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照常升起,丁勝男如往常一樣早早來到學校,打水掃地整理衛生。今天多了一項任務︰為一束火紅的玫瑰花換水。那家伙油嘴滑舌地令人討厭,但花兒很好看,她找了一個大可樂瓶子剪掉一截把它們插好。
經過一夜水分的浸潤滋養,原本含苞欲放的花朵已經燦爛怒放。丁勝男不由地把花兒捧起來嗅著,一股淡淡的清香氣直浸心肺。她覺著自己很奇怪,明明很討厭那個人,恨不得把那張俊臉打個稀巴爛,可見了面卻總是恨不起來,嘴里說著狠話,行動上卻不由自主地順從了他的意志。昨天他喝多了,竟腦袋短路一般听從陳曉娟她們的話,把他帶回來扶到自己的床上休息。也許自己的內心並不像自己嘴里說的那麼堅強,在帥哥美男面前也是方寸大亂,沒多少抵抗力。等下一回他來了一定給他一個當頭臭罵,趕跑了事,決不能像一前那樣含含糊糊地沒出息。
這麼想著丁勝男又覺著自己可笑,下一回?難道還盼著他來嗎?正胡思亂想,陳曉娟走進屋,見她痴痴的樣子,猛拍她一掌︰「干啥你,一大早就想上啦?」突如其來的動作讓丁勝男嚇了一跳,忙放下手里的花瓶,掩飾地說道︰「屬貓的你,進來也沒點聲音,想嚇死人?」
「不是我沒聲音,是你太專心,」陳曉娟放下手里的包,瞅著她︰「還在回味?昨日的柔情令人難忘啊,沒走住下了吧?」
「你瞎胡說,」丁勝男有些急,「你們剛走我就讓他走了,本來啥事也沒有,讓你們一摻乎就說不清了,我還敢讓他住下?」
「你怎麼能讓他走,多好的機會,你傻呀?」
「我們啥關系也沒有,我憑啥讓他住下?」
「女孩子應當矜持,但不能故作清高,」陳曉娟扳過丁勝男的肩,目光注視著她,丁勝男心虛地把頭扭向一旁,陳曉娟把她的頭扳回來︰「不要躲避,看著我的眼楮。幸福要等,但更要去爭去搶,听姐一句話,那個小白臉人不錯,工作也好,是個當老公的好材料。除非你不想結婚,否則就要及早下手,打上自己的記號,要不等別人弄走了你哭都找不著廟門。」
「我猴急著找男人啊,拿他當塊寶。」丁勝男一臉不屑。
「確實是塊寶,」陳曉娟一臉怒其不爭的神色,「這人年紀輕輕就有這麼好的成就,家世不用想也知道絕對錯不了,這樣的人,身邊的女人絕對不會少。能看出來他對你挺上心,這是老天對你的眷顧,你可不能錯失良機。」
「那我更不能拿他當盤菜,」丁勝男一梗脖子,「公子,拿愛情當游戲,從來就沒真情。」
「你長點心吧,瞅你那傻大姐樣子,」陳曉娟拍拍她的臉,「你從火星剛回來啊,如今這世道,結婚就是結婚,和愛啊情的不搭界,你管他游戲不游戲,只要成為他最後一個女人,你就是勝利者。」
「我才不上趕著倒貼,我不值錢啊,」丁勝男掙月兌陳曉娟的手,「這號人太危險,咱玩不起,反正我看他就是不順眼。」
「你就嘴硬吧,和你說不明白,」陳曉娟在椅子上坐下,無奈地說道︰「可惜了我們的一番用心,昨天你那小白臉是喝多了,我和王莉也沒少喝,這都是為你拼命啊,現在頭還疼的厲害。」
「我來幫你捏捏,」丁勝男討好地上前給她捏頭,「謝謝姐幫忙,等我結婚那天,一定請你上坐,敬你一杯。」
「和他?」
「那可不一定。」
八點鐘開課前例會,校長劉胖子安排工作,讓丁勝男和陳曉娟一組,下鄉做新學期的招生宣傳。其實就是拉生源,想方設法把各小學畢業班的尖子生哄到自己的學校讀初中。雖然縣里明令禁止,但一些私立中學私底下小動作不斷,公立學校也就不肯睜著眼白吃虧,所以這種老師求學生事情也就成了不宜公開的公開秘密。丁勝男和陳曉娟合乘一輛摩托車離開學校,邊走邊慨嘆師道尊嚴的淪喪,大罵教育產業化坑人不淺。
但事情還是要做,見了好學生好家長還要擠出一副燦爛的笑臉說一些拉攏引誘的話,天花亂墜地把自家的學校吹噓一番,許一些誘人的空頭支票。一圈三個教學點轉下來回到學校,已近中午十二點,還沒到校門口,陳曉娟就用手捅捅丁勝男,「真不經念叨,看看吧,你討厭的那人又來啦,妹妹加油干,下手狠點,姐姐看好你。」
校門旁邊停著一輛白色的桑塔納警車,劉華濤穿一身整齊的警服倚靠在車身上抽煙。摩托車磨磨蹭蹭地駛到警車前停下,陳曉娟跳下車,和劉華濤打個招呼,拍丁勝男一下,頗有深意地看了倆人一眼,自己轉身進了校門。「你又來干什麼?你們警察工作挺閑在啊,就沒個正事兒?」丁勝男車不熄火頭盔不摘,惱火地問道。
「公事,公事路過,」劉華濤扔掉煙頭直起身子。
「那忙你的公事兒去,正好我也挺忙。」丁勝男驅車欲走,劉華濤忙攔住,「想和你說兩句話。」
「有話快說,說完快走。」
「昨天的事兒太失禮了,多謝你照顧。」
「沒事兒,我對誰都這麼好。」
這時下課鈴響了,放學的孩子們或騎車或步行從校門內魚貫而出,紛紛和丁勝男打招呼,丁勝男只好把車熄了火,摘下頭盔,口中回應著學生們的問候。等孩子們走光了,劉華濤對她說道︰「你把車停下,我有重要事情想和你說。」
「你還有正經事兒?」丁勝男嘴里說著,還是支好了車子。「我們走走吧,」劉華濤說著朝操場走去,丁勝男遲疑了一下,邁步跟上。倆人走到籃球架子下邊停下,丁勝男瞅著劉華濤問道︰「有啥事兒快說。」
劉華濤不說話,手扶著籃球架子歪頭看著丁勝男,倆人對視幾秒鐘,丁勝男敗下陣來,把目光轉向一邊,「你沒事我走了,」
「我昨晚想了一晚上,做了一個決定,」劉華濤說道。
「啥決定?讓我還錢?」
「我決定,」劉華濤站直身體,一臉鄭重,「從今天開始,我要和你正式交往,那種以結婚為目的的交往。」
「你的酒還沒醒,」丁勝男只覺著腦袋里轟地一聲,臉有些熱,轉身就想走。劉華濤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一雙大眼目光炯炯地盯著她的臉,「我很清醒,我說的是真的。」
「這樣的話你一定和好多女孩子說過,」丁勝男掙了兩下沒掙月兌,只好任他抓著胳膊,臉扭到一邊不看他。
「我認識幾個女孩子,也有人說喜歡我,可讓我說出這句話的,你是第一個。」
「那我謝謝你的抬舉了,」
「你正經點好不好,別嬉皮笑臉,這是嚴肅的事情。」
「為什麼選中我?我長得又不漂亮。」
「你長得是不十分漂亮,但十分大氣,」劉華濤松開手,後退兩步,倚靠在架子上,上下審視著丁勝男︰「眉宇間帶著一股颯爽英氣,有林青霞的影子。」說著伸出右手兩個手指晃著︰「兩個理由,路見不平仗義出手說明你膽氣豪爽內心剛強,明明討厭我可在他人面前從不難說明你顧全大局待人寬容。勇敢剛強寬容大度,這完全符合我對未來老婆的設計和想象。」
「原來我有這麼好,我自己還真沒想到,」丁勝男扭回頭,目光直視劉華濤,「長這麼大頭一次听人這樣夸我,我很受用,謝謝你。」
「肺腑之言。」
「但讓你失望了,」丁勝男說道︰「我還是不能答應你,拋開你我之間的條件差距不談,婚姻之事現在還沒有列入我的議事日程,我的當務之急是靜下心來好好訓練,參加秋天縣里的武術選拔賽,拿到參加明年省農運會的資格。」
「這很重要?」
「當然,這關系到我能否轉正。」
「其實轉正有很多途徑,」劉華濤揮揮手,「算了不說了,你可以不答應,這是你的權利,但我也有追求你的權利。」
「不怕麻煩你就試試,」丁勝男說道︰「在我對自身沒有絕對的自信心之前,我是不會考慮結婚的。」
「成交,」劉華濤興奮地搓著雙手,「我相信世上無難事只要肯登攀,我有絕對的信心。」說著向丁勝男伸出右手︰「那麼我們重新認識一下,劉華濤,一個小警察。」
「丁勝男,一個代課老師。」丁勝男也伸出右手,輕輕握住劉華濤的手掌。
「那麼慶祝一下,」劉華濤說,「我請你吃飯,就我們倆人,不過酒不能喝了,下午還有公事。」
「要不到我們學校食堂吃吧,算我回請你。」
「好,」劉華濤一拍手,「這就算是正式露面了,明令天下,警察的女朋友,閑人免近。」
丁勝男听了不由眼前一黑,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嘴巴子,暗罵自己沒出息,讓人家兩勺米湯就灌暈乎了,緊著趕都不走,還往回拉,這不是引狼入室嗎?
學校里教師和住宿的學生共用一個食堂,但沒有餐廳,老師們打上飯回辦公室去吃,學生們有的回教室去吃有的就在院中席地而吃。丁勝男買了兩份炒菜四個饅頭,就和劉華濤在院中的乒乓球案子旁站著吃。劉華濤的到來不出意外地引起了不小的轟動,無論是老師還是學生都用好奇的眼神看著他倆,這讓丁勝男在別扭中又有幾分得意,一頓飯吃得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吃完飯送走劉華濤,丁勝男回到辦公室,就見陳曉娟和王莉用那樣的眼神盯著她,也不說話。自己就先不自在起來,用手模著臉說︰「看什麼看,我臉上有花?」
「花沒有,有春情蕩漾,」陳曉娟話含深意,「當真下手了?孺子可教。」
「快說說,進行到哪兒了,這才剛一天啊,忒快點吧,」王莉一臉八卦地問。
「他是向我表白了,可我沒答應,」丁勝男坐到自己的桌前說
「你沒答應,誰信。」王莉說。
「你嘴上也許沒答應,可你的心已經芳心暗許了,」陳曉娟慧眼如炬,「要不你不會留他吃飯。一般來說,一個姑娘允許一個男子進自己的閨房用自己的東西或是用自己的錢給他買東西,就證明那男子已經進入她的心房,不幸的是你兩條都佔上了。」
「就你懂得多,我不和你們說了,」丁勝男站起身說,「我要回屋睡一覺。」
「好好睡吧,用心回味,這真值得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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