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燦沒理他,客氣地和派出所長道過別,待出了派出所大門,這才厲聲罵道︰「你他媽的豬腦子呀?暴力能解決問題還要法律來干什麼?這個道理要到哪輩子才能明白?」
方奎將頭垂得越發的低,連聲也不敢吭了。
「我告訴你多少回了,遇著事能用法律手段解決就不要用暴力。你他媽以為你能耐,結果呢,是把那小子整進醫院,可自己卻進了派出所。人家爹媽都說了,要告你,告你故意傷人,要讓你坐牢!」
「坐就坐!」方奎脖子一梗,紅著臉道,「我不怕。該我們的錢那小子一分也不能少,必須得還!」
「操!」王燦差點沒忍住抬腳就踹,「你丫的腦子里裝的都是狗屎嗎?人都沒了,還要錢干什麼?」
「師父,那些錢可都是你的……」
「對呀,錢是我的!我都沒著急,你著個毛的急?」
「你事情多,照管不過來,我卻不能坐視不理呀。」方奎委屈地道,「再說那筆錢不少,總不能拱手送給他吧?」
「現在不送也得送了!」
「啊?」
「啊個屁!」王燦照著方奎的頭就是一巴掌。不想手還沒收回來,就听方玲嬌聲叱道,「干嘛打我哥?」一陣勁風襲來,他忙往側里一閃,躲開了方玲的連踢。
「方玲,你干什麼?」方奎怒吼道,攔了上去。
「王燦,有種你別躲,跟姑女乃女乃好好地較量較量!」方玲掀開方奎,還要和王燦撕打,又被李雲舒和大頭給攔了下來。「你們讓開,姑女乃女乃今天非得教訓一下這個忘恩負義的家伙不可!」
方奎听了這話,比自己受了侮辱還難受,獰聲道︰「事是我惹的,你沖我師父凶什麼?要打架沖我來!」
「你算個屁!」方玲鄙夷地道,「被人像狗一樣使喚來使喚去,丟我們方家的臉!」
「放屁!」方奎瘋虎似地撲向了方玲。
兄妹倆渾像不共戴天的仇人,就要在派出所然的大街上拼斗了起來。幸得李雲舒及時喝止道︰「方奎,玲兒的傷還沒好呢,你要干什麼?」
方奎嚇得臉色驟變,連忙收手,不想方玲一腳踹來,正中他腮幫子,當場就跌了個狗吃屎。
方玲得意地劈腿冷笑道︰「跟姑女乃女乃斗,你還差得遠呢!」話雖是對方奎說的,眼楮卻盯著王燦。
大頭忙上前將方奎扶起,見他半邊臉都腫了,真是同情萬分。瞧著王燦沒事人似地站在一旁,就急道︰「阿燦,你還好意思看著?趕緊來幫把手呀!」
王燦哼了一聲,掉頭就走。
大頭頓時就傻眼了,搞不明白到底出了什麼狀況。
方玲怒喝道︰「王燦,你給我站住!」飛奔著追了上去。
李雲舒叫道︰「玲兒,你這是要干什麼?」
方玲道︰「不要你管!」照著王燦的衣領就抓了去。
王燦的背上像長了眼楮,往斜里一閃,輕巧地避了開去。方玲落了個空,又氣又怒,嘿嘿地道︰「我看你躲到什麼時候!」又揮手抓了去。不想王燦腳下越走越快,看著步履從容,可她拼盡全力追趕,也是越拉越遠。眼見實在追不上了,她也只得停下來,喘著氣道︰「王燦,有本事就跟姑女乃女乃堂堂正正地較量一場,總是躲來躲去的,算什麼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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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10號,noip復賽在西都電子科技大學計算機學院拉開大幕。
王燦一行于昨晚趕到西都,宿住在校外賓館。經過一上午的整頓,個個精神飽滿,斗志昂揚。盡管周其祥說能走到這一步,他們個個都是四中的榮耀,今天下午的復賽只需要盡力發揮就可,沒必要背負心理包袱。但還是有人患得患失,緊張得不知該如何才好。
電子科大是亞洲一流的工科大學。昨晚甫到,一行人等就迫不待地參觀了校園。將近5000畝的佔地,耗時兩小時也不過是走馬觀花而已。每參觀一處,便有人忍不住感慨︰將來我要是能在這里就讀就好了。
高考這道龍門太難飛躍,而眼下的noip聯賽便是通往電子科技大學的一道捷徑。據往年的經驗,只要能在聯賽上拿到全國名次,電子科技大學都會毫不吝嗇地伸出橄欖枝,無須經過高考,便能保送就讀。
對于每一個高中生,對于每一個渴望通過高考改變命運的學生來說,保送的誘惑實在太大了。所以周其祥的安撫非但沒能卸掉某些人心理里的負擔,反而還烈火烹油似地越燒越烈。
王燦瞧在眼里,笑道︰「周主任,榮耀不榮耀咱們姑且先不說,但要是沒考好,我敢肯定他會背負相當長時間的心理負擔!」
周其祥不悅地橫了王燦一眼,心說︰「這小子,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呀!」嘴上去說︰「有什麼好背負擔的?影響臨場發揮的因素很多,不是你想考好就能考好的。考壞了也沒什麼,大不了明年再來就是。」
王燦嗤聲冷笑道︰「說得簡單,信心垮了哪有這麼容易就重建的?」
周其祥這下就火了,繃著臉道︰「王燦,你什麼意思呢?潑大家冷水是吧!」
王燦嘿嘿地道︰「說對了,我就是要兜頭澆他們個透心涼。」
周其祥便要發作,李雲舒卻從旁勸道︰「周主任,你先听听王燦要說什麼吧?」他哼道,「他還能說什麼?偏在這時候打擊大家士氣,考壞了算他的?」
王燦猛地將手中的飲料瓶摜在地上,罵道︰「都他媽的給老子豎起耳朵來!」所有人一凜,驚怵地望著他,不知道又要鬧出什麼花樣來。
「听清楚了!」王燦猙獰地掃視了每個人一眼,一字一字地道,「復賽不再是和蓬城的那幾只螞蚱比高論低,而是和全國的精英一爭長短。所以你們最好不要再自我感覺良好。其實就你們這水平,要不是有我的指點,能在蓬城賽區勝出?清醒些吧,別他媽再做夢,別他媽再報僥幸心理了。沒有真本事,你們就是拿著學校的錢來西都兜一圈,見識一下電子科大的校園風光而已,還要爭取到保送名額?別鬧笑話了,好不好?」
這一桶冰水兜頭澆下去,貌似既沒有澆滅心懷美好幻想者的熱烈,也沒有讓悲觀迷茫者更感絕望,它反而像一劑興奮的藥,讓所有人的心中都燃燒起了熊熊的斗志。
你說不能就不能?
老子偏要證明給你看!
周其祥瞧著這一幕,猛然悟過來王燦的做法遠勝自己的‘安撫’,不由大感汗顏,心下暗忖道︰「王燦不過18歲,但他對人心的透悉和掌握竟然比我這個48歲的人都要強,到底是我白活了,還是他活得太透徹了?」一時間竟是想不明白。
「我還是那句話︰好成績是努力拼來的,不是想來的、等來的,更不是別人給的。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是溫情脈脈、幸福美好的,它的本質就是冷酷無情,要想活得更好,你就得拿出比別人多十倍、百倍的智慧、勇氣和汗水去拼。行了,老子就講這麼多,愛怎麼樣隨你們便吧!」
這番話不是良藥,但它的效果來得比良藥更好、更猛烈。它就像一根根的針,深深地扎進了每個人的心里,雖痛,但痛得恰到好處,又能讓他們保持清醒,不但對接下來的考試,也對他們今後的人生造成了難以估量的影響。
固然,在今天的考試上他們中的大多數人並沒有如自己所期望的那樣超常發威,但都考出了真實的水平。結束了考試,每個人如同得到了大解月兌,都發出了開心的、會心的微笑——不管結果怎樣,至少自己把握過、爭取過、也證明了自己——沒有人垂首喪氣,沒有人哀哭飲泣,眼楮里無不放射出希望的光芒。
這種精神面貌是教育者最理想的追求,但它卻沒有被教了一輩子書的老師們教出來,反而被王燦一番連辱帶罵的話給激了出來。
方法確實很重要,但把握方法的思維更重要。
為什麼一個18歲少年就能抓住這種思維,而研究了幾十年的教育工作者卻不得其要領呢?
周其祥越發的感到羞愧郝然,下意識地有一種要向王燦討教的沖動。可想到王燦是學生,自己是老師,不但是老師,還是負責學校教務管理的堂堂主任,向一個學生請教,像什麼話?
noip勝利結束,有人提議應該趁著這個機會好好地在西都玩上一玩,不然下次就不知道何時才有機會來了。但周其祥卻說︰「……明天就是期中考試了,你們都必須得參加,誰都不能例外。所以別想著玩的事,趕緊回家,好好休息才是正經!」
所有人都埋怨這考期安排得太不合適了,但又沒有辦法,畢竟期中考試對于學生來說重要性不言而喻,既然逃不掉,那就該勇敢面對。
西都游,還是等下次有機會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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