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
萬鳳樓外落葉凋零,一地兒的枯葉隨風飄揚,距寢室方圓數十里都不曾看到一個人影。這五年來,皇上宮鼎不曾踏足這里半步,更不曾派人來照看過茹妃和小皇子,仿佛,真的就將她們給遺忘了,他的所作所為,徹底的坐實了外界的謠言。
在這五年中,外界發生了很多事,皇上立皇後之子宮玉麟為儲君,繼茹妃產子之後,惠妃又為皇上誕下一子,取名宮玉科。
而茹妃以及她剛足五歲之子無人問津了,除了一人。
「怎麼又是你?」葉芷芯剛踏足庭院不到數里,就在草叢中逮到了一個人,準確的說是一個半大的孩子。
宮玉帛呆愣,滿臉的泥巴,唯獨一雙漆黑的眼珠異常的明亮,他將髒兮兮的手往華麗的衣服上擦了又擦,諾諾道︰「葉姨,我能不能和小錦玩一會?」
「就一會,半個時辰!」為了讓對方信服,他還將他的三根手指向天發誓,明亮的眼楮大大的睜著,一臉期待的看著葉芷芯。
葉芷芯冷著一張臉,卻執拗不過這孩子眼底的小心翼翼。她眉頭緊簇了一會才松開,叮囑了聲,「三皇子,錦兒不同于其他孩子,他生來就落下了病疾,身子骨不好,你可不能像上次那般讓他病發,只能在這冷宮中戲耍,其他地方萬萬去不得。」
宮玉帛默默的在心里發笑,這是五年來屢試不爽的方式,他一邊走神,一邊止不住的點頭,來表示他知曉了。
葉芷芯站在原地,深深地望著那個半大孩子的背影。
對于被皇城遺棄的萬鳳樓,多年來,外界的人對此地避之不及。唯獨這個孩子,仿佛天不怕地不怕。第一次出現的時候,她見他偷偷的在外看了又看,久久不肯離開。第二次亦然,然後第三次,第四次……
她都不記得究竟是多少回了了,這孩子卻一如既往,固執的讓人頭痛,無論是刮風下雨,還是滿城飄雪,他總是會一個人默默的來,默默的走。如若不是在暗地里觀察了良久,她也不放心讓他接近自家的小皇子。
想到宮錦,葉芷芯無奈的搖搖頭,隨後大步的跟了上去。
「小錦,小錦,你在哪呀,三哥來看你了。」宮玉帛已經快十歲了,個兒挺拔,差不多已到了葉芷芯肩膀那麼高。每次來找宮錦的時候,最愛的便是躲貓貓,他弓起身子,順著牆壁一步步的挪動著,期待待會出現的時候可以嚇他一嚇。
奈何,宮錦根本不回答他。
找尋了良久後,宮玉帛從自己的懷里掏出一塊帕子來,放在鼻尖處嗅了嗅,再次誘惑道,「小錦,小錦,你再不出來,三哥可是要把紅豆糕吃掉咯。」
見四周無人回應,宮玉帛隨後將帕子揭開,一股淡淡的香味在空中漂移。
躲在暗處的宮錦盯著他手中的糕點,忍不住舌忝了舌忝嘴唇。最後還是敵不過美食的誘惑,氣嘟嘟的跺了跺腳,非常不願意的從石凳後面跑了出來,道,「三哥,紅豆糕。」
宮玉帛咧嘴笑了笑,牽著他的小手跑到兩人之前所共有的天地,坐在石階上分享美味的糕點。
「小錦,都給你吃,慢一點。」宮錦最敵不過美食的誘惑,但凡是宮玉帛帶來的糕點,無一不是進入了他的嘴里。
宮錦將小嘴塞的滿滿的,看著最後還有幾塊,有些為難的看著宮玉帛,快速的咀嚼口中的糕點,囫圇吞棗的全部吞了,也不知嘗出了什麼味兒,「三哥,這些可以都給小錦的吧?」
宮玉帛見不得他那小心翼翼的樣子,忍不住打包好,一股腦的全部塞給了他,「三哥特意帶來的,當然是給你的。」
「哦哦,謝謝三哥。」宮錦開心的跳起來,一個勁的蹦,一個勁的跳,系在腰間的兩塊玉佩嘩啦的作響,猶如靈泉叮咚作響,讓一旁的宮玉帛不由側目。
宮玉帛見了,指了指那繡著圖案的玉佩好奇道,「這是什麼?」
「母妃給的。」宮錦自個也歪著腦袋打量腰間的兩塊玉佩,他也不知是什麼,只是听從母妃大人的話,要好好的帶著,不可解開。
宮玉帛指了指兩塊中之其一,「小錦,能送一塊給三哥嗎?你一塊,我一塊,以後我們可以永遠都不分開了。」
宮錦模了模兩塊幾乎一樣的玉佩,心想,三哥對我這麼好,理當送一塊給他。
「錦兒,不可以。」葉芷芯搶在宮錦解腰帶便直接出聲阻止,隨後又向宮玉帛解釋道,「三皇子,此玉佩乃是茹妃娘娘老家人送來的聘禮,據說它們本身是一對,分開即為不吉利,還望三皇子恕罪。」
宮玉帛一听這話,當即就擺手說不要了。
宮錦卻是歪著腦袋在發傻,為什麼她從母妃那里听來的版本不是這樣的呢?
之後,宮玉帛又拉著宮錦到處躲貓貓,直到對方喊累了,他才體貼的將他送回到房間內。
「小錦,安心睡吧,三哥會在這里陪著你。」宮玉帛看著對方那張有些蒼白的臉安撫了起來。
宮錦掙扎著張了好幾次眼,最終敵不過疲乏的身子,這才緩緩地睡了過去。
宮玉帛緊握自己的拳頭,安靜的守在床的一側,腦海中卻是不由自主的想到五年前,自己和二哥打賭躲貓貓,誰輸了就要罰背詩詞。然後他下意識就躲進了他母妃的寢宮中。
「哈哈哈,淑妃,我們翻身的機會到來了,我千盼萬盼都沒想到茹妃會有這麼一日,報應啊。」
「不要說這麼大聲,難不成茹妃的事情你還覺得不夠亂嗎?如今,皇上派了御前侍衛紀行風徹查此事,萬一,萬一我們之前所做的事被查了出來,那可怎麼辦啊?」淑妃急得臉色煞白,不安的來回走動著。
「淑妃,你該不會是想主動坦白吧?別忘記了,我們是坐在一條船上的螞蚱,更合況,皇室子弟殞命,給後宮妃嬪下毒,其中任何一條罪過都是要誅九族的,難不成你忘了你還有三皇子需要照顧嗎?」
宮玉帛當時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從他母妃的床地下爬出來的,只是之前听著外界的太監和宮女們私下交談茹妃娘娘的事,多半會提及到還在襁褓中的小皇子。
可憐哦,生下來就被父皇拋棄,母妃也因受了刺激變成了一個瘋子,怕是連這個小生命也活不了太久。
之後,他多番打听才找到了萬鳳樓,一個被宮中人禁止進入的地方,一個冷宮,甚至于是一座死樓,樓中就住了三個人,一個瘋子,一個孩子,還有一個冷冰冰的女人。
宮玉帛一開始只是想看看外界傳言很快就會夭折的孩子會不會死,然後就一天天的來,習慣性的去追尋那個小身影,時間一天天的過,不知不覺一年過去了。期間,宮錦大病連續,小病不斷,小小的人影比正常的孩子還要小上幾分,臉色臘黃,眼看著就只剩下一口氣似的。
怕是這一切都是因為他母妃口中的——毒造成的。
想到這個小家伙很快就會離開這個世界,一股不舍以及心中的內疚讓他直接跑去太醫院以他母妃的名義取了很多種藥材,偷偷的放在了門外。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葉芷芯才允許他接近宮錦。
「三皇子,時辰不早了,你也該回去了。」葉芷芯推開門,小聲的提醒著。
宮玉帛點了點頭,站起身來,不舍的看了又看,最後才緩緩地離開。
當他離開後,一道人影快速的閃進了宮錦的房間,落地無聲。
「向榮,錦兒身體的毒可是有解救之法了?」葉芷芯焦急的追問。
葉向榮瞥了她一眼,「自然是有了,你也不想想我是何人。不過此次我為了這個丫頭,可是跑遍了江南五岳,穿過山川湖泊,好不容易找尋到了萬毒花作為引子,你說,若是救活了這丫頭,該是如何報答?」
葉芷芯怒目相對,「既找到了藥引,立即著手為她們解毒,這毒甚是霸道,多停留一時,便多一分危險。」
葉向榮卻是異常為難的攤攤手道,「可是,這藥引卻只有一株,大概,普天之下也唯有這麼一株。」
「什麼意思?」葉芷芯艱難的張口。
「意思很簡單,茹妃和宮錦兩個人中,你只能選擇為其中一人解毒,而另外一個人將被此毒一點點的吞噬生命,直到死前的最後一刻。姐姐,你可要想清楚了。」
葉芷芯眼前一發黑,連退數十步,若不是身後有牆壁擋住,怕是就要直接摔到在地上。
葉向榮也知她內心的掙扎,于是也不打擾,就這麼靜靜的坐著,倒一杯茶水等待著她公布答案。
究竟救茹妃還是救這個被毒折磨了五年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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