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招了輛黃包車,沒去將軍府,而是去了軍營。
此時他多半在軍營,她想。
待到了軍營,已然是黃昏了,子衿付了錢,便朝那軍營大門走去。卻不料被那守門警衛攔住了。
子衿對其中一名警衛說道︰「我找程將軍,麻煩通報一聲。」
那警衛上下打量了會子衿,見是個小姑娘,想也沒想便說︰「將軍沒空,況且軍營重地不許外人進入。」
子衿急道︰「我找將軍是有很重要的事,耽誤不得。」
那警衛不再理子衿。
子衿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想了許久都未想到法子,便隨口亂諂︰「我不是什麼外人,我是將軍的外甥女,我叫劉佩清,家中有急事,很急,麻煩你通報一聲。」
「上次有個女子說是劉副官的妹妹。」站在另一旁的警衛說。
那劉副官,怕是佩清的弟弟無疑了,子衿听佩清提起過,她的弟弟劉佩宏一直跟在程敬之身邊從軍,平日都忙得很,甚少有時間回家。他是家中的ど子,哪里有什麼妹妹。
子衿厲聲道︰「我是劉副官的姐姐,你們若不讓我進去,耽誤了將軍的事誰來負責?」
那一旁的警衛瞅了瞅子衿︰「姑娘你怕是才十六七歲吧?看上去比劉副官都小。」
「那又如何?我看起來偏小不行麼?」
那些警衛卻是不願再應她了。
子衿跺了跺腳,狠狠地瞪了那些警衛一眼,走到軍營門口的一塊大石頭上坐下,看來只能在這里等著他了。
那些警衛見子衿不願離去,自顧自的坐在那里,想著她也沒礙著他們什麼事,也就任她去了。
而子衿就受罪了,此時正快入夏,這荒郊野外的,一入夜蚊子就多了起來,只見她左撓撓右抓抓的,難受的緊。
子衿不知等了多久,見程敬之久久不出來,心里也是愈來愈急,但願他在營中能安全些。
感覺腿有些麻了,便站起來,活動活動雙腿。那雙本是粉白無瑕的腿上,此時正分布著些泛紅的小包。此時,一輛汽車遠遠的開了過來,那車燈刺目地打在了她的身上,令她下意識地轉身避開。
這個時候還有誰來軍營?子衿心想。
待那車駛到卡口,便停了下來,
突然听到一聲中氣十足的「敬禮」那些警衛听後整齊劃一地敬了個軍禮。
車里是個男子,子衿此時被車燈刺的厲害,不大看得清那人的臉,只見他遞出個紅色的小冊子,那警衛接過後打開仔細的看了看,覺得沒問題了便合上遞給車內那人,那人將冊子收好,忽然問道︰「這是誰?」
「報告李副官,是來找將軍的。」那檢查冊子的警衛答道。
原來也是個副官。
子衿認為這正是個機會,對車里那人說道︰「我找將軍有急事,真的很急。」
車里那人問道︰「你是什麼人?」
子衿老老實實的說︰「我是江子衿,是江入其的女兒,找將軍真的有急事,請你幫幫我好嗎?」
那人下車,繞到子衿身邊來,子衿這才看清他的模樣。
「原來是你?」
這個世界真是小。
那人對子衿微微一愣,仔細的看了會她︰「果然是江小姐,是我們怠慢了,江小姐請上車吧。」
那人自我介紹道︰「江小姐,我叫李亥鈞,是將軍的副官。」
「久仰。」
這李亥鈞,便是那日在碼頭自程敬之車上下來的那人,說來還是得好好謝謝他。思及此,子衿便謝道︰「那日幸得李副官幫忙,子衿感激不盡。」
李亥鈞謙虛道︰「江小姐言重了,那日是將軍令我去幫忙的,若單單是我一個人,卻是沒那樣大的面子的。」
子衿「哦」了一聲,不再說話。
汽車一路駛到了一棟辦公大樓前,李亥鈞先下得車來,繞到子衿這邊替她打開車門。
李亥鈞對子衿做出了個「請」的手勢︰「江小姐請隨我來。」
子衿點了點頭,隨他走了進去。
兩人進入大廳,走上二樓,穿過長長的走廊。許多來來往往的軍士向李亥鈞敬禮後,皆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看著子衿。
子衿下意識的模了模自己的臉,難道是被蚊子叮了?
「江小姐,這邊請。」
隨他拐過長廊,走進一間辦公室。李亥鈞替子衿倒了杯水︰「江小姐,你先在這等一會,我去找找將軍。」
子衿點頭︰「麻煩李副官了。」
等李亥鈞走後,子衿四周打量著這件辦公室。
不大,不奢。
子衿走到辦公桌邊,見上面擺著一只小巧的水晶天鵝,那天鵝上插著一份台歷,她拿起那份台歷,見上面每個日子都被密密匝匝地圈上了日程,看來他果然是全上海灘最忙的人了。放下台歷,拿起那水晶天鵝,晶瑩剔透的。子衿將水晶天鵝舉至燈光處,那天鵝竟散發出一陣陣光暈,子衿微微一笑,自言自語地說︰「會發光。」
她把目光轉向書架,那書架幾乎佔據整個牆面。過去隨手抽出一本書,竟然是詩經。翻開第一頁,上面赫然寫著「江行軒購于庚戌年元月初五。」
父親買的?怎麼會在這里?子衿心中甚是疑惑。庚戌年,她還沒出生呢。
子衿翻到夾著書簽的那一頁,卻是《子衿》這首詩,那子衿二字卻是被圈了起來。子衿心里更加好奇,便念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這邊剛踏進辦公室的程敬之站在書架邊,見子衿拿著那本詩經,便接口道︰「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子衿回頭,見他站在門口,立即把那書放回原處,抱歉地說︰「對不起,弄亂你的書了。」
程敬之走到辦公桌旁,見那台歷被扣著,笑道︰「你找我有何事?」
子衿此時倒不是那麼著急,便說︰「我看你那水晶天鵝好看的很,送我可行?」
程敬之拿起那天鵝︰「這不是水晶,是鋯石。」
「鋯石是什麼?」子衿問道。
程敬之拿著那天鵝,走到子衿面前︰「你連鋯石都不知曉?」
子衿有些尷尬,逞強道︰「我又不是學珠寶的,怎曉得這東西?」
「這是一種 酸鹽礦物。」程敬之說著,便把那天鵝遞給子衿。子衿接過那天鵝,听程敬之那樣說,連忙道︰「我理科差得很。」
程敬之只覺得好笑,坐到沙發上,問道︰「你可上了大學?」
子衿搖頭,道︰「沒有,才剛高中畢業。」
程敬之不打算與子衿這麼侃下去,便問道︰「到底有何事?」
子衿這才正經地坐到程敬之一旁的沙發上,說︰「若是你今晚一直在軍營中,便也就沒事了。」
程敬之聞言一笑,低頭點了一支煙,仰在沙發上︰「你可是知道了那日本人今晚要刺殺我?」
子衿一愣,覺得程敬之甚是神通廣大,這些他怎知曉?
程敬之見子衿那表情,也是明白了大半︰「今晚你是走不了了。」
子衿疑惑,問道︰「為何?」
程敬之緩緩吸了口煙,道︰「回去的路上潛伏了許多日本武士。」
子衿被那煙嗆的渾身難受,鼻頭一酸,便咳了出來。程敬之見狀,不留痕跡地掐滅了那煙頭,繼續道︰「今晚我與你父親掛個電話,你且好好的在這休息。」
「這里有房間嗎?」
程敬之戲謔般的笑道︰「莫非你想住在我的辦公室?今晚我是打算不睡的。」
被他那樣一調笑,子衿只覺得臉燙的厲害,嬌斥道︰「真是為老不尊。」
抬頭見那辦公桌上疊得高高的公文,想著他還有許多事要忙,便說︰「房間在哪里?我要去洗澡了,今晚在外面等你這樣久,身上被那蚊子咬慘了。」說著便伸出自己那紅疹點點的手臂。
程敬之見那白皙的手臂上被蚊子咬得這樣重,便喊道︰「來人。」
只听得外面不知是誰應了一句「到」,守在外邊的警衛蹬蹬蹬地小跑進來,對著程敬之敬了一個軍禮。
程敬之吩咐道︰「帶江小姐去我的房間休息。去找點防蚊蟲的藥物來。」
「是,將軍。」那警衛再次對程敬之敬了個軍禮後,轉身對子衿說道︰「江小姐,這邊請。」
子衿看著程敬之,想說他的房間被她住了那他住哪里。話到嘴邊便忍住了,想來這是他的地盤,還怕他沒地方住不成。這才跟著警衛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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