錯,這是右相沈厚送來的書信。沈厚能權傾半個朝野,靠的不光是運氣,更是他的計謀和眼界。沈厚的爪牙,怕是已不知伸到了何方。
沈厚深知斗于澶的癖好。斗于澶姬妾無數,但最好的卻是男寵及年幼少女。那種征服感與摧毀美好的欲-望,斗于澶最喜歡。
九州皆有傳,西涼的皇族,是七國中最髒的。
沈厚不缺計謀不缺手段,唯一缺的便是兵!若沈厚有兵,後果如何無法計較。李睿雖聰明,但會不會失手在沈厚手里,還未知。好在,如今情勢還沒看出來沈厚有謀逆動向。
「拜見大皇子!」聲音渾厚如鐘,長得牛高馬大、滿臉虯須,來人正是西涼虎將戰神,申屠坤。西涼皇最看重的大將,幾次稱其為國之棟梁。
斗于澶嗯了一聲,朝門外闊聲吩咐了句——
「去把二皇子找來!」
士兵得令出帳。
「二弟越來越不像話了!父皇讓他來助我,他倒好,整日呆在角落里吹笛子,要他來何用!」
「大皇子息怒。二皇子無心朝事,這不正好嗎……」
申屠坤雖沒有言明,但二人心知肚明。西涼皇室就舊規,只有能耐最出眾者才有資格繼承皇位,是以並無長幼差別。斗于澶想要登上皇位只能成為最強的那個。
申屠坤鋪開一卷地圖,正是黃英山這一帶的地形,與斗于澶商議明早襲擊大燕三萬軍的的事。
斗于澶不屑多看,不過區區三萬軍,如同捏死螞蟻一樣容易!
九幽先沐心慈一步,探入軍營。現在沐心慈武功不高,單打獨斗自保尚還吃力,雖她箭術了得,但終究一不敵多,若被圍攻,那便危險了。
她不怕死,他怕她死!就算傷一分,也不行。
每當回想起沐心慈心口汩汩流淌鮮血染了一身鳳袍,在懷里閉上眼楮的那一刻,心如同被凌遲。若她再有個閃失,他真會瘋的。
一陣竹葉笛吹的從營地東邊傳來,在這午夜里幽幽緩緩的傾訴。竹葉笛是用三片竹葉編制而成,做法很難,要吹奏更是難上加難。能吹出這樣笛聲,這人對音律的把控力已超于常人。
九幽閃身,快速靠近聲音源頭,眨眼的功夫便找到了吹竹葉笛的人。
果然是他。
西涼二皇子,斗于翌,獨坐在青石上。月已漸沉西山,華光微弱,蒙蒙照著斗于翌一身白裳。月下獨自吹竹葉笛,說不出的淒清。
九幽與斗于翌雖非深交,卻有種惺惺相惜。許是因為有著類似的一種淡泊心性,也更是因為,心頭埋藏的那份執著,對那個女子無法說出口的感情……
和斗于翌想比,九幽覺得自己是幸運的,至少能在沐心慈身邊保護她,而不是與她對立。
沐心慈也听見了竹葉笛的聲音,猛然駐足,專心听笛,失了神——
斗于翌!
西涼二皇子斗于翌,西涼皇寵妃綃妃所出,時年五歲,綃妃病逝,七歲,墜馬瘸了右腿,自此不能習武,惜一表人才、滿月復詩書兵法,卻成了殘疾。
斗于翌本無心朝堂,卻因著與沐心慈那斷孽緣,一怒之下奪了皇位,成了西涼大帝。
斗于翌兵法謀略超于常人,將西涼治理得日益強大,最終還是死在沐心慈劍下。他是第一個死在沐心慈劍下的人,也是唯一一個沐心慈本不想殺卻殺了的人。
沐心慈甩了甩頭,揮去心頭舊日的回憶。這是二十年前,那一切恩怨都已化作空談,不需再記著。沐心慈帶著杜懷柔,朝營地中心模索而去。
在別人眼中,斗于翌輸了國家、輸了命,只有他知道,他贏了,他做到了要做的事。用自己一條命,換來了沐心慈一生的歉疚、不忘。
士兵來尋了斗于翌去營帳,笛聲消失。斗于翌雖有腿疾,卻從不坐輪椅。他雖不願與人爭高下,卻也不願低人一截。
這夜一切如常,西涼三十萬士兵,個個身材魁梧,心情也輕松,如同往常操練一般——區區三萬燕國小兵,何須放在眼里?
第二日清晨,天光還未破曉。申屠坤、斗于澶便點兵出戰。斗于夢兒是來湊熱鬧的——三十萬軍對三萬軍,根本毫無危險言,是以她絲毫不擔心自己安危。
斗于澶並未現大將軍申屠坤神情有異,許是臉上胡須太濃密,以至時常讓人忽略了他毛茸茸的臉。
西涼軍行到洨河畔,河對岸便是黃英山,與燕國三萬軍隔岸相望。斗于澶下令放箭過岸。箭雨之後,竟原地休息了,不急于攻打。
「大皇子,為何不一舉將燕國小兒們痛快的滅了?」左將問。
斗于澶帶著狠意的笑。「不急……死並不怕,怕的是等死。」說著哈哈大笑起來。
折磨敵人,比殺死敵人來得更有趣。斗于澶築了高台,倒了馬女乃酒,讓士兵擂鼓助興,對河岸那邊的沐戰喊道︰
「听聞燕國花戲不錯,沐將軍今日便為本殿下唱一出吧,唱得好,給你全尸!哈哈哈……」
沐戰坐在戰馬之上,憤怒一揮長槍,破空聲刺耳。「西涼賊休得猖狂!!」
「大公子!您快快走吧!」副將張仕寬血紅一雙眼,擋在沐戰馬前,勸他先逃。
沐戰長矛一揮,將張仕寬推到一旁。「大丈夫寧死不屈,必與燕國將士共存亡!」再何況,心慈很能在西涼賊手里,就算粉身碎骨他也不能退縮!
「將軍!」
「將軍……」
三萬士兵皆咬牙等待血灑坤土,拼死一戰。
沐戰此刻最擔心,不是這三萬軍士,而是沐心慈。
她是不是被捉住了?是也未見斗于澶把沐心慈綁出來……
沐戰正想著,忽听得對岸西涼兵一陣騷亂喧嘩!
遠目看去,高台上赫然多了四顆人頭!血淋淋的被釘在台子上。
斗于澶憤怒、震驚,嘶吼著——「申屠坤你做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