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楊術來到汽車修理鋪打工一個月已經過去了,汽油味、滿身的油污、老海的百般辱罵、怨氣滿載、身心的疲憊不堪換得了楊術有生以來賺下的第一沓鈔票。一千二百元,沒錯,楊術數過好幾遍的,十二張,一張不少,楊術驚喜的在數著這些紅色紙票的那會兒,他感覺自己的心快要跳出胸膛,再一張不少的雙手遞給媽媽的時候,他的手是顫抖著的,能靠雙手賺錢養家的成就感,把他的身體長久以來的空虛填的滿滿當當的。
這天,太陽依舊升到充斥著濃烈汽油味的修理鋪上空,照亮了門前的柏油路,眼前便是白花花的一片刺眼的光芒。楊術同樣早早地來到修理鋪,認真地擦拭著玻璃門窗。他感到心情很愉快,嘴里吹起了口哨。
店里的伙計們也陸陸續續地來了,老海正夾雜在他們的中間,嘴里叼著一截快要燃盡了的煙蒂,像一堆猴群簇擁著一只龐大的大象朝著店里走來。常吸煙有可能導致肺癌,可老海嘴不離煙,怎麼就紅光滿面的呢?在他的臉上居然找不到任何肺部感染的征兆。尤其是他粗壯敦實的身體,橫看豎看簡直就是一只健康肥碩的大猩猩。
有摩托的聲音向店里駛來,楊術盯楮一看,是寒寒阿姨。寒寒阿姨今天打扮得特別漂亮,紅色的襯衫,黑色的短皮裙,白皙的皮膚在陽光里很是扎眼。她勻稱的長腿伸進一雙高筒的皮靴里,咋看咋像廣告牌上的車模。
再看老海,老早早地看見光顧修理鋪的第一個客戶就是一大美女,他滴溜著兩個棕色的眼珠子,搜身驗貨似的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停了摩托朝著店里走進來的寒寒阿姨。
「修車嗎?美女。」老海的聲音像拐了一大個彎,討好得讓人大清早就像吃了只蒼蠅,有些反胃。
「哦,換換電瓶,我那個不中用了。」寒寒阿姨在老海面前扭轉身子指著擺放好的摩托車聲音甜潤地說,長發撩起的一陣清香許是醺到了老海,楊術看見他尖了尖他那難看的酒糟鼻。
「中用中用,那麼年輕就不中用?交給我處理的東西就中用。」老海一臉壞笑著順手拍了拍寒寒阿姨的臀部。寒寒阿姨一轉身,她瞪圓的眼楮觸及到了楊術看過來的憤怒的眼神。許是擔心楊術的處境,她只是對著老海低聲吼道︰「我看你是有病。」說完就過來和楊術熱情地打起招呼來。楊術感覺自己這次是實實在在地吃進一只蒼蠅了。
換好排氣管,寒寒阿姨和楊術道別,騎著摩托走了。老海被寒寒傷了自尊,他的怨氣開始發到了楊術的身上來。「她是你小媽吧?還是你是她養的小白臉?那身**,還在爺的面前裝正經,我看是個十足的騷狐狸精。」
楊術能感覺自己的牙齒在緊繃著的腮幫子里咬得嘎 直響,惱怒早已代替了一早的好心情。是可忍孰不可忍,楊術沒動聲色,他決定今天得好好懲治一下這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家伙。
機會來了,楊術看見老海這會兒正躺在一輛被千斤頂頂起的奧迪車下面用扳手嫻熟地狂扭著螺絲,兩只粗壯的大腿露在車外活像兩截被人丟在車旁邊的蓮藕。
看看周圍的伙計都在埋頭干活,楊術悄悄掏出魔杖,小聲吟道︰「變大變長!」魔杖立即圓實地握在楊術的手里伸了有一米長。楊術用魔杖指著奧迪車的保險桿,手臂隨著聲音往上一抬,「魔杖用力!」只見整輛奧迪車緩緩升了起來,
大家一陣驚呼。
驚呼聲中,立著的千斤頂變成了橫的,汽車沉甸甸地直朝著老海的腦袋劈頭蓋臉地壓將下來,眼看老海的腦袋就要變成一灘肉醬,千斤頂突然像被什麼吸引了一樣又直立了起來,「 當」,汽車穩穩地被千斤頂頂住了。而此時的老海,本來紅光滿面的臉變成了醬紫色,大顆的汗珠從橫肉的褶皺里冒了出來。
這場面夠刺激,簡直是一種震撼,大家都以為修理鋪大白天鬧鬼了。
好長時間以來,這是楊術最開心的一個早晨了。他悄悄命令魔杖變小,把它藏進了衣兜里,若無其事地干起活來。
吃過午飯,天氣突然變的陰沉,過一會兒,天空 啪啪地下起了大雨,街道上水流如注,店里的生意變得冷清起來。大家提議打麻將消磨時光,順便給上午受到驚嚇的老海壓壓驚。老海打牌打麻將是十足的高手,十打九贏,絕不失手。剛發了工資,大家輸點錢給主管,也算是對他的某種變相的賄賂,主管高興了,伙計們做事情也就順當得多了。
可是,今天老海可算是倒霉透頂了,幾圈下來,模上來的牌七零八落,還沒听牌,其他三人都胡牌走人了,不是自模,就是杠上花。老海一開杠,準是放炮。老海掏出來擺在桌上的厚厚一沓「紅蜻蜓」,不一會就被搶的所剩無幾了。可是同事在一起打牌,願賭服輸,更何況平常其他幾個伙計沒少輸過給老海。老海的牌再臭再爛,他也只能強忍著性子,手一邊模牌,嘴一邊沒閑著地叫罵著「臭的見鬼,背的邪門。」
繼續下去,老海的最後一張「紅蜻蜓」變成了幾張皺巴巴的十元紙幣可憐兮兮地壓在桌布的下面了。一個月的工資,一場麻將就被老海輸了個精光。
收場的時候,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一直站在旁邊觀看的楊術,他正用手背揉著發酸的眼楮;更沒有人察覺,是這個孩子用眼神換走了老海快要模到手的好牌,打出別人需要的炮牌。看著老海狼狽地把手伸進自己的空口袋里表情失落的樣子,楊術的心里樂開了花。
一連幾天,老海覺得不是自己遭來了倒霉運,就是撞見了鬼。用火機點煙,騰出的火苗燒了眼睫毛;提在手里穩穩當當的扳手,會自己掉在腳背上,把腳背砸起老大的一個皰;碗里的飯剛才還干干淨淨清清爽爽的,突然掉進兩只打架的蒼蠅。老海直覺得自己晦氣透頂了。
這天,店里駛來了一輛寶馬,從車上下來兩個穿著高貴的漂亮少婦。老海看的眼楮都直了,他忙獻殷勤的走過去打招呼,得知女人是來讓幫忙檢查剎車狀況之後,老海親自上陣。可正他一弓腰要往車低下鑽的那會兒,突然褲襠「 」地裂開了一大條縫,黝黑碩大的**一覽無余地展現在了兩個女人的面前,把兩個女人嚇的掩面躲閃起來。
老海頓覺丟盡了面子,在他回頭求助地看向伙計們的時候,他看見了楊術正慌亂地往褲兜里藏著什麼,老海感覺到了問題有可能出在這個毛孩的身上。打發走寶馬後,老海徑直地走到楊術的面前,「賊熊,你個賤人,褲兜里藏著什麼?給我掏出來。」見楊術不動,他伸手就往他的褲兜里揣了進去。突然,老海像被電擊到了一樣,猛地縮回了手。
事情即將敗露,楊術擔憂自己保不住那根至關重要的魔杖,他轉身撒腿就飛跑起來,丟下後面老海傳來的破口大罵聲︰「你個菜鳥,鬼上身的賤人,老子逮到你讓你碎尸萬段……」
楊術是無法再在修理鋪呆下去了,可他一點也不覺得惋惜或沮喪,相反,他感到這次的失業讓自己特別地痛快淋灕。當然這也正合楊生夫婦的意,再苦再難,他們也不想讓僅有七歲多的孩子過早地涉足殘酷的現實生活里。盡快把孩子送到學校,是他們現在最迫切著要去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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