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澤王朝的皇宮內,與從前大相徑庭的琬溪閣中。
皇帝千澤靖的心情頗好,難得一見的對著單馨兒和顏悅色。「隨孤出去走走。」
單馨兒隨手甩開千澤靖,恭敬的退後行禮︰「皇上恕罪,臣妾今日偶感風寒,身子不適。」如果不是因為玉痕,她想,她早就逃月兌這個牢籠了。她的一生已經被毀了,她不能再因為自己毀了兒子的一生。
「單馨兒,孤還是一國之主,孤說過,你只有乖乖听話,千澤玉痕的日子才會好過一些。如今他去選秀,你當真以為太子會沒有行動麼?」知子莫若父,沒有他的默許,當真以為太子敢如此囂張?
單馨兒下意識的感到緊張,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對千澤靖已經產生了懼怕。也許是隔了太久,所以從沒有發現,千澤靖的骨子里的殘忍至極。他就能這樣冷眼旁觀的看著他的兒子,為了皇位。自相殘殺。
「既然皇上想臣妾陪著,那就去皇後宮中可好?」她單馨兒,從來都不是只會任人欺負的。
「皇後娘娘駕到!」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呢。可見背後不能說人。」單馨兒急忙迎了上去,「皇後姐姐,剛說起你,你可就來了呢。本還念著去您宮里瞧瞧呢。」她知道皇後早已猜出她沒死,不過皇後一向擅于裝傻,在後宮這麼多年,她也學會了不少手段。她不說破,她也不會承認她就是從前的單馨兒。
千澤靖微眯眼眸,靜靜看著女人之間的斗爭。他很喜歡看著單馨兒在其他女子面前耍心機。只有這個時候,他才會感受到單馨兒的心中有他的一絲位置。因為只有在乎,才會吃醋,才會斗爭。他也知道在燕洛墳前,他們早就已經是水火不容了,不過盡管如此,他還是存著那麼一點希望。
「妹妹說笑了,妹妹剛進宮,又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兒,哪有勞煩妹妹的意思?」嘴上說著笑,手里端著茶,「映秋,快去把本宮的禮物呈上來。」
映秋捧著一對上好玉如意近前,彎腰伏前。單馨兒剛取出一個,映秋手里的托盤驟然砸下,單馨兒一個轉身,輕松避開,「皇後娘娘的婢女如此不小心,這般水平如何做得皇後宮里的大宮女?」
皇後蘇妍面不改色︰「映秋最近有些不適,有得罪之處還望妹妹不要介意才好。」將映秋護在身後,沒有道歉的意思,只是盯著皇帝看。她知道這樣的小把戲傷不了單馨兒,她知道單馨兒有一身好武功,她不過就是想試探試探,皇帝的反應。
映秋雖是受了皇後的指使,但是仍然是一臉恐慌,跪著行到單馨兒的面前,緊緊攥著單馨兒的袖口︰「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沒事,你起來吧,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一語雙關,大家其實都是心知肚明。單馨兒扶起戰戰兢兢的映秋,寬大的袖口遮住了兩人相握的手掌……
平淮。客棧。
「玉痕,齊峰他們已經平安抵達,選秀一事已經開始著手。」曒城搖著白紙扇,眼神有意是無意識的避過旁邊的即墨雲。他見過大膽的女子,卻沒見過這般大膽地女子,昨日眾目睽睽之下,居然就親了他。一向只有他皎月山莊莊主**別人的分,如今卻被一個小丫頭片子**了,真是丟人丟人。公主公主,他還真是惹不起。
「嗯。」千澤玉痕淡淡的應了聲。表示他已知曉。剛起身,腿部一陣刺痛傳來,又跌回座位。
「玉痕,你最近怎麼了?」曒城一手搭上千澤玉痕的手腕,「脈象不齊,似乎,比前幾日更加嚴重了?」千澤玉痕自從來到平淮,便一直這樣,脈象不齊,腿部刺痛。不是毒不是病,就連他曒城也看不出來。
「嚴重?王爺你病了?」即墨雲把心思從曒城身上拉回了一些,長得又帥,醫術又好,武功又好,不錯不錯,曒城果然適合當她即墨雲的駙馬。她一定要把曒城帶回即墨,母後一定會滿意的。不由自主的又贊賞的瞄了兩眼。
「沒事,公主不用擔心。還望公主不要告訴墨瀠,我怕她會擔心。」暗自運了真氣,平息下了那刺骨的疼痛。
「為什麼不讓蘭洢姐姐知道?她知道了一定會照顧你的。」
「笨!」曒城用扇子敲著即墨雲的腦袋,「玉痕他怕蘭洢心疼,當然不會把自己受傷的事告訴她。你這女人怎麼這麼蠢?」
「曒城你又打我!」即墨雲捂著腦袋逃開,「不過你說的也有些道理,這樣好了,我以後要是受傷了也絕對不告訴你!」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
「你告不告訴我與我都沒有關系,反正我也不會心疼。」曒城雖然嘴上這麼說,不過心里也確實藏了一絲竊喜。
即墨雲抹眼淚,「曒城你太無情了……」
不過曒城不知道的是,當他真的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真的是非常無情,可是後來他知道了,卻再也是什麼都挽回不了了。他從來都沒有想過,一直跟在自己後面的人,有一天也是會離開的。
「曒城,你去安排一下,找一下平淮縣令。我們已經來了許久,他怕是早已猜出我們的身份。我相信他會助我們一臂之力的。」話剛結束,人已經迫不及待的出了房門。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曒城不由自主的皺起眉頭。如今的蘭洢墨瀠,當真已經成了千澤玉痕的軟肋。其實,這並不是一件好事。成就大事的人,最忌諱的,就是擁有軟肋,讓他人有抓在手中的把柄。
「墨瀠,我帶你去見一個人。」千澤玉痕少有的嚴肅,既然已經到這如今這般地步,他想,也許還有她能帶出母妃。他決計不能讓母妃繼續留在皇宮中。母妃和墨瀠,都是他想保護的人。
並不是特別繁華的大街上,今日卻是一反常態,路旁的小販比平時多了一倍有余。千澤玉痕不動聲色的將蘭洢墨瀠護在了身後。太子果然是一個強勁的對手,上次行刺失敗,就立刻猜出他的行蹤。不過他還是遲了一步,曒城現在,或許已經在和縣令商討。
蘭洢墨瀠察覺到大街上的詭異氛圍,還有千澤玉痕細微的動作,一把怒氣沖沖的甩開他的手︰「王爺好雅興,成日美女如雲,作詩彈琴,小女子就不打擾了!」沒有理會千澤玉痕一瞬間奇怪的眼神,轉身抹著眼淚就朝著客棧的方向跑去。她相信千澤玉痕會懂她的意思。
果不其然,千澤玉痕立馬追了上來,捉住她的衣袖,「你又胡鬧些什麼?」看似像是往回拉,實際卻是隨著她的腳步離開。來人身手不凡,他卻偏在此刻犯了腿疾。
本來還是在看戲的眾人,猛然意識到兩人越走越遠的身影。紛紛提刀,成弧形行將二人團團圍住,大街上頃刻間杳無人煙,原來滿街的人,都被千澤浩換了水。他的命,當真是難拿。
來的都是千澤浩的死士,隱在暗處的暗衛,早已和他們打作一團。千澤玉痕一手緊握這蘭洢墨瀠,一手以玉簫為劍,每一式都直中要害。
隱隱瞧見死士中有一人只靜靜觀賞,他真就如此自負,憑這些人也能取他性命?「皇兄既然來了,何不現身?藏于人群之中,可不是君子所為。」話音未落,眼前的人已經被他刺穿心髒,碧綠的玉簫早已變成詭異的紅色。
蘭洢墨瀠渾身顫抖,緊緊地跟在千澤玉痕的身後,竭力的忍住沖至牙尖的惡心之感。原來殺人是這麼容易的一件事情,一番混戰下來,街道上已經變成了如修羅地獄一般,連空氣中都充斥著濃重的血腥味。
除去徹骨的害怕,蘭洢墨瀠的腦海里,此時出現了一座美麗的山谷,谷里蝴蝶飛舞。翩然花開。卻也是一片狼藉,血腥濃重。
混戰之後,男子靜靜地立在女子的面前。
「別害怕,已經沒事了。」他扔掉手中的劍,想安慰她,看著滿手的鮮血,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他不想讓她沾染上他的污穢,也不想讓蝴蝶谷染上塵世的骯髒。
「我沒有害怕。」女子看了看周圍,很是惋惜︰「只可惜,蝴蝶谷被毀了。你說,你要怎麼賠給我?」
「我會為你再造一個蝴蝶谷。相信我。」
……
「小心。」動作遠比言語來得更快,說話間,千澤玉痕早已經用身體護住了蘭洢墨瀠。呲,也就是在剎那間,千澤玉痕的腿上已經多了不知道幾重傷口。
思緒還沒有終結,就被突如其來的變故打斷。千澤玉痕的雙腿再也撐不住身體的重量,轟然倒下。蘭洢墨瀠用力撐著他,將他全身的重量都倚在了自己的身上。來犯的人來勢凶猛,卻不是刀刀致命,所有人的目標,都集中于他的雙腿。
越是危急時刻,越冷靜。他們都是這樣的人,對于這種場景。蘭洢墨瀠似乎有種習以為常的感覺。
千澤玉痕忍著劇痛,步步後退。既然他們想要他的命,那他也不會手下留情。「墨瀠,循著機會,從混亂之中跑出去。」蘭洢墨瀠突然吻上了千澤玉痕的唇,「你放心,我不會成為你的拖累。」
手下翻轉,千澤玉痕沒有絲毫猶豫的將銀針刺入自己的雙腿,暫時麻痹了那刺骨的疼痛。而後寬袖拂過,一手將蘭洢墨瀠推開,不知從哪里取出一把劍。
蘭洢墨瀠順著混亂跑了出去,來人的目標並不是她,她自然也是安全的。身後的混戰聲越來越激烈。她記著玉痕對她說,不要看。卻終究,還是忍不住回了頭。她從未見過他拿劍的模樣,他的簫,一向就是他的武器。沒想到他拿劍是這個模樣。
傳聞千澤玉痕的劍術了得,卻從不使劍。他手中的劍名青穆,傳聞青穆一出,九州失色,見血而收。今日見得青穆劍的劍勢,一動一靜之間,帶出的磅礡氣勢,震的她生生停下了腳步。他一人單挑幾十人,還包括那一直藏在人群之中的太子千澤浩。雖未見得佔了下風,但她知道他定然撐不了多久,她只希望他能撐到曒城他們來。
平淮大街上竟也是泥土漫天。所謂的死士也早已是一具具的尸體。惟留下同事滿身傷痕的千澤浩。
混混的泥土漸漸散開,千澤玉痕以劍支地,單膝半跪在地上,道︰「你輸了。」
千澤浩一手拭過嘴邊濃重的血痕,長長笑了三聲︰「我不會輸,十年前不會,如今自然也不會輸給你。你為了保住那個女人,不惜以銀針壓制雙腿疼痛,請出青穆劍與我決戰。如今我不過身受重傷,你又能好到哪里去?」
蘭洢墨瀠踉蹌的過去扶起千澤玉痕,墨綠的袍子顏色愈發深沉,被血浸的渾身濕透。
千澤浩略微一靠近,千澤玉痕已擋在了蘭洢墨瀠的面前。
千澤浩失聲啞笑︰「你便如此在乎她?既是你在乎的東西,我必然是要奪過來的,皇位也好,女人也好,都會是我的。」
蘭洢墨瀠只是冷眼看著,似是要望進千澤浩的眼里︰「我不願與你做口舌之爭,但我相信,皇位與我,你千澤浩,一樣都得不到。」語氣凌冽,氣場冷淡,給他一種和千澤玉痕一模一樣的感覺。
千澤玉痕重傷,銀針壓制也已到了極限,早已沒有半分氣力,蘭洢墨瀠也是艱難的扶著千澤玉痕,周圍尸橫遍野,她卻沒有半分慌張。與那日在勾欄遇見的她,判若兩人。千澤浩愣了一愣。
「蘭洢墨瀠,終有一天,你一定會是我的。你一定,會來求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