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只有趙芷涵一家與王仁兩兄妹,一並一幫平日里較為親近的下人留在了金陵。
因著王家的金陵老宅許久無人居住,雖留有些下人時常打掃著,但還是難免沒有荒廢之感。大多房子里都生了蛛網,家具陳舊堆疊,上面已是落了許多灰塵,又有多數角落早已荒草蔓生。若要再度住人,必是要好好收拾上一番的。
趙芷涵吩咐下人,收拾了七八天有余才將將收拾出了個大概。王子騰因是回家守孝,也沒有外面場上的應酬,不過是幫著趙芷涵一起收拾宅子。叫下人出去置辦了些必須的家具,又買了被子帳幔窗紗之類。回來後趙芷涵吩咐下人該做的做了,該糊上窗戶門的也都糊了。
又因宅子雖是都收拾了,但沒有整齊花圃草地樹叢,隨後又是找了花匠買了苗子回來栽種一番。這般下來,才像個有了生氣的人家。
這一日,趙芷涵坐于院中抱著王仟在哄,便有這邊管家孫連家的婆子來與趙芷涵說︰「太太,宅子里的花草都栽種妥當了,已經給了工錢打了那些花匠走了。太太還有什麼吩咐沒有,若是有,只告訴我下去安排便是。」
趙芷涵把手里的王仟交給女乃娘,看著孫連家的道︰「倒也沒什麼事了,也沒什麼急事,嬤嬤且先坐下,我們說說話。」
孫連家的也不客氣,听言稍笑了笑就找了杌子坐下了。趙芷涵叫女乃娘把王仟抱走,哄著睡會去,才看向孫連家的道︰「嬤嬤,你們是一直留在金陵的,想必對江南了解也多一些。我是沒有來過的,嫁給了老爺就在京城,你不妨跟我說說這邊的事。」
孫連家的微縮了子,笑著道︰「太太,雖我們一直留在這老宅里,但那也是不常出門的。外面場上的事情,知道得就更是不多了。」
「你知道多少說多少,我不過就是閑來無事找你說說話。也難得還回來金陵,把這邊的人和事都陌生了不好。就把那甄家林家的事,都與我說說。孝期過了,咱們還在金陵的話,必是要與兩家走動走動的。」
孫連家的搓了一下手,半晌才道︰「那我就說些我知道的,太太听听便是,我也是知道得不多。」
趙芷涵點了一下頭,「您說便是。」
這般,孫連家的才道︰「太太是知道的,原咱們王家和賈家史家都是在金陵的,與薛家一道,並稱四大家族。除了這四大家族外,還有一個富庶家世又極大的,跟咱們都是世交的,便是甄家。比起這甄家,咱們這四大家倒都是比不上的。如今甄家老爺家大勢大,又有個妹妹在宮里,正是太子妃。這太子上位了,太子妃不就是皇後麼?那甄家,就真了不得了。先前,甄家那也是接駕過三回了,當今聖上也是極愛甄家的。」
趙芷涵想了一下,看著孫連家的道︰「那這甄家去歲是不是又生了個孩子,取名寶玉的,喚名甄寶玉。」
孫連家的道︰「不是麼?甄家生了好些女兒,卻一個兒子也沒有。好容易在去歲生了個兒子,當個寶一樣。只是今年剛周歲抓周,你猜那孩子抓了什麼?竟抓了那脂粉釵環。虧得甄家老爺好氣性,竟也是沒怒的。」
「這世上竟真有這般相似的兩個人?」趙芷涵自言自語嘟噥一句,孫連家的沒听清,只看著她問︰「太太說什麼?」
「哦,賈家去歲也是生了個哥兒,也取名叫的寶玉。今年周歲抓周那會,不是也抓了脂粉釵環了。這事兒湊到一塊,听起來就十分奇怪了。」趙芷涵回了神道。
孫連家的道︰「這事兒我也听說了,倒不稀奇,這世間巧合的事情那多了去了。也因著這倆寶玉的事情,這賈家和甄家關系又近上了好幾層。且不問這倆孩子是不是那老天賜的,這般撞到一塊了,能不是喜事麼?」
趙芷涵听著就點頭,又問︰「那揚州林家呢,我在京城那會,倒不見賈家那小女回娘家的。即便是年上初二,也是一次都沒回過。賈家小女嫁給了林家,那便是親家,如何一點都不走動了?」
孫連家的道︰「具體的不知道,只知當年林家老爺去京城趕考,做了一陣賈家門上的清客。這深宅大院的生了什麼誰能知道,據我想著,定是賈家姑娘與這林老爺看得對眼了。太太是知道的,林家老爺如今歲數也不小,較賈家的姑娘要大上好些。當時又是個沒官沒爵的,科考就熬到那歲數,也沒娶個妻,賈家怎麼會同意把女兒嫁給他?」
「那後來呢?怎麼又同意了?」趙芷涵看著孫連家的。
「後來,那林家老爺中了探花,才做了官。」孫連家說罷又輕搖了一下頭,道「怕是最後也沒同意,所以才有了如今的局面。賈家林家不過維持著表面親家關系,其實是不走動的。若說起來,他們也沒人說兩家是惱了的。時常通個書信,外面場的關系還是有的。這也難怪,賈家那史太君實在是喜愛自己的這個女兒,必是愛之深痛之切的。」
「這賈家姑娘跟了林家老爺之後,早些年生過一個兒子,不幸早夭了。後來啊,懷孕也是難事。終于在去歲懷上了一胎,今年那孩子出生了,是個姐兒,取名叫林黛玉。只說,這姐兒生下來就有不足之癥,胎里帶來的病根,只怕難醫。人都說是賈家的姑娘不能生養,我見著,倒是林家這邊的問題,林家幾代單傳,子嗣實在是稀薄得很。就那林家老爺,也是納了好些姨娘的,也沒見得誰生個孩子出來。」
趙芷涵一邊听一邊點頭,見這孫連家的說的仔細,心下滿意,賞了她好些吃食首飾之類,讓她去了。趙芷涵打听這些,倒也算是八卦之心在作祟了。先前在京城,她不過適應了一下王家內宅中的關系,好生活著。如今閑下來,打听一些別家的事,為以後做著準備還是很必要的。她不能救了整個四大家,但一定要做到保自己這個王家。
卻說王家在金陵雖有許多故交世交,但因孝期禁酒禁,倒也是無人上門問候。王家門羅雀,門前常過的也就是路人和一些車馬之類。一直到過了百日,家中凝重氣氛還沒先前那麼重。
王子騰自吳氏去後,就鮮少見笑顏。一來確實是親母去後,內心悲痛,守著孝時該有的表現,二來,不過是因為這事實在是生得猝手,又與自己親弟王子勝有關。他如今因為守孝停職三年,又有親兄弟犯了惡逆之罪一事,怎麼都是前途稍顯堪憂。守孝三年後,朝堂之上不知又是一副怎樣的景象了。
趙芷涵知他所慮,也自知自己難解他官場之事,便也從不主動提這事兒。王子騰自然也是不主動說的,叫趙芷涵與他一起煩憂。只又這般過了大半年光景,王子騰好似才松了心勁,有了平常姿態。趙芷涵看在眼里,自然也是歡喜的。
這一日晚間同于飯桌上,趙芷涵才開了一直不提的話題道︰「老太太也走了快一年了,老爺是放寬心了麼?」
王子騰停了下筷子,看著趙芷涵道︰「孝在心中,如何敢放寬心?等三年之期過了,也是不敢不記父母恩的。只是這麼些日子,倒苦了你了。我見你時常在家悶著,怕是要悶壞了。我與甄家老爺說了,叫甄家夫人時常來陪你坐坐。」
「甄家夫人?」趙芷涵也是擱了筷子。
「嗯。」王子騰點了一下頭,「你對這江南之地也不熟,甄家與咱們家也算世交,你與甄夫人是最好親近的。」
趙芷涵听言笑了一下,也只有甄家這種人家的存在,才好幫王子騰孝期結束後復官。只是,後來的紅樓故事展,甄家並沒有得到原本既有的一切地位與榮華,而是被抄了家。書里沒明寫,趙芷涵自然不知道背後究竟生了什麼。
但就甄老爺有個妹妹是太子妃這事兒,又有甄家接駕過三次,還有一次尚未接駕,說明當朝皇帝對甄家是極喜愛的。根據這些,似乎以稍稍推測,甄家毀滅這事兒與當今皇上和太子無關,那麼只能與皇子奪帝有關。最後上位的,必不是現在的太子。
若王子騰靠甄家再度上位,並且相信甄家以後路途坦順,太子順利即位,繼而依附甄家,四大家族也是死死捆綁在一起,一熔俱熔,一毀俱毀。那麼,她所在的這個紅樓的故事走向,就還是原著走向。
趙芷涵不知道天機不露,只道︰「既是世交,自然是要常走動的。不過,我倒是不喜這甄家。咱們只做利益交,卻不做情義交。賈史王薛四家,甭管誰家與之深交,咱們王家都不以。」
王子騰見趙芷涵說得嚴肅且鄭重其事,自己也靜了臉色道︰「此話怎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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