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嶺南王府河清閣中燈火通明。
董博儒因來晚了一步,進門後又讓岑朝歌將剛才的話說了一遍,岑朝歌又細細的重復了,低聲道︰「那喜祥雖未明說,但看來……這事皇帝並沒有太大心思管,都是敦肅長公主在操持,可惜我們府上並沒有女眷能拜會長公主,那……就只能去探探太子殿的口風了。」
董博儒也越听越覺得有的轉圜,看了百刃一眼低聲道︰「那就還好……世子不要惱,我說句不中听的話,柔嘉郡主只是佔了個嫡出的名頭,若說受王爺寵愛,還是康泰郡主更多些,太子殿下沒準也有些猶豫,還有十天的功夫,再走動走動,許還有機會……」
百刃薄唇微抿,低聲道︰「怪我……之前因為不想沾染是非,太子同我親近時並沒理會,罷了,听說太子也喜歡咱們的茶葉,替我準備些上好的,明日我去一趟太子府。」
董博儒點頭︰「是,只是……臣听聞太子性子並不多好,之前殿下沒太理會他,這次……殿下去了怕是會吃些委屈,殿下多忍讓些吧。」
「無妨。」百刃自嘲一笑,「我還會怕受委屈麼?」
董博儒搖頭︰「天將降大任而已,世子不必自輕,朝歌,你明日……朝歌?」
「啊?」岑朝歌驀然回神兒,恍惚道,「先生叫我?」
百刃眉頭微蹙,沒顧上董博儒就在身邊,忍不住低聲關切道︰「可是累著了?」
「沒有。」岑朝歌干笑一聲,揉了揉眉心一笑,「只是有些困了,先生有什麼事吩咐?」
董博儒一笑︰「沒,就是跟你說一聲,你不是說喜祥今日宿在外面了麼,那明日有功夫再去走動走動,為了搭上大總管的這條路子世子花了不少銀子,可千萬別斷了。」
岑朝歌剛正發愁明日沒由頭去找喜祥怎麼辦,董博儒這話正撞到他心上,連忙答應著︰「是,先生放心就好,我明早就去。」
董博儒一笑︰「也不必這麼急,看你這一天都心神不寧的,可是連日累了?先歇著去吧。」
岑朝歌勉強笑了下,轉頭看向百刃,當著董博儒的面百刃不好說什麼,只是低聲道︰「去吧。」
一夜無話,翌日一早百刃就吩咐人往太子府送了拜帖,巳時自己帶著人去了太子府。
太子府正廳中,江德清客客氣氣的給百刃上茶,殷勤笑道︰「實在對不住,太子今日上朝走的早了,並沒看見拜帖,不知道世子殿下要過來,太子這會兒沒回來……怕是朝中有事絆住腳了。」
百刃心里著急,面上不好露出來,笑了下問道︰「那不知太子殿何時能回來?」
江德清眉頭微蹙,搖搖頭︰「這個奴才就說不好了,如今敦肅長公主在宮中,午間叫太子過去一同用膳也是常有的事,這要是讓長公主請過去了,那……那就不知道得到什麼時辰了。」
百刃一听敦肅長公主心中一跳,心中越發著急,這事就是敦肅長公主提起的,祁驍若是常跟敦肅長公主在一處,將婚事定死了那自己再想什麼法子也沒用了,百刃心中越發後悔,那日祁驍同自己寒暄,怎麼就不能耐下心好好的說幾句話,如今人家不再理會自己,再想說什麼都晚了,說是早上走早了沒看見拜帖,其實是不願意理會自己也未可知,百刃想著岑朝歌說的十日期限,越發心焦。
江德清看著百刃的臉色,溫和一笑道︰「世子可是有什麼要緊事?無妨,奴才這就讓人進宮去尋太子,就是在敦肅長公主那,若是世子有事,太子也會回來的。」
江德清幾句話將百刃心中的疑慮吹了個干干淨淨,百刃心道只要不是故意躲就好,江德清見百刃不說話又問道︰「世子且移步書房?奴才這就派人進宮。」
「不必。」百刃連忙推辭,他自來有分寸,自己什麼身份,哪里真能讓人去宮中尋祁驍,他頓了下低聲道,「也沒有什麼事,只是偶然听聞太子很喜歡這次進貢的茶葉,正巧府中還有些上好的,今日無事,索性自己送了來,既然太子不在我也不再叨擾了。」
江德清連連點頭︰「好好,等太子回來奴才馬上跟太子說。」
百刃側過頭,身後侍從上前將一雕花紅漆匣子遞了上來,江德清連忙躬身接過,百刃頓了下轉頭對侍從不悅道︰「怎麼只帶了這個來?不是跟你說了了,這茶要用千泉玉雕的茶壺沏出來才有味道,特特的讓你一同帶來,怎麼沒見?」
那侍從愣了下連忙跪下告罪︰「世子饒命,那套茶具自咱們來這邊就一直在庫里封著,一直沒動過,小的取不出,偏生昨晚去跟總管說的時候他已睡了,小的原想著今早一早起來去領牌子取東西,但……小的該死,早起睡迷糊了,竟忘了個干淨。」
百刃蹙眉︰「這點小事都辦不成麼!」
江德清心中一笑,連忙打圓場道︰「世子莫要動怒,仔細身子。」
「見笑了……」百刃苦笑一聲,「只是可惜了,這茶同別個不同,用瓷器沏出來只是一般,非要用玉器才好出顏色,用嶺南出的千泉玉最是好,罷了……送佛送到西,我明日再來一趟就是。」
江德清連聲答應著︰「如此最好了,只是太勞煩殿下了。」
百刃淡淡一笑︰「無妨。」
百刃帶著人離開,江德清招呼人收拾殘茶點心等,自己捧著盒子轉過屏風,一躬身︰「殿下,世子走了。」
屏風後祁驍看著江德清手里捧著的匣子玩味一笑︰「他腦子倒是靈便,編出這一套說辭來。」
「殿下看上的人,自然不是那愚笨不堪的。」江德清一面將匣子打開讓祁驍看一面笑著奉承,「世子是一心要見殿下的,明日大概又會早早的來了。」
匣子里面放著四小瓶茶葉,都用紅綢封的緊緊的,祁驍隨意的拿了一瓶聞了聞︰「明日他再來,我還是不見。」
江德清失笑︰「這是怎麼說?殿下……」
祁驍將茶葉放回匣子中淡淡道︰「一是磨磨他的耐性,二來……等喜祥那邊有了消息再說吧。」
喜祥沒讓祁驍久等,消息來得很快,兩日後,陪同押糧官回嶺南的隨行名單就出來了,祁驍從中動了些手腳,將派發文書攬到了自己這邊,這次派發糧草的事祁驍本來就有份,別人也不疑有他,派發文書而已,從吏部發或是從太子府發都是一樣。
江德清看著祁驍書案上的文書奉承一笑︰「殿下這下可以放心了吧,對了,喜祥還讓我把這個給殿下……」,江德清從袖中抽出一沓銀票來遞給祁驍︰「這都是岑朝歌這幾日給喜祥送去的,喜祥說這是給殿下辦事,雖知道殿下不將這點銀子看在眼里,但他也不敢私自留下,讓奴才給殿下送來,請殿下一定收下。」
祁驍輕笑︰「他倒是恭順的很……這一共有……」
「一萬五千兩。」江德清頓了下又加了一句「其中有三千兩是之前為了打听聯姻的事給的,還有一萬兩千兩是之後為了能跟押糧軍回嶺南送的。」
祁驍嘲諷一笑︰「百刃能有多少銀子讓他這樣揮霍。」
江德清搖搖頭︰「世子大約還不知道吧,只以為是為了辦聯姻的事花的,嗨……」
兩人正說著話,外面侍女進來一福身道︰「太子,嶺南王世子來了。」
江德清看向祁驍,算上這次百刃已經來了三回了,祁驍每次都讓他客客氣氣的擋了回去,江德清看著祁驍的臉色︰「殿下,這次……」
「這次我見。」祁驍看著書案上的派發文書淡淡一笑,「世子殿下這幾天送了孤王不少東西,孤總要回敬一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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