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炷香時間,千澤玉痕已然醒來。
一旁的蘭洢墨瀠還在昏睡之中,千澤玉痕輕輕貼上她的後背,用內力幫她驅散藥物。
此刻。皇宮的另一邊。
皇後蘇妍慢慢的吃著一碗皇帝親自下廚做的長壽面。世人都對她羨煞無比。卻是只知其
一不知其二。越吃越沒有胃口,卻還不得不將它吃完。每年的今天,皇帝都會做一碗長壽面
條給她吃,只是今日,卻不是她的生辰,今日生辰的只有一人而已。單馨兒。
就如那些新衣一樣,不是她的,卻偏偏讓她穿著;不是給她吃的,去偏偏讓她吃給他看。十年,她當了十年的替身。她真的是受夠了。她一直以為單馨兒早就死于十年之前,如今
卻知曉她還活著,那她還有何可懼?她爭不過死人,難道還爭不過活人麼?
既然十年前她能做到的事,那十年後一樣可以。這一次,她一定不會再讓她繼續阻隔在
他們之間。
……
迷迷糊糊之間,眼前只剩下了千澤玉痕一人。揉了揉惺忪的眼眸,一片迷茫,「玉痕,
馨妃娘娘人呢?」
「出去了,不久就會回來的。」原來他一直都低估了他的母妃,原來,他的母妃一直都
有能力出去。但他知道母妃亦會回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無論她逃到哪里,依舊還是待罪之身。她
逃不了,也不能逃。
千澤玉痕自被廢那日起就知道,唯有登上這天下最高之位,才有能力保住自己在乎的東
西。那一年,他不過十一歲。
「蘭洢姑娘,近日可好?」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他們的思緒戛然而止。
竟是千澤浩,身側還有一名貴婦。彩繡輝煌。頭戴鎏金綴玉朝鳳冠,身著百鳥朝鳳服。
流光溢彩,雍容華貴。身份不言即自明。
「皇後千歲。」饒是低頭叩拜,蘭洢墨瀠依舊感覺不到千則玉痕身上卑微臣服的氣息。
有些人,生來就是王者。
蘇妍的目光從二人雙手掃過,眼中帶了份鄙夷,直入正題︰「馨妃呢?」
既然已經找到了這里,那馨妃未死的消息,他們看來亦是早已知曉。
「母妃這里,並不希望有人打擾。本王以為,父皇也是這樣想的。」他暫時還沒有與千
澤浩母子相抗衡的能力,只可盤旋敷衍。既然皇後已然知曉母妃的下落,那母妃的處境必然
凶險至極。
「那又如何?哀家的行蹤,不必日日向皇上稟告。」蘇妍的目光中,早在進來的那一刻
,變成了全數恨意。就算是囚禁,也要將她關在這豪華的屋子里。層層機關,層層封鎖,還
有林子里些許昏迷過去的暗衛。這究竟是囚禁還是保護?
「皇後既這般厲害,那您何不自己去尋呢?」他們之間早已是水火不容,也沒有必要虛
情假意。
「你!」皇後蘇妍猶自氣惱。果然是那個女人的兒子,從不懂得什麼叫做尊卑有別。
千澤浩跨步上前,示意皇後稍安勿躁。目光卻緊緊地盯著蘭洢墨瀠,等著她的回答。
蘭洢墨瀠早已起身,被千澤浩盯得太不自在︰「不勞太子掛心。」沒有說好,也沒有說
不好。拒絕的意思卻很是明顯。
千澤浩終于又露出了他那掩飾一切情緒的笑容︰「看來馨妃娘娘今日是見不著了。來日
方長,希望你們母子,好自為之。」頓了頓,復又指向蘭洢墨瀠︰「當然,還有你。」
攜著皇後離開,和來的時候一樣,帶著囂張,帶著跋扈。
「玉痕,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蘭洢墨瀠一頭霧水,不清楚他們之間的恩怨,卻知道
他們之間,會是你死我活的爭斗。
「你只要好好的跟在我身邊就好。」有他的保護,她不需要卷入這些糾葛之中。
「我想和你一起分擔,不想永遠只是躲在你的背後,你明白麼?」她想要了解他,想要
和他一起經歷他的現在,他的未來。還有,他的過去。
千澤玉痕微微動容,也第一次,有了傾訴的欲wang。
……
二十四年前。
那時候,繁澤王朝還不叫繁澤王朝。只是一個昏庸君主統治下的一片大陸。
疆域廣闊,風調雨順。卻是君主昏庸,民不聊生。得民心者的天下,所有的諸侯將領都
明白這個道理。也知道這個國家遲早會被有能力的人所取代。
君主病倒,朝政荒廢。一時間,各地諸侯擁兵自立為王。向國都進攻。各諸侯間,以千
澤靖的軍隊最為迅猛。接二連三的勝仗,不僅讓自己的軍隊越來越壯大,所到之處,百姓無
一不夾道歡迎。
可是就在距離國都不遠的小鎮之上,被敵軍派來的奸細刺傷。生命垂危之間,被一名女
子所救。
傷好之後,千澤靖的進攻更加迅猛,一鼓作氣的打到了國都。拿下這個王朝,便是後來
的繁澤王朝。
只是後來,在隨行軍隊之中,多了一名女子。閨名單馨兒。
那時,千澤靖已有正妻蘇妍。大將之女。
千澤靖登基為帝,封蘇妍為後,單馨兒為妃。卻再沒有充實後宮。下的第一道聖旨卻是
其在位期間,廢除內務府三年一次的選秀制度。獨寵馨妃單馨兒。傳為一段佳話。
千澤靖與單馨兒相守四年,在繁澤四年七月十四日的辰時,誕下一子,取名千澤玉痕。
千澤靖隨即封千澤玉痕為繁澤王朝太子。單馨兒盛寵至極。而所謂的皇後蘇妍與她的兒子,
年長千澤玉痕兩歲的千澤浩終日困在皇後宮殿之中,過著如廢妃一般的生活。
在千澤靖的愛寵之下,單馨兒與千澤玉痕亦是揚名天下。本來以為這一生都是這樣,誰
曾想在千澤玉痕十歲那年生了大事。
太子千澤玉痕被廢,單馨兒病逝宮中。自此,一代寵妃沒落,而之前一直備受冷落的皇
後蘇妍,成了千澤靖的愛寵。
當然,那不過是皇帝千澤靖做給世人看的表象。
事實卻是在那深深的宮闈之中,藏著的那不為人知的秘密。
據說,是某一日。皇帝千澤靖捉奸在床。看見的是單馨兒與她的侍衛燕洛,糾纏于床幃
之間。當然,燕洛還有一個身份。單馨兒的師兄。
皇帝大怒,不相信單馨兒會做出如此出閣之事,逼問良久。得到的卻是單馨兒與燕洛的
供認不諱。千澤靖將二人打入天牢,自此大病。
一月之後,當著單馨兒的面,將燕洛凌遲處死。
後來,廢了太子。對外宣稱,馨妃病逝。
然而,在這一場糾葛之中,最後的贏家卻是皇後蘇妍與千澤浩。
……
不過只是些許簡述,卻是一段轟轟烈烈的糾葛。而這其中,亦是必有隱情。
譬如,為何燕洛死得慘烈,單馨兒卻安然無恙。被鎖入琬溪閣中十年之久。
譬如,不受寵的皇後為何會成為後宮的唯一。
譬如,千澤浩為何那樣快就當上太子。
千澤玉痕雖然說的很清楚,卻一樣是留給了蘭洢墨瀠滿月復的疑惑。當然,這些也必然是
他心中的疑惑。事已至此,他沒必要再對她隱瞞什麼。不說,不過是因為他也不知道。也許
只有當事人,才真正清楚明白的知道,那一段風花雪月。
「玉痕。」蘭洢墨瀠伸手撫平千澤玉痕緊皺的的眉頭。她知道,對于他來說,這並不是
一段美好溫馨的記憶。
一把握住蘭洢墨瀠的手,「我沒事。」過去的早就沒有辦法挽回,至于以後的,他會去
改變。
「以後,我會一直一直陪著你。」
直到,地老天荒。
在這個世界里,他就是她的全部。而她也知道,他有他的抱負與野心,即便不能成為他
的全部,那就陪著他走完全部。
當然,她一樣有她的底線,「玉痕,將來我要嫁的人,必定只能有我一個。一個人,一
輩子。」
千澤玉痕將她攬進懷中,聲音清淺卻堅定︰「只願此生,與一人執手笑看天下。」
……
冷冷清清的王府。
即墨葳這幾日的四處走訪。讓他越來越清楚的明白,千澤玉痕絕非池中物。小小的王
府。內里卻是大有乾坤。只讓他看見了部分的排兵布陣,就已讓他大為吃驚。他確實是一個
領兵將才。
以及,他那行蹤詭秘的暗衛。連曒城都不是全數知曉。
可是他也相信,終有一日,他們會是最強勁的對手。
繁澤王朝。千澤玉痕。
「咦?哥哥,你怎麼在這兒?」即墨雲在王府內閑逛,卻看見了一向瀟灑的哥哥皺起了
眉頭。
即墨葳看著自己唯一的妹妹,心中略略苦澀。他很想保護自己的妹妹,可是,即墨王朝
一樣是需要他守護的東西。聲音都有些變調︰「雲兒。你願意留在這兒麼?」
即墨雲突然間笑得有些欣慰。其實她一直都知道,哥哥同意她追曒城,不過也是一場交
易罷了。生在皇宮,長在皇宮。她其實比他們想象的要堅強得多。很多事,她不說,並不就
是代表她不知道。
「哥哥,即墨王朝一樣是我的家。我也不會希望別的人住進去。還有,我是真的很喜歡
曒城。」哥哥既然能問她,只說明哥哥還是真的疼她。只要對她真心,目的是什麼。其實,
有時候是不需要知道的那麼清楚的。
「雲兒。那你與蘭洢墨瀠?」他知道,他的妹妹,不會讓他失望。
「哥哥放心,我與蘭洢姑娘會變成很好的朋友,很好很好的。」他們是帶著自己的目的
去接近對他們有利的人,可是,誰又能知道?假意,也是可以變成真心的。也許就在,你的
不經意間。
……
琬溪閣內早就已經沒有了人。單馨兒拖著傷痕累累的身子,一步一步艱難的向屋內走去。左臂上的傷口混著泥土,血跡斑斑又骯髒不堪,就像她現在的身子一樣,有著一種讓她惡
心的感覺。她從沒有想過,千澤靖有一日會用這樣的方式對她。
左臂膀使不上一絲的力氣,右手輕輕地拽著身上的喜服。這件曾經帶給她無限幸福的衣
服,如今,只讓她難堪。她只是不知道,自己當初是不是真的做錯了決定。為了千澤靖,害
死了燕洛,害得自己變成現在這樣,害的自己的兒子備受冷落。
傷口似乎有著感染的跡象,渾身滾燙的溫度讓她口干舌燥,昏昏沉沉。
「千澤靖,我真的真的,好恨你!」迷迷糊糊的低于咒罵。或許能讓心里舒服一些。嗯
,應該是這樣吧,她真的好困好困……
待屋內的身影沉沉的昏睡過去,千澤靖終于從屋頂躍進了屋內。隨手將上好的傷藥扔到
桌上,輕輕地抱起單馨兒。眸中沉痛盡顯。輕輕地褪下喜服,又輕輕地清理著傷口,包扎上
藥。
「唔。」單馨兒無意識的低呼。
千澤靖怔怔的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想著她寧願自殘也不願從他,寧願跟著燕洛也要背叛
他,原先的那絲僅存的溫柔也消失殆盡。
手法嫻熟的處理好了她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掖著被子自語︰「單馨兒,好好休養。醒
來後,孤便送你一份大禮。」
琬溪閣既然關不住她,那就由他來鎖住她好了。就算死,她也只能給他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