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過去了,拓跋宏依舊在追逐著飛騎軍,甚至有兩次短兵相接,卻又被飛騎軍給逃了出去,一路向東北狂奔,轉眼之間,已經到了雲州的地界。
雲州城被攻破,拓跋宏心中是有些不悅的,雲州,按理說來,也是涼州數一數二的城池,怎麼能這麼快被符察等人攻破,而且是在自己攻破武威之前。
「三王子,前方三十里,就是雲州城了,您看天色已經漸暗,我們是在雲州城休息還是就地扎營?」一個部落首領小心的詢問著,圍剿飛騎軍不順,拓跋宏心有不爽,他們這些人,也不敢大聲說話。
「你很累嗎?」拓跋宏皺眉瞪著身邊的人。去雲州?讓自己去符察等人攻下的雲州休息,這簡直就是一種羞辱。
「不累!不累!」連忙搖頭,部落首領不再說話。
「下令,連夜追擊,這一次,一定不能讓飛騎軍再跑了。」大聲喝著,拓跋宏面沉如水,再次揚鞭而起。
「著令!大軍連夜前行。」左思成騎在馬上,看著延綿不決的火把如長龍一般,緩緩前行著,又是兩天過去了,自邁入涼州的第一步起,他就在擔憂,擔憂威武的情況。
如果可以,左思成真的願意帶領部分騎軍,直奔武威而去,可是不能,他現在是北上大軍的統領,他必須坐鎮軍中,全盤調度。
武威城,經歷了兩天的大雪,胡人早已開始攻城,就連夜晚,也不停歇,雖然夜幕降臨,可是一支支火箭將天空照亮,而在武威城外,一個個胡人大喝的沖殺著,一架架雲梯,搭在城牆山。
睡覺,對于很多士卒來說,都已經是十分奢侈的念想,只要讓他們哪怕小憩一會兒,就已足夠。但是,胡人顯然不這麼想,他們不給守城的士卒一絲休息的機會,已經連續攻城一天一夜了。
投石車呼嘯,巨石漫天,武威城中的百姓,也不得安寧,他們不敢睡,生怕巨石從天而降,砸在自己的屋子內,砸死睡夢中的自己。
王震更是夜不能寐,他已經不眠不息兩天兩夜了,飛騎軍夜襲胡人營地的時候,王震本以為是援軍來了,可是沒想到,飛騎軍竟然又繞過武威而去,雖然帶走了將近八萬胡人,甚至其中還有五萬鮮卑王族,可是武威城外,仍舊還有十幾萬的胡人,對于武威來說,依舊是不可承受的,這樣下去,武威遲早要被攻破。
符波這幾日來,掠奪了幾個鎮子,褚居延的事情讓他明白,這些漢人,這些文人,實在是太固執了。他已經放棄勸說抓來的文人學士,他所要做的,就是將這些人,擄掠到北方,還有他們的家人和親人。
同時,符波也不再約束登巴,任其所為,附近的鎮子,幾乎已經空無一人,都被胡人給抓來。當然,那些文人的家人,符波沒有讓登巴動,畢竟,他們還有利用的價值。
夜色已經深了,那勇帶著飛騎軍,已經出了雲州地界,來到了定中城外,看著這座城池,那勇不禁想起了吳振升,雖然這名校尉官職不大,但是在邊城,卻是聲名赫赫。
「將軍,听說定中並沒有被攻破!但是卻被胡人放火箭給燒了。說不定此時,城中已經沒有一個活人了。」親衛稟告著打探來的消息。
「哦?這定中,還真是出了幾任好校尉啊!」那勇感慨著,先是有吳振升下禁胡令,如今又有一個校尉抵擋住胡人大軍的進攻,那勇倒是真想見見這兩位,不過吳振升自己是見不到了,而現任的定中校尉,多半也是凶多吉少。
「繞過定中,繼續向東北前行!」那勇下令,他不能在一處地方停留太久,因為胡人實在是追得太緊了。
城牆上,嚴冬躲在城牆後,看著遠處的騎軍,他原本擔心是胡人去而有返,可是看這支騎軍紀律嚴明,又不太像胡人,而且一個個身上散發著幽光,顯然是身著甲冑,胡人,絕對不會這樣的。
「點火!」
嚴冬下令,一旁的任東點起火把,一時間,士卒們站立起來,望向城外。
「將軍,您看!」親衛驚訝的指著定中城。
那勇也是一愣,這定中,還有人!
「去看看!」皺眉,那勇帶著親衛向前,而其他飛騎軍,則是繼續前進。
「城下何人!」嚴冬大喝著,他看清楚了,城外確實是一個漢人將領,但是保險起見,嚴冬還是出城問道。
「我乃飛騎軍副將,那勇,你可是定中校尉?」那勇回道,卻是在打量著嚴冬。恍惚的,他發現嚴冬長得很像一個人,不,確切的說,嚴冬的眼神很像一個人。
「飛騎軍副將?可有憑證?」嚴冬有些不確信。
掏出令牌,那勇朝城牆上舉著。
「將軍稍等,我這就開城門!」見過令牌,嚴冬帶著士卒走下城牆,而定中的大門,也緩緩打開,這是定中自胡人南下一來,第一次打開城門。
此時,經過定中大火的燻烤,定中城的冰層,早已融化,嚴冬帶人,朝那勇而去。
「定中校尉嚴冬,見過將軍!」看著對面威武的飛騎軍,嚴冬心中有些灼熱。在邊城,飛騎軍無疑是眾多百姓最尊崇的軍隊,就連很多士卒,也以加入飛騎軍為榮。
「嚴冬?嚴順開是你什麼人?」本來只是覺得嚴冬和嚴順開的眼神相似,可是待嚴冬靠近,那勇越看,越覺得嚴冬和嚴順開太像了。
一愣,嚴冬疑惑道︰「那是家父!」
「原來是故人之後啊!」那勇有些欣喜,見嚴冬還在詫異,說道︰「我曾經在嚴將軍麾下效力過。那時,你還只是個孩子。」
嚴冬的臉上,也露出了勉強的笑容,這兩日,他每天都帶人忙碌著休整城內的房屋,從焦黑的廢墟中抬出一具具焦黑的尸體,嚴冬的心中,無時無刻不在哀傷,不在悲憤。
「好了,你回去吧,我們還要趕路,記住,就像剛才那樣,關好城門,不要露出火光,相信再過幾個時辰,胡人就會來了。」那勇叮囑著嚴冬,如果可以,他倒是願意和故人之後多聊上幾句,而且像嚴冬這樣的年輕人,他也願意點撥一下,可是情勢危急,容不得他再多逗留幾分。
「將軍,我有一個不情之請!」看著一個個飛騎軍從自己面前走過,深吸一口氣,面色肅然,盯著那勇,目光中露出一股灼熱。
「說吧。」那勇點頭,畢竟嚴冬是故人之後,能照顧的,他也願意照顧一些,當然,一些不合理的要求,那勇自是不會答應。
「我想加入飛騎軍!」嚴冬說著,目光直視那勇。
「加入我們?」有些驚訝,可看向嚴冬的神情,不像是開玩笑,那勇沉聲道︰「為什麼!」
「我想為定中的百姓報仇!」緊握著雙拳,嚴冬咬牙切齒。
從嚴冬的眼神中看出了悲憤,看出了仇恨,而且那勇也知道,定中是被胡人給焚城了,那些多人被活活燒死,嚴冬的心情,他很理解,畢竟,他也曾經年輕過。
看著這雙灼熱而又滿是仇恨的眼神,那勇有些沉默,當年的自己,也是在廝殺無數胡人後,才逐漸的將以往的事情忘卻,不過仇恨,早已流淌在自己的血液中,他所忘記的,只是對死亡的感慨,對生命的感嘆。
此時的那勇絕不會因為一兩個士卒同伴死去而沖動,面對死亡,他早已麻木,他所要做的,就是最大限度的完成自己的任務,殺更多的胡人。
而嚴冬,顯然,還沒有度過這個坎。
「可以!」那勇嘆息,說道︰「不過,你跟隨我們,並沒有戰功,甚至飛騎軍的名冊上,也不會有你的名字,你雖然暫時屬于飛騎軍,但是飛騎軍的一切,都與你無關,你還是你的定中校尉。」
「明白!」嚴冬點頭,心中不由得有些激動,他終于可以為那些死去的百姓報仇,終于可以去和那些胡人,痛快的廝殺。
「既然你想明白了,那就交代一番,和我走吧。」那勇心中低嘆著搖頭,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對是錯,但是他真的不忍心看到嚴冬那殷切的眼神中,露出一絲失望,也許,這就是故人情誼。
「任東,我走後,定中的一切,都由謝縣令暫掌,遇到什麼事情,你們幾個一同商量,還有,晚上,切忌不可點火」回頭,嚴冬叮囑著任東,對于定中,他有些不舍,可是現在,定中暫時是安全的,而他也要去殺胡人,去報仇。
任東認真的听著自己校尉的話,不住的點頭,跟在嚴冬的身邊,他當然清楚嚴冬心中的痛楚,他也想跟隨嚴冬一同加入飛騎軍,可是他不能。他不是嚴冬,他家中還有妻兒老小,他們還需要自己的照顧,而且他身為定中的軍士,戰時私自離開,那是死罪,他不能,也不敢。
但是這些顧慮,對于嚴冬來說,卻又不是顧慮,任東清楚的記得,當初慕清來時,稱自己校尉為侯爺,這件事情,一直埋藏在自己的心里。在他看來,自己離開定中是死罪,但是對身為侯爺的嚴冬來說,頂多也只是一番嚴懲。
眼前回蕩著嚴冬沉重的囑托,回蕩著嚴冬離去的身影,站在城牆上,望著早已空蕩蕩的雪地,任東嘆息著,喝道︰「滅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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