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破落的茅屋,燃著裊裊炊煙,一個新生命的降落,為這個家,籠上了陣陣陰霾。他們的家境,再也無力撫養這個孩子,可是孩子這樣小,而門外那個,已經三歲了。縈繞在屋中的,只剩下了濃濃的嘆息。
十六年後,依舊是破落的茅屋,婦人奄奄一息,重重的拍了拍女孩的手,帶著深深的遺憾撒手西去。女孩泣不成聲,她明白娘親的遺願。為了撫養她成人,爹娘賣了她的姐姐,賣了她們的大女兒。他們一生的願望,不過是尋回姐姐。她會做到,她一定會做到的……她藍汐兒發誓,哪怕失去生命,也會報答給了她生存希望的長姐。
藍汐兒闖入山林,終究是擺月兌了追兵。不可以,她不可以任由那些人面獸心的長輩將她賣入紅顏閣,她不要毀了自己的人生,她也不可以放棄尋回她姐姐。
跌跌撞撞,藍汐兒走出了深山老林,來到一處桃園般的仙境,散發著溫熱氣息的溫泉,還有一處人家。推開木屋的門,她看見床上躺著一名女子,似是在休憩,不敢多加打擾,準備悄然退出,卻不經意間,看見了女子眉角的蝴蝶印記,愣住……
「汐兒,你要記住,找到舞兒,找到她,她臉龐有蝴蝶胎記,一定要找到她,這是我們欠她的……」
「姐姐?」
濃濃的大火彌漫在房間的各個角落,外面雷聲陣陣,屋內火勢洶涌。雷聲混著喊聲,是那樣的淒厲。她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親人葬身火海。蘭洢墨瀠從夢中驚醒,不禁後怕。她又想起了她的父母,想起了那場大火。她討厭火,討厭雷聲,一如她眉角的蝴蝶一樣讓她討厭。為了掩蓋火中留下的傷疤,她紋上了她最愛的蝴蝶,卻掩蓋不了,那場可怕的災難。不是討厭,是刺入骨髓的害怕,害怕火、害怕雷,害怕它們的出現就會帶來災難。
「姐姐,你醒了?餓麼?我摘了些野果。」汐兒推開屋門,將懷中的果實倒入布包。
姐姐?蘭洢墨瀠注視著眼前的女孩,很是奇怪。她是誰?還有,這里是哪里?她怎麼會睡在這里?「你是誰?」
「姐姐,我是汐兒,你不認識我沒關系,我認識你就可以了,姐姐,快吃吧。」汐兒遞上一個野果,示意她拿著。汐兒並不想告訴姐姐是因為她她才被賣掉的,她害怕她的姐姐會怪她,會趕走她。她只想陪著她姐姐,好好地彌補她。
蘭洢墨瀠接過果子,打量著女孩的裝束,頭束木簪,粗布衣衫,繡花布鞋,一身古色古香。她隱隱感覺到了什麼,打量著四周,她認出來了,這里是她無意間闖進的山林,是她執著尋找的地方,是那座小木屋。可是,那塊玉呢?還有那道光……
「你,能告訴我?今年是何年?」
「繁澤二十四年,怎麼睡得連日子也記不得了?姐姐,你一直都是住在這山林中麼?」
果然,證實了她的猜測,可是,帶她來的玉呢?「你為什麼叫我姐姐呢?你認識我?」她對著銅鏡,很是奇怪,似乎她的模樣沒有變化啊。
「因為這個啊」汐兒指了指蘭洢墨瀠眉角的紋身蝴蝶,「娘告訴我的,姐姐的眼角有胎記,你一定是我姐姐。」
只憑這個?蘭洢墨瀠有些無奈,卻也不會拆穿她,這個陌生的世界,她需要有人做她的向導。
「汐兒,出了這樹林,是哪個都城了?」憑野果充饑熬了三天,才走出那山林,回頭望去,卻再也找不回來時的路了,她找到了,卻又離開了。
「國都,豐圖。」汐兒朝蘭洢墨瀠靠了靠,像受驚的小鳥。她們一進城,就遇到了追她們的人,真是,諸事不利。
「汐兒,你可知附近有什麼大戶人家?我們要進去躲一躲,不能被抓住。」
「我知道王府在這附近,可是,王府重地,私自闖入,會沒命的。」
「無妨,見機行事。」如今後有追兵,前卻未必有虎,還能一搏。
從王府後門模進,便遇上了管家福叔,還未等她們開口,福叔就已經是批頭蓋臉的一頓罵︰「你們怎麼還在這兒?快去干活,招你們進來不是來閑逛的!」
蘭洢墨瀠一把拉住正欲辯解的汐兒︰「我們這就去。」
陰差陽錯的,她們便在王府住了下來。這個王府很冷清,僕人極少,連普通的大戶人家都不及。據說,是王爺不受寵。那天,王府正在招人,管家才會錯認。
簡陋的茅屋,遮不住漫天的雷聲,蘭洢墨瀠緊捂雙耳,卻絲毫隔不斷外面的雷聲。低聲囈語,不斷從她喉間溢出。
空靈婉轉,悠揚深長的簫聲緩慢傳入蘭洢墨瀠的耳中,這簫聲極具穿透力,透過雨聲透過雷聲,竟也平復了她的情緒。誰在吹簫,誰的曲子?連她的夢魘也安撫了。
千澤玉痕立在雨中,落寞的吹簫,眉宇間,唯剩寂寥,他的生命,他的生活,他的王府,都和他一樣寂寞冷清,包括他的簫聲,安魂,安的了,誰的魂?
蘭洢墨瀠入了夢鄉。夢落繁花,花開花落間。她清晰地感受到,她在夢中,意識卻無比清醒。她又听到了那首曲子,那首,安了她夢魘的曲子。
一襲墨綠色長袍,一名男子在吹簫,旁邊一抹紫影在蝴蝶蘭的花海中安靜的睡著。一副安靜祥和溫暖人心的畫面。蘭洢墨瀠想撫模那名男子,卻輕易地穿透了他的身體,手中只留一片虛無,什麼也抓不住。她想看清他們的面容,卻是模糊一片。她明白,這只是夢,卻不知是進了他人的夢,還是他人進了她的夢。莊周夢蝶亦或是蝶夢莊周?誰知道?既如此,她只做一名安靜的看客。如此便好。
時間安靜的流淌,紫衣女子揉了揉惺忪的眼眸,看著旁邊的墨綠長袍男子,略略驚訝︰「你是誰?怎麼偷看我睡覺?」
男子笑笑︰「一個過客而已,見姑娘熟睡,不忍打擾,如此美景,讓我駐足,望姑娘莫介意。」
女子隨意的擺了擺手︰「即是無心,又何須責怪,美景處,有一俊俏公子相陪,亦是人生樂事。無妨。」
「姑娘倒是灑月兌,敢問姑娘芳名?」
「名字不過一個代號。」
「在下名簫。」男子把玩著手中的簫。
「哦?箏,古箏的箏。」
花開花落間,繁花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