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陽光這樣好,她卻再也沒有欣賞的心情了。她就這樣不聲不響的離開了王府,沒有留下只字片語。但是只要能救玉痕,她無怨無悔。
果然是安排周密,她剛出王府,正不知道太子府的去處,正準備詢問,立刻便有人上來領她走。太子早就猜到她會去找他的。
九轉十八彎,來人並沒有領她去太子府。隔著王府很遠的地方,她進了一座小別院。見到了千澤浩。
千澤浩彼時正立在別院中吹笛。太子擅笛,王擅簫。本該是至深的手足之情,只因為身在皇家,就成了生死對頭。蘭洢墨瀠第一次切切實實的感受到,何為皇家無情。
比本宮想象的來的要快。看來,你果然很聰明。」千澤浩只等了她一天,她就來了,果然是沒有讓他失望。
反正事已至此,她已經無所畏懼了︰「太子,你想怎麼樣就直說吧。要我做什麼你才會給我解藥?」
千澤浩眯起雙眼,眼中透露出危險的氣息︰「我要你。」
……
王府內。
千澤玉痕坐在後花園的石凳上。看著成片成片開的甚好的蝴蝶蘭,怒從心起。一把拂過桌上的茶盞。隨即一陣碎裂之聲。潺潺的鮮血順著千澤玉痕的指縫,滴落在干涸的土地之上。茶盞摔落的地方,赫然躺著一張信紙。
他早已猜到自己的毒必已無藥可解,卻不曾想過,他以後竟只是一屆廢人了。更加不曾想過,他所鐘愛的女子會因此離他而去。他此生最恨背叛之人,最恨落井下石之人。卻從來沒有想到,在他終于醒過來時,見到的只是一封訣別信。
信紙上的字已經被茶水浸濕,變得模糊不清。但是信上的話語,卻已經是一個字一個字刻在了他的腦中。
「玉痕,對不起。我走了,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希望你以後會過的更好。不要找我了。」
沒有說去哪里,也沒有說原因。但其實早已是心知肚明。
曒城與馨妃躲在樹後,靜靜地看著。曒城的目光落在那封早已打濕了的信紙上︰「我們這樣做,若是玉痕知道。真的好麼?」
「玉痕是我的兒子,脾氣秉性我最了解。若不出此下策,他是不會死心的。」她早已經看出自己的兒子這次是動了真情,但是她不能讓他有所羈絆。皇後太子亦是知道了蘭洢墨瀠的存在,總有一天,他們若是以蘭洢墨瀠為要挾,那玉痕必敗無疑。既然都是一樣的結果,還不如趁著現在,讓他早早死心。
她模仿了蘭洢墨瀠的字跡留了一封信。其實只是暗示他,蘭洢墨瀠嫌棄他是個廢人,離開了。這樣的方法雖然是有些不恥,但卻是最有效果。
看著兒子落寞的身影,她心里也不好受。可是如今的局勢,已經一觸即發。皇帝惱怒千澤玉痕私自去平淮籠絡人脈,如今皇位已經是太子的囊中之物了。皇帝的身體今日也是越來越衰敗。如若皇帝駕崩,太子即位。那玉痕必然是必死無疑。
如今的繁澤王朝,如今的太子與王,早已是你死我活的地步了。世上僅能存一人。
只盼望,玉痕他能明白。他現在,必須盡全力。若說從前,玉痕奪皇位,只是為了救她出來。那如今,早就是非奪不可了。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玉痕已經腿殘,一旦失敗,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我們走吧,讓他一個人靜一靜。」也許,這麼做對他們不公平。對蘭洢墨瀠不公平。但是,人活著才會有希望。若是他們在一起,太子抓了蘭洢墨瀠,那玉痕必敗,他們必死無疑。與其這樣,倒不如讓他們好好地活著。
桌上的墨蝶玉散發著幽幽綠光,觸手生溫。墨蝶玉中的沒草毒還未解,他早已取下,不再佩戴。墨蝶玉于他的意義很大。墨蝶玉是他出生那日,在母妃的琬溪閣中挖出的。他握玉而笑,于是,父皇就賜了他玉痕這個名字。
十歲之前,父皇對他,對他母妃皆是百般寵愛。他母妃亦是後宮獨寵。當年的皇後和太子則一直幽居在自己宮中,宛如冷宮。太子與皇後從前受盡苦楚,如今風水輪流轉。他與母妃過著被打入冷宮般的日子。皇後太子恨他入骨,他從小就體會這從天堂掉入地獄的感覺。
從那日起,他就痛恨背叛,痛恨得到的東西又失去。就像現在的蘭洢墨瀠。如果最後的結果是得不到,他寧願一開始就得不到。他一向就不是一個心慈手軟的人,也從來都不會,任人擺布,被人戲耍。
如今,他已經再無什麼顧忌。所謂軟肋,要麼毀掉,要麼藏著。既然他藏不住,也不用他毀掉。那他還有什麼可顧忌的了?太子,皇後。所有加注在他身上的一切,他不會就此罷手。殘廢又如何?他一樣能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
繁華的大街上,總是這樣人來人往的。紅顏閣便座落在這豐圖最繁華的地段。時隔許久,她再一次回到了這里。初時,為躲避紅顏閣的追捕,她躲進王府;後來,被抓進紅顏閣,玉痕便讓曒城買下紅顏閣,讓她擺月兌糾纏。如今,兜兜轉轉,她卻又是回到了這里。
因為沒有人會想到,紅顏閣的幕後老板,就是豐圖太子千澤浩。縱然曒城買下它,里面所有的人,依舊只听命于千澤浩。
她並不願意踏入這里,但是她還沒有忘記她與千澤浩做的交易。
「太子說笑了,你要我?你只不過是為了奪取王所擁有的一切而已。並不是只有這一個辦法的。太子,就算不救他,我也絕不會與你在一起。」她有自己的原則,也有自己的尊嚴。她不會委曲求全,也不會背叛千澤玉痕的。
千澤浩面不改色,只微微眯起了那雙桃花眼︰「你既如此不知好歹。那本宮一定會成全你的。很簡單,自今日起,你便去紅顏閣賣藝。每日用你失去尊嚴換來的銀兩,同我換解藥。我會每日給你一份。一月後,自會將全部解藥給你。」
「勾欄?賣藝?」千澤浩果然夠狠。她不會忘記,第一次遇見千澤浩,便是他在勾欄救下的她。如今,他又讓自己回到那里,是想讓她知難而退,然後待在他的身邊麼?自古女子看中自己的名譽重于生命。只可惜,千澤浩算漏一招。她不是迂腐的古代女子。名譽于她而言不過浮雲,只有生命,才最可貴。
「怎麼?不願意?那……」
「不,我去。只希望太子莫要食言,如期給我解藥就好。」
「你……」許是沒有想到她會答應的這樣爽快。千澤浩一時間有些怒從心起。他,一國太子,卻還比不上那個無權無勢的廢人麼?
他不甘心。總有一天,他一定要讓蘭洢墨瀠,心甘情願的與他在一起。
一場交易,一次機會。只要,能救千澤玉痕就好。至于方式如何,她不介意。
望著紅顏閣的招牌,只覺得微微有些刺眼。
沒想到,離開了王府,她以後,就只能住在這里了。
「蘭洢墨瀠,你要做什麼?」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咬牙切齒的聲音。
蘭洢墨瀠奇怪的回了頭,看到了怒氣沖沖的即墨葳。「即墨葳,你怎麼,還在這里?」他不是早就應該回去了麼?
「我若不在這里,你是不是就要進去了?你就這般不愛惜你自己的名譽?你知不知道,你只要踏入這里,你就會毀了你的一生。」即墨葳第一次,有了將她強行帶走的想法。他草草處理了即墨王朝的事情,只是擔心她無處可去。卻不曾想到,她會去了勾欄。
「你不用管我。我沒有想賣自己。我只是,想救玉痕而已。」
听完蘭洢墨瀠的解釋,即墨葳更加的惱火。他沒有想到,她居然可以,為了千澤玉痕,連名譽都可以拋棄。「這就是你說的自有辦法?蘭洢墨瀠,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麼?」
「即墨葳,我很清楚我在做什麼。我想救他。名譽而已,我並不在乎。只要能救他,我做什麼都不會在乎。」
一直攥著蘭洢墨瀠的手突然地就松了。即墨葳知道,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帶走她了。勸說已經沒有意義了。他知道蘭洢墨瀠倔強執拗的個性。沒有人會勸得動她。更何況涉及到千澤玉痕。他這一生,都是帶不走她的。
「我陪你一起去。」像是下了什麼重大決定一般。即墨葳突然就松了一口氣,勸不動她,那就好好地保護她就好。他們都心知肚明,除此之外,沒有人能拿得到解藥,除非,蘭洢墨瀠在紅顏閣待滿一月。
「即墨葳,你瘋了麼?這是我的事情,你現在應該回即墨。而不是繼續留在繁澤。你的國家,你的皇位,都不要了麼?」蘭洢墨瀠不知道此刻是什麼感受。她只知道,一國太子,隨著她去勾欄,這份情,她受不起,更還不起。
即墨葳並沒有理會她的震驚,反倒是施施然的準備進紅顏閣的大門︰「一月而已,即墨不會出什麼大事。我若連這點本事都沒有,怎會在太子這把交椅上坐這麼久?」
「可是……」她真的,承受不起這份情。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蘭洢,我也只是做自己應該做的事。你不用覺得虧欠于我。我可是會讓你還的。記住你今天說的話就好。有朝一日,連本帶利,還給我即可。」
「好。」她知道他只是為了讓她寬心。就像即墨葳勸不動她一樣,她也一樣,勸不動即墨葳。
不是所有事都能盡如人意。她也明白他的心意,但是她的一顆心早已給了千澤玉痕。她收不回來。
即墨葳,于你,我只能相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