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說八道什麼呢?」史氏怔完,隨後擰眉道。
「胡說八道?」李氏看著史氏,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那縱火之人,說是听了您的吩咐叫二嫂子回來的,怎麼能是胡說八道?我若不是听二嫂子車夫這麼說的,怎麼敢胡說八道。」
趙芷涵听兩人爭論著,自己腦子轉得飛快。那個縱火的人,在縱火之前確實說了史氏讓他來叫她回去。趙芷涵的車夫遠在房子外,肯定听不到這話。那麼,如果李氏說的是真的,只能是縱火的人先招呼了車夫才進的院子。
這樣,問題又出現了。趙芷涵的車夫在得知有人要見她,必是先自己進院子回一聲再帶那個人進來的。所以說,李氏得知這件事很能不是從車夫那里。而且她基本以猜測,車夫現在八成會說縱火之人跟他講過才進的院子。
而史氏和李氏互相十分不友善地爭論了一氣,見趙芷涵沉悶著不出聲,李氏才又看向她道︰「二嫂子莫不是听了這事害怕?今兒我把這事提出來,倒不想怎麼著,只是希望大嫂子能給二嫂子道個歉,咱們姐妹之間以後再無嫌隙。」
趙芷涵暗暗吞了口氣,雖然李氏演的確實很好,她還是覺得她是來挑撥離間的,而不是所謂的緩和關系。她松了氣,只道︰「害怕自是有點,畢竟差點喪了性命。只是,如今我也沒什麼大礙了,這事兒也就算過去了。大嫂子沒那麼壞的心腸,只怕是有誰故意栽贓她也不一定。」
李氏悶了聲,只沒想到趙芷涵會如此說。而史氏這會子也頗顯累了,臉色也不大好看,便站起來要回去。李氏滿臉堆笑著跟著站起來,然後又換成擔憂之色道︰「大嫂子身子還沒好麼?怎麼最近見你越憔悴了。都說你這樣的身子不能太操勞了,你偏不听,事事都要自己管著。」
「謝妹妹關心,若妹妹真是心疼我,這會子就讓我回去歇著吧。」史氏說著,表情淡淡地就要走。在她走過李氏旁邊時,李氏突然暗中伸手推了她一把。史氏腳下不穩,身子一歪,伸手抓支撐亦沒抓到,便「撲通」一聲掉進了河里。
趙芷涵猛地從板凳上站起來,史氏一直看起來身子不大好,想著一定是上次小產了的緣故。如此再掉這冰涼的水中,只怕不好。事關人命,于是她只好沖到河邊,就去伸手拉史氏。李氏卻是「啊」叫了一聲,然後跑掉道︰「嫂子別急,我去叫人。」
只等趙芷涵費了幾乎全身力氣把史氏從河里拉上來之後,李氏才帶著些婆子趕到。史氏渾身濕透,頭凌亂滴著水,手捂住小月復表情十分痛苦。李氏見史氏已經被趙芷涵拉上來了,只松了口氣,又叫那些婆子回去。
婆子應了剛轉了身,趙芷涵突然道︰「別走,過來把大太太背回房里。」
婆子一愣,看向李氏。只等李氏點了頭,她才應了過來背史氏。趙芷涵費力跟在後頭,一直跟到史氏房間,李氏也跟了進來。春柳見史氏這副模樣,慌了神,忙地給她換衣服擦頭。趙芷涵把幾個婆子攆出去,又對李氏道︰「妹妹也回去吧,讓嫂子歇會。」
「那二嫂子你呢?」
「我還有些話要親自問問大嫂子,問完便走。」
李氏猜想著趙芷涵必是問縱火的事情,想笑卻也笑得不自然道︰「那嫂子我就先回去了。」
李氏一走,趙芷涵就忙去到史氏床邊。本來成年人落水沒淹到,算不得大事。但史氏之前小產,身子一直未好。最明顯的癥狀就是下/身一直淅淅瀝瀝地流些血,總不見好。她也是悄悄看過大夫,並抓了藥在吃的。只是日常管家過于勞累,便也沒見好。
如今再掉這透涼刺骨的水中,下/身受涼,便血崩了。趙芷涵看到她身下氤出的大灘血跡,猛地就有些心神不定。見不得大出血,見不得生死。春柳在一旁也是看到了,捂了嘴就往外跑。趙芷涵一把扯住她,「做什麼?」
「再不叫大夫太太必是沒命了。」春柳也是怕,滿臉驚慌的。趙芷涵看著史氏慘白的臉,松了手上的勁,「你去吧。」
春柳跑出去叫大夫,趙芷涵拖著略重的身子到史氏的床沿上坐下。她就這麼看著史氏,說不出同情,只半晌吐了口氣道︰「三綱五常的規矩你該比誰都懂,你這又是何苦呢?」趙芷涵說到這,又覺得自己在說廢話,便不說話了。
「已經錯了,事已至此,都是我應得的。我也累了……」史氏啞著聲音,十分虛地說出這句話,沒睜眼楮。說完許久,她才慢慢睜開眼楮,看著趙芷涵道︰「只怕我不行了,若是我真有個三長兩短,也算是死得其所。只我放心不下仁兒和鳳姐兒,這些年不過都為他們爭著。老太太老了,怕是也管不住那倆孩子。不求你能當成自己的,只希望你能善待他們。」
趙芷涵還是看著她,史氏即便覺得自己身子真的已經不行了,還是放不下自己的身段。趙芷涵不知道她當初怎麼跟王子勝勾搭上的,也不知道她怎麼就做了這糊涂事。她只知道,史氏做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同時,史氏也只是一直在保護自己的地位,得自己所該得,保護自己所該保護的孩子,並沒有真的想加害過誰。
史氏還一直看著她,眼瞼微耷,等著她的答復。又過半晌,她見趙芷涵也沒出聲,便慢慢把眼楮閉上了,一句話也不再說。趙芷涵見她閉上眼楮,才開了口道︰「好好養身子吧,除了你,你那兩孩子誰也管不了。」說完,趙芷涵就起身走了。她回去後,便癱躺在床上,一直盯著帳頂,想無所想。
接下來幾日,她身子也大好了,只有被炸到的那條腿尚不是很利索,還留有疤痕。她在自己院子里呆著,跟丫鬟們學了些針線活計,自己也倒玩得不亦乎。每日間,她還會抽些時候去吳氏院里陪陪吳氏。
吳氏見她身子也算好了,心下放心,突跟她說了管家的事情。趙芷涵先是一愣,然後道︰「老太太怎麼突突管起這個事來了?」愣也是愣她這個啥也不管的老佛爺開始管事了。
「我不該管麼?」吳氏說著話,便看向趙芷涵笑。那滿臉的笑里,有些意味不明,「你嫂子如今連地都下不了了,也不知得了什麼病,我看是好不了了。你不管這家,難道叫你弟妹管去?她真想管呢,來跟我說了好些次了。我只等你開口提呢,你倒是沉得住氣。」
趙芷涵看著眼前這老太太,突然覺得陌生起來。這和平日里什麼都不問的那個老人家,差得有點多。她對史氏的身子問題絲毫不在意,不管能好不能好,對三房李氏絲毫不放在心上。
吳氏見趙芷涵愣,便抬手點了一下她的腦門,笑著道︰「我跟你說話呢,你想什麼呢?」
趙芷涵回了神,忙也笑了道︰「不過在想,管家這事我做不做得來。」
「壽宴不是辦得挺好,有什麼管不來的?這種事情,都是一回生兩回熟,做多了自然就會了。咱們王家還能靠誰去,只能靠你和騰兒了,你不管家,誰管家?」
「那大嫂子呢?」這麼鑽了別人空子,總歸說起來不那麼好听。
「別說她身子有問題已是下不來床了,就是好好的,也該好好歇歇管管仁兒和鳳丫頭了。她一個清寡人家,做了多少不該做的事,也是時候該反省反省了。她不願為著你大哥安分守著清靜,我也沒管過。如今身子都這樣了,也該放手家事了。」
趙芷涵一邊听著吳氏的話一邊點頭,總覺得這段話是話里有話。是,她又真的能揣測出來什麼?于是也就不揣測了。關于管家這件事,趙芷涵應承了下來。回去的路上巧與不巧又踫到了李氏,非拉著她去看史氏,趙芷涵只好跟她去了。
史氏依舊躺在床上,趙芷涵許久沒看到她,現今看她憔悴慘白的臉,心里驀地一沉。史氏哪里還有什麼活人的生氣,簡直就跟要死了一般。趙芷涵心里緊得厲害,半晌也沒挪開步子去到她床前。
李氏見她呆呆愣愣的,只一把把她拉了過去,對史氏道「嫂子,我和二嫂子來看你來了。」
史氏听言,動了下眼皮子,並不睜開眼楮。李氏卻坐到床邊,像是不見史氏的病狀一樣,「嫂子,你好些了?不知嫂子想吃些什麼,我給嫂子弄去。」
史氏听言搖了下頭,還是不睜開眼楮。她這種年齡懷孕本來就是件危險的事情,又因藥物作用小產,身子本就傷得不輕。再加之落水,受了徹寒,導致血崩。她會變成現在,身子還無還好的能或者會變更壞,知情的便一點都不會覺得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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