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學習生涯 第二十五章 1打牌 2手影游戲 3摘枇杷,和事佬`

作者 ︰ 上海八聯民辦小學

打牌

今天小組結束後,我們沒有急著回家,林媛他們要來和我們打四十分。

打牌也經常是一項額外的小組活動。每天兩個鐘頭的小組活動太長了,不玩玩怎麼熬得過去。前兩年玩的是爭上游`和大臘克,最近我們學起了打四十分。打四十分的時候要動動腦子,還要能掐會算。當然,打牌一般都在周老師小組檢查之後,還要看看麗華的臉色。但周老師經常會找個借口殺個回馬槍,弄得我們打牌措手不及,麗華這個小組長就遭殃了。

突然,麗華的三妹急匆匆地跑來告訴麗華,她的同學小英被她哥哥勇強欺負,被罰跪在擦板上,她是來搬救兵的,因為麗華和我喜歡管閑事。我們不明白,小英是個很乖的孩子,她犯了什麼法,勇強要這樣對待她。麗華要我和她一起去看個究竟。

勇強的父母好幾年前就去外地工作了,支援當地的工業建設,這稱為支援「小三線」。他們只有兄妹兩個,和外婆一起住。父母不在,勇強把小英看得很緊,打起妹妹來是手下不留情,小英見到她阿哥就像老鼠見到貓似的,渾身會發抖,雙腿會打顫。

我們三步並作兩步到了勇強家,只見小英跪在搓衣板上,正哭著呢。麗華跑上去要把小英拉起來,但沒有她哥發話,她是不敢起來的。麗華忙問︰「勇強,小英做錯了什麼,你要她跪著?」

「你問她。」

「我吃了他的小核桃。」

我上前一下把小英拉了起來︰「我以為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起來,起來。勇強,虧你也想得出。」

「她是偷,今天偷兩只,明天偷兩只,我半斤小核桃給她偷得差不多了。」

「阿妹吃阿哥一點東西也算偷,虧你講得出口。現在是什麼年代,還要罰跪。小英,沒事了,到我家去玩。」

現在罰跪早就行不通了,小時候只听說過極個別的搗蛋鬼在家里罰過跪,但從來沒看到過。我們這代人也就是在大年初一給阿爺、阿娘、外公、外婆跪著磕一下頭,討點壓歲錢罷了。

突然,我心血來潮︰「我也來試一試,跪擦板是啥味道。」說著我就跪了下去,「喔喲,勇強,你心狠手辣的。這塊擦板都磨得差不多了,跪下去還是疼得要命,要是新的,你阿妹的膝蓋骨就要倒霉了。」

「好了,好了。我們快回去吧,不知道他們牌打得怎麼樣了。」麗華在催我,「勇強,一起去打牌吧?」

勇強搖了搖頭。

回到了小組,林媛和海倫已經領先我們好幾分了。小黃水平太臭了,立刻被麗華換了下來。德明四十分精的很,麗華也是高手,而且他倆都把對方琢磨透了,還不時地眉來眼去,誰弄得過他們,這應該就是珠聯壁和了。林媛是計算能手,踹摩專家,但海倫水平有限。麗華上手後,比分很快就被追平了。

我們幾個只有在旁邊看看的份兒,主要是長長見識,學學技術。我和曉萍特別喜歡看打牌,認為這更有意思。特別是曉萍,從來不敢上手,怕輸了招來德明和麗華的責怪。她也只能和我、小黃和大銘玩玩,我們輸贏都無所謂。

現在打十,輪到德明拿底牌,也許大家手里的牌都不理想,誰也沒有翻王牌。曉萍看到德明手里全是草花,還有三只十,獨缺草花十。心想如麗華手里有十,便是草花。她就催麗華翻牌。

「哎,曉萍,不要幫自己人。」海倫發話了。

「啊呀,我又沒有看到麗華的牌。」

林媛微微一笑︰「如果德明有三張十,那你就知道了。」林媛是太會算了。

听林媛這麼一說,麗華把手中的牌放了下來︰「模底牌。」

第一張就是草花a,「噢,德明要贏嘍。」曉萍叫了起來。

「你小姑娘不要瞎起哄,壞我的事。林媛,這次你要赤腳了。」

「不可能,五分總是拿得到的。」林媛也是在暗示。

「你賴。」

「這不是明擺著的。我們手里沒分早就造反了。」

這副牌就像林媛說的那樣,她們拼死拿到了五分。不過最後兩副,林媛她們只拿到了「馬桶鈿」,差一口氣。也不知道是誰先把三十五分叫作「馬桶鈿」的,我想大概是倒馬桶費每月三角五分的原故吧。

手影游戲

德明還在拿話氣林媛她們呢。小弟跑了進來,要麗華教他玩手影游戲。麗華哪會啊,那些都是在幼兒園教的,現在我們幾個也只會做做老鷹和大灰狼的血盆大口。這是德明的拿手戲,輪到他獻丑了。

他開了台燈,把光對著牆壁,開始表演起來。先是我們都會的大路貨︰老鷹和狼,接著他只用一只手,一只鴨頭就映在牆壁上了。小弟在一旁跟著比劃。德明再把一只手握了上去,還問我們是什麼。「是小狗。」小弟叫了起來。「真聰明。」德明不失時機地夸起自己的徒弟來。德明又把兩只手放在一起動了幾下︰一個老人頭出來了。他的手又動了動,那老人頭就成了個小男孩。他一會兒變兔子,一會兒又變小山羊,小弟的兩只眼楮睜得大大的,他佩服師傅啊。

「德明,你幼兒園里學的東西怎麼記得那麼牢?還能變出新的東西來。」林媛也很佩服德明的手藝。經林媛這麼一說,德明骨頭輕了起來,他又將兩只手搭在一起,手指頭動了幾下︰「這是什麼?」

「是小烏龜。」小弟搶著回答。

「這是什麼,阿魏?」德明這次問我。

「你手擺擺好,讓我看看清楚。」

「是小豬玀。」小弟又搶著回答。

「我怎麼看不出?」我老實回答。

「我就知道你只會死讀書,一點想象力也沒有。」德明又在講我死讀書了,他的手又動了動。這次我看清了︰是只駱駝。

「喔喲德明,你聰明的嘛。別的你行嗎?」曉萍指的是讀書,她在為我打報不平。

「我不和你這個小姑娘嚕嗉。」

「來德明,教教我們怎麼做。」林媛馬上把話接了過去。

我們七個加上小弟老老實實跟德明學了起來。看他這付腔調,我想起了幼兒園的王老師,德明和她是一個樣。德明手巧,這我們不得不服。看到我們都認認真真地跟他學,他有點得意忘形了。

摘枇杷

德明吃了我的楊梅,他總想弄點吃的來進貢,這叫有福同享。不過這種機會不多,他零用錢少,張媽又不舍得買。今天小組結束前,他突然說要請我們吃枇杷,听說有枇杷吃,大家連忙點頭。我心最急︰「不要吊我們胃口,快點拿出來。」

「要吃就跟我去摘。」原來他這樣請我們吃啊,虧他想得出。弄堂里有好幾棵枇杷樹,它們的果子我們都嘗過,都是酸嘰嘰的,比買來的差遠了。

德明要他們三個等著,說我們去去就回來,說完他拉了我就往外跑。

「到哪里去摘啊?」

「去黨校。」他指的是黨校的那棵枇杷樹。黨校有個小花園,種了不少花花草草,有假山和小水池,還種了一棵葡萄樹和枇杷樹。每當收獲季節,那枝繁葉茂的葡萄爬滿了走廊,果實磊磊,而我們只能在大門口往里看看,猜猜那葡萄是甜還是酸的。

「看門的老頭是不會讓我們進去的。」

德明告訴我,那棵枇杷樹長得很高了,樹上結滿了果子,一些枇杷已伸出牆來。我說黨校的圍牆有二層樓高,我們怎麼夠得著,德明卻說他有辦法。

我們到了橫弄堂,從我班同學楊平家的窗台上爬到天井的圍牆上。他家的圍牆與黨校的相交,不過離黨校的圍牆還差一人多高。我把他馱了上去。那些夠得著的枇杷離他還有一米多。圍強太高了,他只好騎著牆一點一點地挪了過去。他伸手把眼前的幾只摘了下來扔給了我。我並沒有放進褲袋,直接塞進了嘴里。

「德明,這枇杷比蜜還甜。你吃一只嘗嘗!」我長了那麼大,卻從來沒吃到過如此甜的枇杷。我像孫悟空偷吃天上的果子,先往嘴里塞,吃不了的才放進褲兜。一眨眼的功夫,五只枇杷就吞下了肚。他把第二批果子扔了過來︰「阿魏,你吃得慢一點。」我怎麼肯听他的︰「你快點摘,不要管我。」

一會兒,我兩個褲子袋袋就裝滿了。可我的襯衫上面卻一個口袋也沒有,只好將襯衫月兌下來包枇杷。德明還問我這是什麼式樣,怎麼沒有口袋。十分鐘不到,德明就搶收完畢。我們帶著收來的果實,匆匆地回到了家里。

想不到大銘已在德明家了。還好,林媛沒來。要是讓她知道了準有麻煩。見了那麼多的枇杷,麗華就問我們是哪里弄來的。我便告訴了她。這次麗華倒沒說什麼,曉萍卻教訓起我們來︰「啊呀,這是公家財產,你們不好去摘的呀。」

「講你小姑娘不懂事,一點也不錯。只要長到外頭來,大家都好吃。這規矩你懂嗎?」德明說的有道理。如果哪家天井里的枇杷樹伸到了弄堂里,大家都可以摘來吃。也不知道這是誰定下的規矩,不過我們都是這麼認為的。

我們每人都分到了幾個。「阿魏,你怎麼把皮也吃下去了?」我兩個都下肚了,曉萍和麗華還在剝皮呢。

「你這小姑娘怎麼一點也不懂,水果的營養都在皮里,你幼兒園算白讀了。」德明又在說曉萍了。在幼兒園我們吃水果都是帶皮的,老師說皮的營養好。但我知道還有別的原因,就是她們沒功夫削皮。半只帶皮的生梨,曉萍要啃上老半天。

「阿魏,你ap;lt;十萬個為什麼ap;gt;看得最多,來講講這枇杷為什麼這麼甜。」德明又想出我洋相了。

「ap;lt;十萬個為什麼ap;gt;沒講過。」我不想理他。

「我就知道你只會死讀書。」

「可以去問林媛,她可能知道。」

「你當她是萬寶全書啊。」

「這麼說你知道的嘍?講出來听听。」曉萍將了德明一軍。

「阿魏,你知道我阿娘弄堂里那棵無花果為啥這樣甜嗎?」我搖了搖頭。

這棵無花果樹長在橫弄堂的盡頭,橫弄堂口有一扇大鐵門,里邊只有三戶人家。大煉鋼鐵時這扇鐵門沒有被人拆去,大概是煉鐵的人沒發現。這棵無花果是真正的公家財產,歸三家所有。每到收獲季節,德明和我總要光顧那里好幾次,飽飽口福,解解饞。那無花果熟時軟爛,果子甘甜而且無核,據說它的營養很豐富。

每年結完果,他們就了樹旁挖個坑,埋下死貓、死老鼠和臭魚肚腸。到了第二年夏天,結出的果子是又大又甜。我想黨校里那棵枇杷樹也吸收了死貓、死老鼠的營養,結的果才這麼甜。」

听德明這麼一說,曉萍就不敢再吃了。這時張媽回來了。曉萍立刻把剩下的一只塞到了麗華手里,低下了頭,好像做了什麼虧心事。吃兩只枇杷,也不至于這樣啊。

「阿姨好。」麗華又亮出了那動人的嗓音。張媽問這枇杷是誰的,我告訴她是人家送的。看到麗華也在吃,張媽也就放心了。

「阿姨,今天下午你沒上班啊?」張媽穿了一身出客服。

和事佬

「我到居委去開調解會了。」張媽能說會道,人緣又好,里弄里哪家有了矛盾,鄰居發生了爭吵,居委主任總是要找她去當和事佬。

原來是我班的小莉和楊平兩家吵架。他們這幢房子有三戶家人,每戶一層。小莉是漢族,其余兩家是回族,他們共用底層的灶頭間。本來他們三家是相安無事的,兩家回族不吃豬肉,只燒牛羊肉,弄得灶頭間一股羊臊臭。但是十年燻下來,小莉他們也有點習慣了。我弄不明白的是,他們在燒紅醬牛肉、白煮羊肉時灶頭間充滿了足以讓我們直流口水的牛羊肉特有的香味,但過後卻慢慢地變成了令人惡心的羊臊臭了呢。

我們知道楊平雖然是回族,但他有時和我們一起去太平橋吃點心,陽春面、小餛炖和肉饅頭他是照吃不誤,其它的我就不說了,所以我們就講他是假回族。

二樓的那一家倒是貨真價實的回族,他們是新疆人,主人叫阿畢列子。听張媽說解放前他是跑擔幫的,新疆和上海兩地來回跑,賺了不少錢。解放後在一家布店里找到了工作,還報上了戶口,成了上海人。他人很隨和,鄰居對他都是客客氣氣的。後來他回了一趟老家,帶回一個新疆女人做老婆。生出的女兒像洋女圭女圭一樣漂亮,到了六、七歲,人長得如同白雪公主一般。那女人跟張媽學上海話,沒幾年的功夫便能講一口地道的本地話。去年,她從新疆帶回了一個哈密瓜,送了半個給張媽,我嘗過很小一塊,甜得就像在吃蜜糖。

有一次我們在楊平家看東西,阿畢列子把我們叫了上去,要我們幫他把大櫥挪個位。干好活後,他拿出了新疆食品慰勞我們,是幾個油棗子和一些像切碎的肥皂條條,他說是女乃干,對小孩長身體有好處。我們拿了東西,謝了他,便下樓了。還沒出門,小黃就把他那份塞到了我手里,說他聞不慣那氣味。大銘咬了一口肥皂,隨即吐了出來,還說這種東西他們怎麼吃得下去。他的東西就到了德明手里。我放了一條肥皂在嘴里,就覺得有一股臭烘烘的味道,但臭味道沒臭豆腐和臭乳腐濃。再嚼下去,那新疆味道就出來了,那是香啊。德明說他也吃出了香味,一種從來沒有嘗過的香味。那油棗子更是好吃。我覺得很奇怪,這種好東西他們卻不敢吃。看來就像德明說過的那樣,人和人就是不一樣。

可是最近那兩家不知從什麼地方弄來了羊肉肥膘,在灶頭間熬起羊油來,大概是他們的食油不夠吃。不過听說回族每月食油的定量比我們漢族的要多一兩。那羊油的煙味燻得小莉她們是惡心反胃。前幾天我和德明去楊平家拿東西,剛到灶頭間就被那羊油燻得逃了出來,那種氣味誰受得了啊。小莉的爸媽和那兩家講了好幾次,可他們卻仍然是我行我素。小莉爸氣不過,便弄了點豬肉膘來熬。在我們的鼻子里,那豬油好香啊,可就要了那兩家的命。導火線已點燃,雙方的戰爭就不可避免了。

張媽被任命為調解員,她雖然不是里弄小組長,但她的話比那些芝麻綠豆官要管用的多。張媽很有一套,兩次調解會後,他們便達成了停火協議︰三家都拿出點錢,由房管所在曬台上搭個小間,供小莉他們用,並在三樓的樓梯口按上一扇門,擋住那惡心的油煙。看來他們那幢房子從此就能平安無事嘍。

听完張媽的故事,我們便到弄堂里去繼續我們的「功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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