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瞧你這話說的,哪個天大的功勞不是用命換的?」
綸布嗤笑道,「你瞧那鰲拜,他隨著太宗皇帝又隨著多爾袞征戰這麼些年,哪一次戰場上不是把命都豁出去了?要不然他怎麼能做到輔政大臣呢?」
綸布拍著胸膛道,「妹妹,你二哥這不是渾!你二哥不傻不笨,聰明得很,要是為了除鰲拜把命都弄沒了,那就叫有命拼沒命享福!你二哥才不會那麼傻呢!既然皇上選中了你二哥,你二哥就得好好干!老子不僅要除了鰲拜,還要好好地活著!」
他嘻嘻一笑,對珠錦道,「老子還沒娶妻呢,舍不得這麼早死!」
珠錦見勸不動綸布,轉頭便看向長泰,長泰見她望過來,便道︰「妹妹,二弟的話雖然粗糙了些,但是道理卻還是有的,你擔心我們大哥知道,但是大哥肯定是不能退出的,二弟就更不用說了,何況咱們兩個若現在退出了,在皇上眼里成了個什麼了?咱們赫舍里氏不是什麼貪生怕死之輩!」
長泰頓了頓,又道,「當然了,我們既然知道了皇上的用意,也不會向從前那樣渾渾噩噩的了,妹妹以放心,大哥跟你保證,我和二弟會好好活著的。」
「這也罷了,既然瑪法也是同意的,你們倆自己也願意,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珠錦就怕他們渾渾噩噩的不清楚情況,現在她將該說的話都說了,心里也就放心多了,對于長泰和綸布的選擇她覺得自己與他們雖是骨肉至親卻也沒有權力去干涉,因此只道,「皇上的用意沒有與你們說過,見是時機還未成熟,你們千萬別在外頭露出形跡來,也不必去向皇上求證,否則只怕會壞了皇上的大事!依我說,大哥和二哥只管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還在布庫隊里陪著皇上折騰就好,但還需仔細的記住今兒跟鰲拜對打的過程,這也是難得的一次接觸,對你們將來生擒鰲拜那一仗還是有益處的。」
「妹妹放心,大哥曉得的。」
珠錦听了這話點點頭,不再多說。
長泰性子沉穩,本不需她囑咐太多,他自然知道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綸布雖粗莽些,但是他自己也不笨,再說旁邊還有長泰看著,料想也不會出什麼大事,珠錦放了心,又說了幾句閑話讓兩個哥哥好好休息,她便告辭走了。
——
玄燁到了子時才回行宮,珠錦以為他不會回行宮來,早已安置了,這會兒听到稟報,少不得再起來,待她看到玄燁時,卻不免吃了一驚。
轉頭就問梁九功︰「這是怎麼回事?皇上怎麼醉成這個樣子?」
在宮里的時候,有孝莊管著,玄燁從不多喝酒,最多也就是淺酌一兩杯暖酒就罷了,珠錦進宮之後,孝莊也還是不許玄燁多飲酒的,這出來一趟南苑,沒了孝莊從旁監督,這玄燁就跟放鴨子似的猛灌酒,看他醉醺醺的那個樣子,是要把從前沒喝的都補回來嗎?
梁九功自然不敢隱瞞︰「回皇後娘娘,晌午用了膳之後,皇上興致來了,就跟著兩位王爺去跑了一回馬,回來就餓了,皇上就同兩位王爺一塊兒烤鹿肉吃,正吃得高興,鰲中堂就來了,瞧見烤鹿肉新鮮,也一塊兒坐下來吃,期間鰲中堂親自殺了一只鹿,喝了兩大碗鹿血,皇上看著新鮮,鰲中堂也給皇上弄了一大碗,兩位王爺勸著,皇上不肯听,奴才也勸不住,皇上愣是把一大碗鹿血都給喝了。」
囁嚅片刻,梁九功咬了牙又道,「後來皇上又去跑馬打獵,奴才勸著皇上回行宮來歇息,皇上在回來的路上遇見幾位大人喝酒,鰲中堂又給皇上倒了酒,皇上本喝得不多,但鰲中堂說了幾句話,皇上不服氣,愣是跟鰲中堂拼起酒來,若不是奴才大膽倒掉了些酒,只怕皇上這會兒還要更醉些呢……」
珠錦听了蹙眉︰「你為什麼不派人來告訴本宮?」
鰲拜也實在是膽大,竟引著玄燁喝鹿血又灌酒,若是成年男子也就罷了,玄燁如今還不滿十四歲,如何受得了鹿血的火氣和酒的烈氣,要是玄燁有個好歹,怎生是好?
但凡梁九功派人來給她露個消息,她必然是要前去阻止的,哪怕得罪了鰲拜也在所不惜,畢竟她不能拿玄燁的身子開玩笑。
梁九功也是一肚子的苦說不出︰「奴才確實想著派人來告訴娘娘的,鰲拜不讓奴才派人,他的人堵著門口,都不許奴才走,也是見皇上喝醉了,奴才苦求了鰲中堂,鰲中堂才放奴才走的。」
珠錦知鰲拜為人,這種事他是絕對做得出來的︰「那皇上呢?皇上要走,他還敢攔著皇上?」
「皇上……皇上是不肯走的,」
梁九功幾乎要被珠錦問哭了,「奴才求娘娘別問了,旁的話,奴才也不敢說呀。」
珠錦見梁九功如此,知道再多的話也難問了,但凡涉及皇上的,梁九功也確實不敢多說,說到底他不過是伺候玄燁的貼身奴才,若是玄燁不肯走,他一個奴才自然是不敢做玄燁的主的。
況且就算梁九功不說,珠錦也能從這幾句話中拼湊出一個大概來,玄燁少年氣盛,大概受不得鰲拜的幾句挑釁,便一時氣盛要跟鰲拜拼酒,他是要面子的人,大概寧願醉死在那里都不願意讓鰲拜看不起他的。
見在行營之時,鰲拜的驕橫確實是刺激到了玄燁,否則他不會如此克制不住自己要去跟鰲拜拼酒又喝鹿血的……
「主子,皇上那頭收拾好了,主子進去吧。」
珠錦在這邊問梁九功,便不能進去服侍玄燁,里頭自然有如情如貌曲嬤嬤幾個人伺候,這會兒珠錦的話問完了,里頭幾個人也給玄燁更了衣,服侍他睡下了,幾個人這才挑簾出來。
珠錦便問道︰「皇上喝了醒酒湯嗎?」
玄燁醉成那個樣子,幾乎是人事不知,梁九功帶了兩三個小太監才把玄燁弄回來,依她看,這醒酒湯玄燁恐怕是很難自己喝下去的。
曲嬤嬤道︰「主子,皇上醉成這樣,醒酒湯也喝不下去了,灌下去的也全給吐了,奴婢想著,倒不如不喝醒酒湯了,便尋了醒酒石給皇上含著了,只需含上一個時辰就好,到時主子讓皇上將那醒酒石吐出來就好,第二日也就不會頭疼了,只是——」
曲嬤嬤頓了頓,見在場的都是珠錦和玄燁貼身伺候的人,才又道,「只是皇上喝了鹿血,少不得要主子去服侍的,但鹿血性猛,主子一個人怕是應付不來的,須得再選上兩個宮女一起服侍才好,鹿血性旺,必得出了精,皇上身子里的火氣才能消解下去,只是若如此行事了,皇上的身子也必然有所損耗,畢竟皇上年輕,這鹿血本是不該踫的。」
方才珠錦跟梁九功在外頭的話,她跟如情如貌兩個在里頭都是听到了的,是以才有此一說。
珠錦擰眉,剛要說話,外頭卻有小太監小聲叫梁九功出去,梁九功出去了片刻,也不敢把听到的消息瞞著珠錦,遂道︰「娘娘,奴才方才得了消息,說鰲中堂今夜要了五個宮女,其中四個已經被折騰死了,被鰲中堂的護衛拖到野地里去埋了,剩下這一個,也被折騰的氣息奄奄了。」
珠錦听了面色一寒,都是那兩碗鹿血鬧出來的!
她當機立斷︰「如情和如貌出去,約束行宮內外的宮女,不許她們靠近寢殿半步!曲嬤嬤和梁九功守在門外,本宮不叫你們,你們就不許進來,若是本宮叫了,你們就直接進來,不得延誤!另派人去告訴曹寅,叫他加強行宮內外的守衛,不許不相干的人接近行宮!一旦有異動,就派人給康親王還有安親王示警!」
鰲拜灌醉玄燁誘他喝鹿血或許是一時興起,但誰又能保證鰲拜不是處心積慮呢?若趁此時鰲拜調集了軍士來個逼宮廢帝奪位,玄燁還醉得人事不知呢,焉知就不會成功?所以,她不得不防。
吩咐完了,眾人依計行事,珠錦這才一個人回了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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