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長夜。
夏曉洛一直無言地低著頭,眼淚流干了留在她的臉上,讓她的表情顯得有些僵硬。但她此刻也不屑于做出些什麼表情來了,只是低著頭,望著地面,好像能夠望穿天堂與地獄之間的距離。
張仲良正拿著手機不一語,電話那頭的人仿佛也不怎麼在意,既沒掛斷通話,也沒有說話,兩人就這樣僵持著。但夏曉洛知道他打出的人是誰。
一直過了很久,那邊像是說話了,張仲良也只是一聲一聲地應著,靜了半晌,才緩緩開了口。或許是許久沒有說過話了,他原本低沉的嗓子有些沙啞,才說了不到半句,語調便變得哽咽起來。
「對……我們找到他了……他現在在醫院。」張仲良眼里沒有什麼神采,也一樣低著頭,「你來嗎……他真的很嚴重……連夜宿醉,醫生說即使他醒過來、能夠開口說話了,後期不好好保養,他的嗓子真的會廢掉……你真的不來嗎……我覺得他想見你。」
然後電話那頭靜了很久,張仲良也跟著靜了很久,夏曉洛忍不住抬起頭去看他,她害怕,害怕時間會就這樣停掉。
果然是兄妹嘛,都不會有隔夜仇的。剛剛張仲良撥電話的時候,也就撥了3次電話就通了,張仲暄看起來也不是很生氣的樣子。夏曉洛一直都知道的,真正讓她生氣的,是王子涵才對。
但過了很久,電話那頭又說起話來了。醫院很靜,電話里的聲音能夠穿過來一些,但是定然是听不清楚具體內容的。夏曉洛就這樣看著,听著,然後感覺著氣氛的微妙變化。
「你問我他情況如何?你想知道為什麼不自己來看呢!每次都這樣,我夾在你們兩個中間你覺得我會好受嗎?就這樣吧,你愛來不來,子涵他死了都不關你事。」
寂靜突然被打破,夏曉洛的手不自覺地扣緊了鐵制的椅子,感受著椅子傳達過來的冰涼,突然覺得頭皮一陣麻。張仲良喊完便直接掛了電話,像是絕望一樣把頭靠上了花白的牆壁。
「我好像猜錯了。」夏曉洛抬頭望著天花板,望著那已經不那麼明亮的燈管,輕輕地笑了,不料眼淚卻隨著她的這一動作再次流了下來,「從一開始就猜錯了。」
「什麼?」張仲良把頭轉過去看她,看著她臉上近乎絕望的表情。
「我以為,你給打出去的那個人是張仲暄。」夏曉洛搖搖頭又垂了下來,伸手去擦眼淚,不料卻越擦越多,「但是你不會對自己的妹妹這樣說話的,我猜錯了。」
「開什麼玩笑。」張仲良輕笑一聲重新靠上牆壁,「我確實打給了仲暄,也確實對她說了過分的話。」
「你們兩個,我是說你和子涵,真的是天生一對,我的意思是以兄弟的角度來講。」夏曉洛閉上眼楮,恍惚中竟然弄不明白自己講了些什麼,「你們都覺得彼此最重要吧,但是你們知不知道,張仲暄她把你們倆,當成是最重要的人,一個是最愛的親人,一個是最親的愛人。」
「你都知道的事情,我想我應該都知道,也都明白。」張仲良嘆了口氣,「一直都清楚地明白著吶。」
「我來吧。」
「什麼?」張仲良正微閉著眼,享受著此刻周圍難得的安寧,听到夏曉洛的話之後他回過身,換了個姿勢站著看她,眼里滿是不解。
「你不懂麼?你不是說你什麼都懂。」夏曉洛也笑了,眼淚或許是再也流不出來了,此時也沒有突兀地出現在臉上,「我來啊,我來挽回局面。」
——我來啊,我來做放手的那個。
張仲良看了她一會兒,臉上的表情冷了下來。半晌他又笑了,挪動步子走到夏曉洛所在的座椅上坐下,手一伸便把她攬進懷里。
「那我們來賭吧,賭上所有的前途與幸福。」
夏曉洛沒有答話,只是在他的懷里把臉埋得更深了。
——可是我好怕啊,我好怕我會舍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