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得知這件事的自然是太後,苟姑姑回去就直接稟告給太後了。苟姑姑還以為太後會第一時間就叫人去請長公主呢,結果太後听後沉默了好久才開口「你傳我的話給皇上皇後,就說今天都別去煩重華,晚上我們四個人一起吃飯。」
苟姑姑雖然有些詫異,但是還是轉身親自傳話去了,長公主的事不是自己能夠議論的,哪怕是自己陪伴了主子幾十年。苟姑姑離去後,太後一直挺的筆直的坐姿一下子有些癱軟了,歪坐在椅子上。
腦子里不停的閃過重華過去五年的影子,從最開始的氣憤,不平,郁郁不樂到最後的平靜。真的是自己錯了,當時就開勸導的,偏偏想讓她自己想清楚。後來確實想清楚了,可是又想的太清楚了,等自己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
突然又有些想笑,以前總嫌重華太鬧太皮總不肯安靜下來,現在她終于安靜懂事了,可是又真的懷念小時候的重華,那樣鮮活。
大殿里靜的嚇人,所有宮人都使勁低著頭不敢亂看,太後哭了。
皇後知道這事的時候是把所有人都趕了出去又痛哭了一次,原來重華什麼都知道,還自己先表態了,不要耽誤了唐芯的及笄大典。皇後也是知道這對女子來說,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知道渝貴嬪在偷偷準備也沒有責怪的意思。
可是,重華呢?重華都沒辦及笄大典自己又怎麼可能有心情去準備別人的!
苟姑姑到了皇上那邊的時候,皇上正在批奏折,听了苟姑姑的話後,楞了一會後揮揮手就說自己知道了讓苟姑姑回去。權公公在旁邊大氣也不敢出一聲,皇上已經提著筆發了好久的呆,連墨汁滴了也不自知。
又過了好一會,權公公小心的撇了一眼,眼楮瞪的老大,皇上眼眶都在發紅這是要哭了?立馬低著腦袋不敢再看。陪伴皇上時間最多是權公公,自然清楚皇上心里對長公主有多愧疚,只是從來沒有人前表現出來而已,哪怕是皇後娘娘面前。
默默的給皇上換了一杯新茶,輕輕的放在了皇上面前,低著頭不敢看皇上的神情,只是小聲說道「皇上千萬保重龍體才好,事情再多,總有做完的時候,顧著身子要緊,喝口茶歇息一會吧。」
一句也沒有提長公主的事,說完就後退幾步繼續低著腦袋了。
皇上這才回過神來,看了一眼退後的權公公,放下了手里的筆拿起了茶杯。茶還沒入口就說道「你親自去御膳房吩咐,晚上多做幾道長公主愛吃的菜。」權公公領命就要出去卻又被皇上給喚住了「等等,先去太後那問問吧,或許,她現在口味已經和從前不一樣了。」掩蓋不住的失落和愧疚。
這個她自然指的是重華,權公公根本不敢看皇上的表情,應了一聲就去了。
皇上辦公事的時候里間一直都只有權公公一人伺候,其他人都是在外間听候差遣,現在只剩皇上一人在里面,權公公出去的時候還吩咐過,不是萬不得已的事情不要輕易進去打擾皇上,免得腦袋搬家。
無意識的捏著手里的茶杯,感受著溫熱的感覺。手心再熱也比不上現在心里的冰冷。有些事情不去提就不代表沒有發生過,是父皇對不住你。
本來就一直在奇怪,這事也沒想藏著掩著,結果一下午了,太後皇上甚至一個宮里的皇後都沒有傳出一點消息,真的很不對勁,總覺得是暴風雨前的安靜。果然,後來就有人傳話來了,說晚上和太後皇上皇後一起用膳。
「長公主怎麼了?」進來的是一竹,听到這話她自然是高興的,這說明皇上皇後太後都很在乎長公主嘛,肯定是怕長公主多心所以今晚肯定要勸慰的,只是怎麼看長公主的神情好像不太高興?
「阿。」一竹的出聲打斷了重華的沉思,有點沒有反應過來。想了想才笑道「沒事。」
陪伴了重華幾年,一竹怎麼可能看不出來重華現在這麼明顯的心不在焉?擔憂的看著重華,突然想到了某個可能性,湊近了問道「長公主難道是因為自己離了幾年,所以以為皇上現在疼愛二公主超過您了?」
越想越覺得自己猜對了,心不在焉也是患得患失嘛。雖然她今天知道這個消息後也很氣憤,但是長公主可不能多想。接著說道「長公主千萬不要這樣想,不過是因為時間有點久了而已,皇上最寵愛的絕對是您,您千萬不要多想!」
看著一竹焦急的樣子,重華的心情倒好了很多,一下子笑了出來「呵,你這丫頭整天腦子里都在想些什麼,難道在你眼里本宮就這麼沒有自信?會為了這種小事就患得患失?」
看到重華真的不在意的樣子,一竹也知道自己鬧了笑話了,吶吶的看著自己的鞋面。
不過經她這麼一鬧,心情真的好了許多,想不通的事情就不在想了,今天晚上看著辦吧,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今天天氣不是很好,有點陰沉沉的,離晚膳還有一點時間,想了想對旁邊還在尷尬的一竹道。
「左右無事,現在天氣越來越冷了,你陪本宮去小廚房煲湯吧,這個點開始,晚膳的時候也差不多好了。」最主要的就是太後,太後是真的心疼自己,父皇母後還好,最多是傷心生氣,就怕太後氣狠了傷著了身子。
傍晚十分,皇上皇後一起到了太後宮里,太後也早早的在里面等著了。都已經在傳菜了還沒看到重華的身影。太後笑著跟兩人解釋「重華在小廚房煲湯呢,說馬上就來。」皇上皇後這才點了點頭。
不過三人都沒有多余的交流,都有各自的心思,大殿又沉靜了下來。重華來的時候就看到三人都坐在位置上一言的樣子,笑著開口道「這是怎麼了,怎麼都不說話呢?難道是怪重華來晚了麼?」
笑著走上前去,一竹連忙把手里端著的湯放上了桌子。太後最先反應過來,已經聞著香味了,笑著跟皇上皇後打趣道「自從這丫頭學會了煲湯後,年年入冬的時候都要給我炖蘿卜羊肉湯,炖了幾年了,我都喝膩歪了,你就不知道換一個?」
口里說著嫌棄的話,手卻一點兒也不慢的拉過了重華坐到自己旁邊,拉著的手也一直沒放。「太後您還說呢,真是越活越小了,跟您說了,這湯冬天喝著好,您還嫌棄。」跟太後撒嬌了一句後才跟同樣坐在旁邊的皇上皇後嬌笑道「父皇母後。」
重華旁邊就是皇後,剛才皇後慢了太後一步,這會也笑著拉住了重華的另外一只手。皇上雖然還是嚴肅這一張臉,但是眼里有很明顯的笑意,然後對旁邊吩咐道「全部都下去吧,不用你們伺候了。」
「是。」所有人恭敬的應了,然後有序的退了出去。
重華頓了頓,心里的愧疚真的不知道怎麼形容了,這明顯是要單獨跟自己說心里話的意思,可是,他們越說自己就越愧疚。笑著掙月兌了太後和皇後的手站了起來「既然今天沒人伺候,就讓重華來伺候吧。」
「這怎麼行呢!」重華話剛說完,太後皇上皇後都跟著站了起來,全部都是不贊同的神情。
「快點坐下,今天只是家宴,不需要你伺候,坐下吧!」皇上直接發話了。
又一陣的愧疚壓了上來,閉了閉眼笑著說道「本來只是想給你們添湯的,嘗嘗我的手藝順便再夸獎幾句,到時候也就順勢坐下了,誰知道你們反應這麼大呢?」笑著走過去依次把三位給扶著坐下了。
「難道你們還不清楚我是什麼人?我什麼時候會做這些事了,不過是裝裝樣子而已,就別較真了。」說話間已經為太後添好了湯,放在了太後面前笑著道「祖母可要喝完才好,這是重華的孝心呢。」
太後看著眼前的笑臉,覺得眼楮有些模糊,快速的轉過去看著眼前的湯,有些哽咽的說道「好,祖母今天一定喝完。」重華頓了頓,又給皇上和皇後添了湯,兩人的表情和太後如出一轍,居然都不敢看重華的臉。
重華這會也做不到強顏歡笑了,看著眼前的三人,沉默了坐了回去,雙手緊緊的捏著拳頭。可以說,重來一世,重華最歡喜的就是改變了程墨白的命運,但是,對自己,好點沒有過多的歡喜。
唐黎一死,好像重生而來的動力就沒有了,一瞬間所有都空落落的那種感覺,與之而來是強烈的不適應,為了復仇可以裝作以前的重華,可是大仇一報,就不想裝了。太後皇上皇後都是最為親近之人,真的不想裝給她們看。
今生甚至都很害怕看到他們,都是自己的無知才害的他們結局都不如人意。不敢面對他們,又不能把原來的重華還給他們,撒了一個慌就要靠無數個謊言來圓,不想欺騙他們,一點都不想。那五年的時間,與其說在自我懲罰不如是說在逃避。
為了墨白,已經利用了他們的愧疚一次,現在又要來第二次。為了墨白可以毫不猶豫的搭上自己的性命,但是,真的不想再騙他們了。
「說起來,好久都沒為你慶祝過生辰呢,而且這次回來就是中秋家宴,連正緊的接風宴都沒給你準備,要不一起補了吧,正好把五年的生辰都給補回來,父皇給你準備一個最盛大的。」
及笄大典不能補辦,父皇給你辦個最盛大的,一定比及笄大典還要熱鬧。皇後這會也反應過來了,連忙放下了手里的東西也笑著對重華說「就是,讓你父皇好好給你操辦操辦,讓別人都看看我們的長公主現在有多優秀。」
也跟皇上一般,壓根就不敢提及笄大典的事。重華看著兩人沒有說話。太後看了看,笑著拉過了重華的手道「你不必在意,這是你父皇母後的心意,就如同你剛才想盡的孝心一般,他們也是想對你好一點。」
「正好我這也有些好東西呢,本來想著你大婚的時候再給,這次一起給了你吧。」太後手里的東西件件都是價值連城,確實是打算重華大婚的時候再給的,現在提前了。
三人都緊緊的盯著重華的神情,重華沒有一點兒欣喜的樣子,反而慢慢的從太後手里把手給抽了出來,低下了頭看不清表情。然後一下子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後退了幾步,對著三人直直的跪了下去。
不給三人反應的時間,直接額頭抵地「重華不孝,其實早就知道唐芯及笄大典的事情,但是從未放在心里,從來都沒有在意過,無論渝貴嬪辦的有多隆重都不會在意。這次會說出來,只是因為想跟著程墨白一起去北疆而已,對不起,騙了你們。」
前世的時候,雖然皇後不在,但是皇上給重華準備及笄大典和大婚,真真的是用盡了心思,重華早就已經體驗過了,又怎麼可能去羨慕唐芯,而且都死過一回的人了,對這些身外之物早就沒那麼在意了。
雖然不知道後面會面對什麼樣的情況,但是現在心里真的松了一口氣,說實話的感覺真好。
皇上皇後想要扶重華起來的手停在了半空,他們是再也想不到重華居然是有意的。太後死死的看著跪著的重華,慢慢的把自己的手收了回去。
最後皇上嘆了一口氣,繼續伸手要把重華給扶起來,重華只是順著皇上的手跪直了身子並沒有起身。看她倔強的樣子,皇上更是無奈「你這又是何必,既然朕已經賜婚,自然會讓他原原本本的回來。」
誰料重華還是不說話,只是跪在地上沉默。見狀皇上又接著說道「你要是實在不放心,朕不讓他從軍了,封他個虛職,你們日後天天都在一起,可好?」
搖了搖頭,笑著對皇上說道「女兒從來都沒有擔心過他回不來,我相信他,他從來都不會讓我失望,他答應我的就一定會做到。那麼,只要他想要做的,我也會無條件的去支持他,我不會擔心他,我只是想陪著他一起而已。」
這番話讓原本就是在強壓怒氣的太後更是氣的青筋都冒出來了,不等皇上繼續說什麼,兩步走到了重華的面前,聲音比外面的天還要冷的問道「為了程墨白,你連我都騙?」
重華抬頭看著太後顯而易見的心痛和失望。太後和皇上皇後不同,兩人就算再氣也能被愧疚壓下去,因為他們確實虧欠了重華許多。可是太後不同,太後是真真切切陪了重華五年。重華抿著嘴,沒有說話,默認了。
太後的反應是直接一巴掌朝重華扇了過去,好大的一聲響,一點都沒留情,把重華的臉都扇到了一邊去,眼見的就紅了起來。皇後驚呼一聲,連忙撲了過去,擔心的看著重華。
頓了一會,慢慢的模向了自己的臉,眼淚流了出來卻是笑著對皇後搖了搖頭表示沒事。抬頭看著還是怒氣難平的太後,笑著跪行了兩步到了太後跟前拉住了太後有些發抖的手「祖母別氣,仔細手疼。」
太後卻是直接甩開了重華的手,語氣冰冷「從今天起直到你出嫁的那天,你都住在我這,哪都不準去,宮門都不準跨出一步。」
作者有話要說︰邁著小碎步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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