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墜蘭心 005.叫我墨瀠

作者 ︰ 水墨蘭蕙

烏雲籠罩的夜空,團團簇簇的雲彩,壓迫的感覺層層逼近。

「結果如何?」千澤玉痕把玩著手中的玉簫,執起茶杯淡淡飲了一口。明明優雅安然,但他周身的氣息,卻讓這寧靜悠然的小木屋透著絲絲寒意。

齊峰不敢隱瞞半分,如實交代︰「是江湖神偷,淵默。」

「淵默?」手中旋轉著的玉簫驟停,讓齊峰寒意四起。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主子性子淡漠,淡漠到,什麼都不在乎,包括,人命。「滅口吧。」還是和平常沒有半分差別的口氣。

曒城在門口停住了腳步。淵默,那個被他重傷的人,無意撞見訓練,便被滅口。果然是玉痕的作風。那個蘭洢,闖入禁地,卻安然無事。玉痕,你終于,也有在乎的人了麼?不在孤寂的猶如不食人間煙火。

所謂的不離開視線範圍,不過就是不準她踏出王府。她本也沒有地方可去。只是這樣的日子太過乏味,讓人終日昏昏欲睡。沒有考試,沒有目標,沒有壓力,有的只是,發呆的時光和彈不盡的的息魄。一遍又一遍,譜子早就爛熟于心。熟稔卻不煩膩。

終于,雲彩壓迫到了極點。再也承受不了重重的壓力。在瞬間,徹底宣泄。電閃雷鳴,其實也就是一瞬間的事。一道光亮劈開天幕,劃開黑暗。也劃開封存的記憶。火焰,恐懼,死亡,所有的陰影,所有的災難,也都在這一刻爆發。恐懼再深,害怕再強,找不到發泄的方式,蘭洢墨瀠能做的,也就只是將自己藏得更深,像鴕鳥一樣,用厚厚的羽翼,包裹自己。

沉沉悶悶的雷聲一波又一波,壓得每個人心中都是沉沉的。听不到息魄的琴音,總覺得空空蕩蕩。好像,他已經習慣了王府里,時不時的傳來息魄的旋律。是習慣。美好卻也可怕,他的習慣,從來都是戒不掉的。等他回過神來,千澤玉痕發現,他早已經站在了後花園的茅屋前。正欲推門,卻被人生生打斷。

「奴婢汐兒拜見王爺。」汐兒福身,恭恭敬敬。

「你住這里?」千澤玉痕皺眉,又一個陌生面孔。府內招婢女,身份背景,他都一清二楚。

「是,奴婢和姐姐蘭洢同住。」汐兒極力壓下心中的恐懼,悶悶的雷聲掩蓋了她的不安。私闖王府,若被發現,必死無疑。

蘭洢墨瀠?她還有妹妹?終于想起曒城的忠告,她們,確實來歷不明。不可掉以輕心。也許,是該查一查了。咚,屋內傳來的響聲打斷了他的思緒,隨手推開木門,看見的,卻是一片狼藉。蘭洢墨瀠縮在牆角瑟瑟發抖,面前的古箏從案台跌落,摔得七零八落。沒有思考,沒有猶豫。順手就拿起玉簫,自然而然的吹出了安魂。只是,下意識的反應。簫聲蓋過雷聲,安魂多于恐懼。疲勞也席卷了蘭洢墨瀠身體。明明害怕雷聲,卻在安魂的安撫下心安。

于是,她又開始做夢,又是那個夢。夢落繁花,花開花落間。她只是,看戲者。

「箏姑娘好琴技。」簫帶著微笑走進,陽光照著他的臉,顯得更加溫暖。連箏也被不自主的感染了。心情頗好。

「簫公子謬贊。良辰美景,公子何不陪我演奏一曲?」

悠悠琴音,幽幽簫曲,難得的契合。完美無瑕的相配。讓他們不由得相視一笑。即興的演奏,莫名的默契。莫名的心安。眸光流轉,巧笑盼兮。

「這樣的世外桃源,真是享受。箏姑娘好雅興。」簫微微閉上雙眸,心中無半點波瀾。任由思緒飄散,放下塵世的煩惱。

「你也可以來啊。」語調輕快。陽光明媚。「為這里取個名字吧。」漫天的蝴蝶飛舞,一只蝴蝶慢悠悠的飛到箏的肩膀上。箏突然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盯著蝴蝶,嘴角笑意盛濃。

「就叫蝴蝶谷好了。」

「啊?」箏下意識地抬頭,驚跑了肩上的蝴蝶。卻不惋惜。飛走了一只,他卻送了她一整個山谷。

慢慢的,蝴蝶飛盡了,山谷消散了。花開花落間,繁花落夢了……

當清晨的第一束陽光射到蘭洢墨瀠的臉上時,笑容滿足。又是**好夢,**簫聲蓋過**雷聲,**好夢取代**驚恐。夢中做了什麼,她不記得了。但一定是一個幸福的夢。像她現在一樣幸福。

「齊峰。查到了麼?」一樣的木屋,一樣的口氣,一樣的問題,卻給人不一樣的感覺。沒有危險的氣息。

「稟王爺,她全名藍汐兒。家境貧寒,父母雙亡後,被賣進豐圖城最大的勾欄,紅顏閣。後半路逃月兌。」

「那,她有無姐姐?」其實,他只關心這個。卻別扭的拐彎抹角。

「一母所出的姐姐藍舞兒,五歲時被送人。後再無消息。」齊峰絲毫不懷疑。只要他想查,憑王爺的能力,族譜都能查到。只是他不明白,如此興師動眾,就為了一個女人?他倒要看看,這個藍汐兒是何方神聖。

「下去吧。」千澤玉痕揮揮手。其實。沒有結果的結果,也讓他很滿意。她是誰不重要,從哪里來也不重要。只要,她不是太子的人;只要,她身份清白;只要,她是王府的。

齊峰的劍鞘橫在汐兒的面前,擋住她的去路,手無意識的踫到了胸口。汐兒大驚,揚手就給了齊峰一巴掌︰「登徒浪子!你做什麼?」齊峰亦是一愣,怔怔的忘了還手。這許多年來,莫說動手,就連反對的話,都沒人敢在他面前提過。他雖是下人,身份地位卻都不低,江湖上也是小有名氣。不愧是王爺看上的人,膽子不小。

齊峰收回劍鞘,訕訕道︰「多有冒犯,還請姑娘莫怪。」汐兒沒有說話,臉頰緋紅,惡狠狠的瞪著齊峰。齊峰撓撓頭,頗為無奈。這種女人,他還是離遠一點好了。

「謝謝你昨晚的簫聲。」蘭洢墨瀠和千澤玉痕並駕齊驅,步伐緩慢。

「舉手之勞而已,不必介懷。」總是這樣的口氣,淡漠而疏離,拒人于千里之外。

蘭洢墨瀠不喜歡這樣的語氣,不喜歡這種對所有人都一樣的口氣。「叫我的名字。」

千澤玉痕奇怪。卻不拒絕。「蘭洢墨瀠?」

「不,不是這樣。」她突然固執起來,其實,對她在乎的東西,她一向固執。

「墨瀠。」看著她堅持的模樣,他想,他並沒有拒絕的理由。何況,也不打算拒絕。

「嗯。」她開始笑臉如花。「以後,都這麼叫我吧。」

「好。」不問原因,不問理由。又或許,他是知道的。

沒有原因,沒有理由,只是突然,很想听你這麼叫我。

當夢里的繁花飄落時,夢里的一切也都歸于起點。細雨飄,清風搖。愛亦恨,都是從頭開始。過去的早已尋不見蹤影,放下愛恨的從頭再來,是緣是劫。無從視之。蘭花開,蝴蝶飛,又一次的命中注定,又一次的糾葛痴纏。

「簫,若有下一世,我們,再也不要相見了吧。」

「好,若有來生,我們,必不再相遇。」

一只簫,一架箏。同處一處。一簫一箏,分隔時空。卻抵不過,上天的安排,逃不了的命中注定。

墨蝶玉墨蝶玉,玉者,遇者。只是這一次的重新開始。能不能有,不一樣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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