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君極語氣冷硬︰「那又如何,我不認識。」
許雲晉好不容易將目光從于昭明身上移開,因此也就錯過了于昭明的話。許雲晉移到石君極身上的目光帶著訝異,頗有些模不到頭腦,石君極這又是怎麼了?自己應該沒有惹到他吧,等看到石君極的神色,許雲晉眼中的訝異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戲謔,眼前這個人明明穩重有余,怎麼偏偏這麼愛吃醋呢?然而不得不說,許雲晉還是很喜歡看到石君極這副表情的。
許雲晉耐心的解釋︰「于昭明這個人我也听說過,在鄉試里的名次比項毅還要高一名,在這一屆的舉人中很有威望,就單從這一點上來看,于昭明比項毅明顯會做人,處世也更為圓滑。說句實在的,這樣八面玲瓏的人,連我看著都挺欽佩,畢竟那幫子迂腐不堪的書呆子們,一個比一個要心比天高。」
許雲晉每多說一句話,石君極的臉色就黑上一分,許雲晉說完了,拿眼楮瞥石君極烏黑的臉色,最後含笑道︰「這樣的人足夠做我們家的女婿了。」
石君極明顯愣住了。
許雲晉歪過頭去看石君極,笑意已經不再掩飾,石君極終于現了許雲晉的戲弄,臉色緩了過來,頗有些不自在︰「恩,是啊。」石君極掩面咳了兩聲,「說起來你妹妹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了,如果這個于昭明能夠成功成為進士,想來也是個好的人選。」
許雲晉古怪的看了石君極幾眼,石君極如果沒看錯的從許雲晉的目光中看到了不屑和憤怒︰「我妹妹是待選之身,兩年後是需要參加選秀的,哪能私底下談婚論嫁呢?」
石君極渾身一僵,不知怎麼,許雲晉依舊是之前的神色和語氣,石君極卻偏偏听出了幾絲寒意和意味深長的味道來,下意識的避開了許雲晉的話︰「那于昭明看著還不錯,誰知是不是如同項毅一般的人?不如咱們考校一番,也好安心不是。」
許雲晉點點頭︰「沒錯,道听途說的做不得數,我們也應該做些事情才是,依你看要如何?」
「簡單得很,如今他不知你我二人身份,何不直接跟他面對面的交談來探探虛實呢?」石君極道,「若他果真是個聰明圓滑之人,想來即使面對不認識的人,也知道哪些能說哪些不能說,哪些能表現出來哪些不能表現出來,哪些人不能得罪而又應該站在什麼立場上。」
兩人興致正濃,許雲晉是個興致來了就什麼都不顧的主兒,石君極是個興致來了能夠克制但是面對許雲晉覺得沒有必要克制的人,當下一拍即合,兩人先趁著周遭人不注意上了東來居的包房,而徐颯則去請于昭明上包房一聚。
于昭明從不否認自己是個聰明人,而且是個低調的聰明人,這點讓他小小年紀便過了鄉試,成為了舉人,更是有望在明年的會試中取得更好的成績。然而他並不招搖,面對著同窗也永遠都是寬厚待人,從不給人以凌人之感。
對于項毅這種也是少年成名卻盛氣凌人,出口便咄咄逼人的人,于昭明一向是敬而遠之,只惜京城讀書人的圈子就這麼大,他們兩個又是同一屆鄉試,更是排名一個第二一個第三的人物,聚會通常都少不了他們兩人,似乎怎麼躲也躲不開項毅。
就如同這日,他們一行人本來是在東來居相聚明里討論詩文,暗里聯絡感情,項毅便突然提起了楚家之事,自己當時便覺得不好,不論楚家事是哪邊做得不對,他們都不應當眾議論朝廷官員之事,尤其對于他們這群身份敏感的人,等到以後入了仕途是必要選擇朝廷中的其中一方作為依托的,在這等時刻討論朝廷要事,豈不是要得罪很多人?
只是自己阻止了也並未打消項毅等一干人等討論的熱情,更是因為他們當眾喧嘩,被東來居趕了出來,而他們站在門口又開始了爭吵,于昭明看了身後的東來居一眼,站在人家門口爭吵跟剛才又有什麼區別?只怕過不了多久就會有人來再次趕他們離開。
于昭明倒是希望東來居的人能出面將他們趕走,畢竟他們站在這里也夠丟人的不是,只是左等右等也不見東來居里出來人,疑惑間目光便停留在了不知什麼時候站在離他們不遠處的一行人身上。
那行人正是許雲晉和石君極並一干隨從。
為首的是兩名男子,只是那兩名男子于昭明都陌生的很,一個都不認識,當目光停留在其中一人全身大紅色的衣裳處時,于昭明驀地想起了一個人——京城五少許二少。
在整個京城中穿紅衣者並不是只有許二少一人,但是也唯有許二少能夠將一身紅衣穿出一種不同于他人的張揚輕狂與理所應當,他本是京城遠處一個小小鄉鎮里的人,按理來說不應該知曉許二少,然而他不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書生,他知道想在仕途上走得更遠,人際遠比自身才能更重要,而他的才能已經足夠了,剩下的便是建立自己的關系網,而京城中只能結交不能招惹的人當然是必定要知道的。
名列前面的許二少當然讓他印象深刻,也以說是十分好認的人之一,同是也被于昭明視為最不能招惹的人,這就跟讓你選擇惹一個君子和一個小人到底惹哪個比較「合適」是一個道理,雖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但是相比來說君子還是不太容易忌恨和報復別人的,惹了小人,恐怕不弄到身敗名裂是不會罷休的,哦,這里的小子,無疑就是指許二少了。
因此雖然于昭明並未見過許雲晉,在看到許雲晉的瞬間,于昭明的腦子中浮現出來的就是「許二少」的人名。更是在當時就明白了為什麼東來居的人並沒有出來趕他們,他听說東來居是許二少的產業,如今見了更有□□分的確認了,只是不知為什麼許二少看起來會很感興趣他們所說的話。
許二少身旁那著的那人通身尊貴,看來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只惜從那人的外表卻是什麼都看不出來的。
項毅突然出聲叫他,倒是讓他的注意力分散了,等到再去看許二少他們,卻不見了許二少等人的蹤影,于昭明正疑惑著,就有一個人上前來叫住了他。
許雲晉和石君極剛剛吃過了飯,這回上了包房也沒點菜,只讓人上了壺茶水,兩人一邊喝著茶,一邊說幾句話閑聊,不過等了片刻,于昭明便推門進來。
包房內只有許雲晉和石君極並于昭明三個人在,剩下的人都在外面守著。
許雲晉將漫不經心的抬頭看了于昭明一眼,見到于昭明有些緊張,笑道︰「別拘束。」又揚頭示意于昭明坐在自己和石君極的對面。
于昭明笑了笑,手心緊張的出了層薄汗,並沒有直接坐下,而是先沖許雲晉和石君極行了禮,說︰「這位便是許二少吧,不知道這位是?」
許雲晉有些訝異的看了于昭明一眼,又去看石君極︰「你還說他不認得你我,好看看他這人究竟如何,沒想到倒是一眼就瞧出了我的身份。」
石君極的視線從于昭明身上收回,剛剛被石君極緊盯著導致渾身汗的于昭明這才好受了些,石君極先是「恩」了一聲︰「還算眼力不錯,是個塑之才。」
「不過他是只認出了我,看來你還是不如我出名啊。」許雲晉又去看于昭明,「你不必知道他的身份。」又道,「坐吧。」
于昭明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選擇坐下來︰「不知我該如何稱呼?」
「稱呼?」許雲晉挑眉,「不用稱呼,若你有機會再次見到他,到時候再稱呼不遲。」許雲晉的意思很簡單,想必于昭明下次再見到石君極時,便知道石君極的真正身份了。
于昭明應了聲「是」,並不強求,他也看得出來,許二少身邊這人的身份恐怕要尊貴的多,自己能夠與之結識便是好事了,如今不必著急,以後定會有機會的。
「我听說過你。」許雲晉突然開口,「鄉試考得不錯,想來會試也不成問題。中了進士弱冠未到,這份殊榮不簡單。」
「許二少過獎了,子亮才疏學淺,如果能夠中了進士也是僥幸罷了。」子亮是于昭明的字。
「科舉又不是兒戲,如果中了是僥幸,又讓沒中的那些人如何自處呢?」石君極皺眉,明顯帶了不悅,「謙虛是好事,不過在某些事情上謙虛就讓人生厭了。」
于昭明惶恐︰「是我過于自謙了,還望這位公子見諒。」
「說笑而已。」許雲晉拉住又要出口的石君極,「你我二人第一次見面,緊張在所難免,只是我一見你便覺得親切,想來有緣也說不定,你不必緊張,這次叫你來也不過是說幾句話,認識認識,以後有什麼事兒也不妨來許府找我。」
許雲晉這話卻是說的有些熱絡了,什麼有緣什麼親切不過是個場面話,聰明人誰也知道不能當真,不過許雲晉說的這句「以後有什麼事兒也不妨來許府找我」就讓人詫異了,听許雲晉這話的意思,莫不是決定與于昭明這人相交了?
別說石君極驚訝,就連于昭明听了都驚愕不已,見了面還未說上幾句話,許雲晉便許下如此重諾,于昭明怎麼能不驚愕呢?
石君極皺起眉,轉頭去瞧許雲晉,許雲晉給了石君極一個淡定的眼神,示意自己心里有數,石君極便也不再說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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