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隍廟
麗華媽把那兩個大菩薩供在桌上,還點上了香。小弟套中了兩個大菩薩,便纏著麗華要買個響鈴。麗華一開心,便答應了。他原來那只是德明送的啞鈴,早玩膩了。現在那只雙鈴是他用香煙牌子和他大哥換的。我的那只啞鈴是我阿爸去年花了兩角五分在老城隍廟給我買的新年禮物。在這之前,德明和我只能用兩根筷子系上一根鞋底線,用鍋蓋或水壺蓋當扯鈴叉,這是小時候從雜技團那里學來的。
午飯後我們四個到了麗華家,德明說買扯鈴老城隍廟最好。當著我們的面,麗華只好答應。再說她也沒去過老城隍廟,趁過年去逛逛也不錯。我們從太平橋走到南洋橋,再從方 路一直穿到老城隍廟。現在老城隍廟到處是人,大多數人來城隍廟不是為了燒香拜菩薩,而是來買東西。
賣玩具的商店擠滿了小孩。對絕大多數孩子來說,也只有到了過年才能得到自己心愛的玩具。到了買扯鈴的商店,小弟要買個雙響的。一看價錢,麗華傻了眼,她舍不得買。小弟就吵,我們幾個便說要貼小弟幾分,麗華不讓。最後她咬咬牙、狠狠心,才掏錢買了下來。我們知道這錢是她一件衣裳一件衣裳洗下來的。
穿過九曲橋就是豫園門口,大銘要大家進去玩玩。麗華說還是兜兜商店,看看老房子算了,因為門票太貴了,要一角,再說時間也不夠,要玩以後來一天。我們只能听她的,便逛起商店來。九曲橋湖心亭一帶到處是游客,老城隍廟的點心店很有名,而我們只能從外面看看。小吃一溜排開,海棠糕、排骨面、小籠包、大餛飩等點心樣樣有,不要說出錢買,就是看也看不過來。大家只好聞聞味道,真香啊。
老城隍廟很大,但小店佔大多數。店小但很有特色,其它地方不容易買到的東西,這里全有。有配眼鏡的、賣假的、供菩薩的香燭、拍古裝照相、賣剪刀菜刀的、還有各種小洋刀、賣文房四寶的、賣釣魚桿的、風箏店里擠滿了人,這里的式樣最多,各玩具店更是熱鬧,看得我們是眼花落花。其它商店,我們只看看櫥窗,因為按麗華的意思,要是每家店都進去看一看,今天我們就別回家了。
至于那頭的城隍廟,今天沒有必要進去了,也不知開門了沒有,香火旺不旺。听曉萍大伯說,以前老城隍廟大殿里城隍老爺端坐,看著香客燒香跪拜。大殿一側有閻王殿,牛頭馬面、差役個個凶神惡煞,手拿鏈條和刑具。死鬼在見閻羅王前都要受受刑罰,那花樣精要比「白宮館」和「渣滓洞」透多了︰吃大板,上夾棍、下油鍋、滾釘板,種種刑具羅列殿上,看看就要尿褲子。
有一條走廊里還有地攤,看來是臨時的。舊書攤是一個接一個,我們讀了一整年的書,到現在還頭痛,根本沒有興趣。書攤的旁邊是幾個拆字和排八字算命的和代寫書信的,門羅雀。一老太太蹲在地上問什麼,另外一個胖女人也蹲在地上說些什麼。她臉色紅潤,我看她不像問病,滿身珠光寶氣,也不為了求財。那算命的閉著眼,板著手指,口中念念有詞,也不知道他能編出些什麼來。她到底要求些什麼呢?德明這樣問我,我去問誰呢。在我看來,出錢到這里來算命,還不如買幾把香到城隍廟拜菩薩去。
我們還知道,老城隍廟里還有一家小得憐的動物園。它沒有老虎獅子和大象,連狼都沒有,好像有只豹子,門票卻要五分。對于每年都要去西郊公園一游的我們,是無論如何也不肯花這個冤枉錢的。
突然,我們看有個地攤在賣放大尺,每把一角五分。它原理很簡單,是一種用四根竹尺制成的平行四邊形狀的簡單儀器。那放大尺的一角夾上鉛筆芯,它的對角上有枚大頭針,用它來放大繪制圖畫和地圖等。
這回德明感興趣了,他問攤主能不能放個字給我們看看。他讓德明寫上自己的大名,我就知道他要動什麼歪腦筋了。攤主把一張白紙放在鉛筆芯下,把德明的簽名放在放大尺的大頭針下,用大頭針描他的筆跡,鉛筆芯就把德明的筆跡就放在了白紙上,相當逼真。只要調節固定支點的位子,描圖便能大能小。
麗華也看出了德明的用意︰「我知道你動不出什麼好腦筋。你想偽造你爸的簽名,偽造請假條,欺騙老師和家長,就不怕我告。」
小黃連忙打岔︰「德明,這放大尺不復雜,我替你做一把,省下這一角五分。」
我的態度就比較露骨了︰「麗華,請假條用不著偽造。德明是想放大刻花,你不要總是把他看扁了。」
而大銘的方法最策略︰「我們還是到別處看看吧。」
想不到後來德明用放大尺把一些小人書的畫面放大,便以當刻花來刻,別人絕對沒有。他把這些新刻花拿到新城隍廟讓人家印,賺了不少外快。
我們就這樣東溜溜、西逛逛,最後我們到了一處賣小動物的商店。鳥店里掛滿了各色鳥籠,養著百靈、畫眉、芙蓉、繡眼、八哥和小鸚鵡等。一只八哥還問我們︰中飯吃過伐,現在快到吃晚飯的時間,真是太有意思了。
這家商店除了出售兔子、小貓、小白鼠等,還賣大小烏龜和小猢猻,在一個角落里,我們竟現了一筐蛇。我問店主這蛇買回去派什麼用場,他竟說是用來吃的。我說蛇怎麼能吃,德明又講我大驚小怪,他說在廣東吃蛇不希奇因為廣東人就最喜歡吃蛇。我指著那幾只猴子問他︰猴子你敢吃嗎?想不到他告訴我們廣東人有道名菜就是活吃猴子腦子。麗華叫他閉上嘴,再講下去她要吐了。
有只小烏龜背上有些綠毛,其實就是長了些青苔,競要賣八角。德明說幾根綠毛就要賣八角,老板太黑心了,八角好吃八碗牛肉湯面。大銘不以為然︰你嫌貴就不要買。德明問大銘到底是幫自己人還是幫老板。我趕緊替大銘打圓場︰他的意思是等你德明了財,那八角就不嫌它貴了。你沒听那老板講,床底下養只綠毛烏龜,它吐出來的氣人再吸進去,是以延年益壽的。照老板的意思,養幾只綠毛烏龜效果比吃人參還好,他天天吸綠毛烏龜的氣,看來他要長命百歲了。看好綠毛小烏龜,太陽已西斜,我們趕緊回家。
做湯圓
快過新年時,左鄰右舍就開始磨糯米粉,準備新年和正月十五的湯圓了。我家的那只石磨,前幾天就借了出去,今天東家,明天西家,要排隊是免不了的。那石磨平時基本上是束之高閣,我也不知道它究竟放在哪兒,反正一到逢年過節,自會有人把它翻出來。那只石磨用的是上好的石料,做工講究,是石磨中的上品。它磨起來省力,磨出的粉又細,所以鄰居都喜歡來借。新年的前幾天,這只石磨又回到了家里,開始為自家服務了。
阿娘是做湯圓的高手,她用的料和別人的大致一樣,但她的手勢好,做功地道,稱得上是正真的寧波湯圓。首先她要準備磨糯米粉,阿娘卻叫它「湯果粉」。在磨糯米粉之前,阿娘要將糯米浸在水里兩天左右,再攙一些梗米,這樣磨出來的粉既糯又滑,而且不粘牙。
推磨都是家里年記大一點的人,還輪不到我。阿娘講推磨要不快不慢,往磨子里加米也有講究,一次一調羹,米和水也有一定的比例。水多了,磨片里的水粉出來得快,一些沒有磨細的粗粉也被水沖了出來,這樣粉的質量就不好,但水少了也不行。你看我小叔穩穩地推著磨,阿娘在一旁給磨子上的小嘴里加米和水。有時阿娘也會讓我們小孩加幾調羹米,滿足一下我們的好奇心。
石磨咕嚕咕嚕地轉動著,那雪白的米漿水從磨片里慢慢地流淌出來,沿著磨溝慢慢地擠到了磨口,隨後就流進了綁在磨口上的洋米袋里。糯米粉磨好後,阿娘就把米袋口扎緊,吊起來,下面放上一只木桶,滲出來的水還再沉澱,第二天就是白白的「湯果粉」了。阿娘把燙果粉扳成一塊塊,攤在竹匾里涼曬。看著這些湯果粉,我心里甜滋滋的,因為我已等了那湯圓快一年了。不過我有點擔心,那磨片和磨盤相互碾壓,石粉會不會磨下來,吃到肚子理會不會長出石頭,最後還是美味的豬油黑洋酥湯圓壓倒了那多余的擔心。
然後阿娘自己到小菜場,精選上好的板油,然後把板油的「衣」剝去,那衣一剝開,就聞到一種比一般豬油更濃的香味。
接著阿娘就準備黑洋酥了,她將上好的黑芝麻洗淨、曬干。炒芝麻很講究火候,生了搗不碎,焦了要苦。炒熟的芝麻要趁熱放在石碗里用石球搗碎。有時我想湊熱鬧也要搗幾下,阿娘總是不肯。她一是怕我沒耐心,二是怕我偷吃。然後她把剝好的板油和黑洋酥再加棉白糖捏在一起,像揉面一樣,揉的時候還要拍拍打打。豬油黑洋酥做好後,就放在一個瓷器的缽斗里,等我姑姑,她女兒來包湯圓,這是她的絕活。
到了年三十,我姑姑就來我家包湯圓了,她往往會帶一盤子她自己做好的湯圓和幾個八寶飯送給阿娘。
她先把豬油黑洋酥搓成比玻璃彈子小一點的丸子,然後把水磨糯米粉揉成比手指粗一點的條條,再一段一段扯下來,把它搓圓了,用拇指轉著在中間捏出個窩,把豬油黑洋酥芯子放進去,把它包住,再用手搓,直到湯圓光滑亮、玲瓏剔透,和彈子一樣圓。湯圓做好後就放在盤子里,上面蓋上一條半濕不干的毛巾。我姑姑做的湯圓比一般人家做的要小得多。
不少人講寧波人小家敗氣,但只要你吃過我姑姑做的湯圓後,也許就會改變看法了。我家的湯圓是比人家的小上一圈,但里面的餡子卻不比別人的少,只是皮子比人家的薄得多,那味道更是不同凡響。那是貨真價實加優秀的寧波湯圓啊。我姑姑生在寧波,長在寧波,她包湯圓的手藝以說是一種藝術。既然是藝術嘛,一般都是大的好做,小的難弄。
老規矩,湯圓做好後先送一盤子給鮑家阿婆。吃湯圓的時候,阿婆特地關照我吃得慢一點︰先把皮咬破了,吹一吹再吃,因為里面的芯子是滾燙滾燙的。她還搬出老掉牙的故事來嚇唬我︰從前有個新娘子,新年里吃湯圓心太急,沒有把皮咬破就吞了下去,結果心被燙壞了,白白送了一條命。
下雪了
這幾天冷得要命,氣溫降到了零下七、八度,听氣象預報說是西伯利亞來的冷空氣。阿哥住的三樓亭子間像冰窟窿,窗台上杯子里的水都結了冰。不過這還不是最冷的,前年最冷,氣溫是零下十二度,那真是滴水成冰。不少養熱帶魚的都遭了殃,魚不是凍死就是燙死。照阿娘的**,就是冷得有點邪火氣。有時我瞎七八搭,阿娘也講我是邪火氣,至于邪火氣到底還有什麼意思,我到現在還沒搞清楚。听鄰居胖頭講在東北黑龍江最冷時要零下四、五十度,風像刀子一樣割臉,哈氣就成冰。上茅房拉屎要帶根棍子,大便一下來就立刻敲掉,慢一點就要凍牢。我覺得有點好笑,買只馬桶在家里方便,或在茅房里生個火,這問題不就解決了嗎。
前兩天隔壁王家的自來水管子爆裂了,房管所到現在也沒派人來修,大概報修的人太多。今天一大早我看到兩根晶瑩剔透的冰凌從三樓一直懸掛到了二樓,足有兩米長,手臂那樣粗,像水晶一樣在陽光下反射出令人耀眼的光芒。那尖尖的冰柱頭鋒利無比,就像呼延灼使的雙鞭,掉下來那是要你小命的。
冬天阿婆的房間最暖和,太陽從早曬到晚。我家的客堂間雖也朝南,但圍牆高,也就中午有點太陽,所以一到大冷天,阿娘就把煤爐拎到客堂間來取暖。曉萍家有個燒煤的小鐵爐,還有個煙囪通向屋外。只要一生爐子,大客堂就變得暖烘烘的,而且一點煤煙也沒有。她家里還有一個錚亮的暖手小銅爐,這也是個老古董。听她大伯說是清朝早期的,他的老祖宗是清朝的大官啊。佣人阿珍媽把燒紅的木炭用鐵筷子夾到銅爐里,銅爐立刻就熱起來。蓋上蓋子,那些炭就慢慢地燃燒,持續四、五個鐘頭。曉萍拿塊毛巾裹著,整天捧在手上,還說她家好幾代老祖宗都用過,所以它留有祖宗的仙氣。為什麼每年冬天她手要生凍瘡呢?大冷天,吳媽就為大銘準備一個炭缸,燒炭結。只要我們幾個到他家,大家就圍著炭缸,把腳擱在那炭缸上。一會兒的功夫,熱氣就從腳底傳遍全身。
前幾天,海倫說晚上睡覺腳冷。阿婆就讓她把湯婆子帶回家,我只好用一只塑料的鹽水瓶當湯婆子來暖腳了。我和德明不愛穿棉鞋,穿了它活動不方便,所以踫到特冷的冬天,我的腳就會生凍瘡。今年還好,外公給我弄來了一雙毛絨絨的崇明蘆花鞋。它看上去有點木頭木腦,是用稻草和軟軟如絮的蘆花交織而成,有一點像兩只鳥窩,鞋口還瓖上了一圈藍花布條,但兩只腳放進去就立刻溫暖無比,看來今年冬天凍瘡要跟我說再見了。
今天天冷加上沒有太陽,弄堂里是空無一人。中飯後海倫一直在和阿婆說話。我覺得無聊,便找了一個借口溜了出來。到了德明家,只見他在爐子上用法蘭盤油煎年糕。他說這是蘇州的「扁擔年糕」,全是用糯米做的,比糧店里買來的要好吃得多。那年糕確實像根扁擔,又粗又長。他趁張媽和大哥不在家,自作主張切了好幾片。年糕煎好後他給了我一片,老四、老五每人半片,要堵上他們的嘴。
在德明家玩了沒多少時間,陰沉沉的天空中飄下了稀稀拉拉的雪花來。不一會兒,那雪花越飄越多,越下越大,紛紛楊楊的雪花漫天飛舞起來。我們來到了屋外,老四老五還用手去抓,剛抓到手里那雪就溶化了。鵝毛般的大雪靜靜地飛舞,多麼美啊。雪花飄落在屋頂上、撒落在窗台中,躺在靜悄悄的弄堂里,投向大地母親的懷抱。
到了冬天,下大雪就是孩子們最大的盼望了。我對德明說雪要是這樣下到明天,我們就以堆雪人、打雪戰了。我回家的時候順便到了大銘和小黃的家,約了他們明天一早出來打雪仗。
吃晚飯的時候,弄堂里已經鋪上了一層薄薄的雪。阿婆講這雪下得好,瑞雪兆豐年,降雪能滋潤土地,殺死蟲害,明年又是個好收成。
一早醒來,外面已是白雪皚皚,屋頂就像蓋上了一條厚厚的棉花被,猶如一個童話般的冰雪王國。那美麗的冬雪給人們帶來了寧靜和美好。我早飯還沒吃好,德明就找上門來了。到了大銘和小黃家,他們還在睡懶覺呢,免不了又被德明數落一頓。
我們走在厚厚的雪地上,腳下出了「格吱格吱」的響聲。大弄堂里已經開始有人在鏟雪了。我們快步到了小弄堂,這里的積雪最厚,有半尺多深而且都是松松軟軟的,沒有被人踩過。
我們分成兩組,我和小黃,大銘和德明。我們雪仗的打法比較有章法,就是人站在自己的底線上,不能往前沖也不能往後退,只能沿著底線躲避。接著我們每人做二十個雪球,比煤球稍大一點。
我和小黃商量好了,盯住德明很很地打,不讓他有躲避和喘息的機會。戰斗開始了,我們就一齊向他開炮,德明躲過了我的炮彈,小黃的雪球在他身上就開了花。當然我們也吃了大銘不少苦頭,身上同樣是彈痕累累。幾場打下來,德明身上是白花花的一片,他是叫苦不迭,不過他越戰越勇,還高喊「向我開炮!」,今天他成了個大英雄。我們玩到渾身冒汗,雙手凍得僵硬,才宣布停戰。現在大家都是一付狼狽相,不過我們覺得很開心,因為這樣大的雪不是每年都有的。
當然,今年的大雪還比不上去前年的,那飄下來的雪花大如鵝毛,遮天蔽日,積雪達一尺。那看起來很漂亮的雪景卻給城里人帶來了災難,除了孩子們打雪仗和堆雪人,加上幾個抓緊時間拍雪景的在贊美那大雪的外,幾乎所有的人都在埋怨這雪災。道路交通受到了很大的影響,事故頻,腳踏車就像在滑雪,又像在滑冰,馬路上好像在舉行腳踏車摔跤比賽,看誰摔得狠,摔得重,摔得多,同時還能看出哪種牌子的腳踏車最經摔。水平差一點的,根本不敢上路,當然還心疼自己的寶貝。那些自不量力,硬著頭皮上路的,很少能逃月兌連人帶車滑倒命運的,所以醫院骨科急診室的生意比平常要好多了。
拍去了身上的雪,德明到家里拿了把鏟子,他要堆個雪人。這時麗華和小弟也出來了,見我們這樣,小弟也要堆雪人。麗華說堆好雪人,請我們去她家吃長生果和榛子。
我們幾個人輪流鏟雪,只一會兒的功夫兩個雪人的身體就堆好了,雪人的頭就由德明來完成,他的手藝好。德明這里加點雪,那里又摳掉一點,他還彎著腦袋像個雕塑家一樣自我欣賞起來。麗華給了他一根胡羅卜,他把胡羅卜咬為兩段,再成尖狀,然後往雪人的臉上一摁,鼻子就做好了。現在就缺眼楮了,就是缺兩個煤球。說話間曉萍來了,德明只能厚著臉皮向她討。曉萍一口答應,但要德明跟她到家去拿,她嫌手髒。雪人堆好了,它全身雪白,胖胖的臉,大大的耳朵,一只緊閉的小嘴,上面是一只凍得紅彤彤的鼻子,一雙烏黑但有點斗雞的眼楮,頭上還頂著一頂圓帽子,笑容掬。大家是品頭品足,當然是拍馬屁的多,挑刺的少。
這時弄堂里不少小孩在打雪仗,雪球是飛過來飛過去。我們還在欣賞那兩個雪人呢,曉萍和麗華凍得直跺腳。麗華對我們說︰「你們就準備一直守著這兩個雪人,榛子也不要吃了。」我們幾個都後悔起來,這兩個雪人堆在小弄堂里,誰來看啊。德明一氣之下把兩個雪人頭鏟了下來,讓小弟拿著鏟子,大家一起到麗華家去吃榛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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