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案相齊眉 第30章 回家

作者 ︰ 孤月流霜

人是個奇怪的東西,之前自己明明也知道心結在哪,偏偏鑽了死角,如今有人連扒帶打地指了出來,反倒能讓自己敞開了心扉,認真地去面對了。

也正是這樣,舒然面對肅王,總算恢復了以前的平靜心態,與他說話也能夠心平氣和,偶爾還能說兩句玩笑話,不再那麼動不動就氣悶、臉紅了。

景山景色好,除了以賽馬、射獵,還能登山觀日出,綠池泛輕舟。

這樣的日子雖然逍遙,舒然到底沒有忘記自己是個俗世人,所以第三天就催促著肅王,趕緊送自己回去了。

哪怕肅王安排得再周密,也難免有出錯的時候,舒然不敢冒這個險,萬一此事露了出去,那于大家都會是很大的麻煩。

既然決定了要做一個合格的王妃,那就得先為他著想著,尤其是現在她還沒過門,萬一有什麼變數就不好了。

趙寧川知她所想,也沒有攔著她,當下備了馬車,把她送回了永平侯府。

舒然休息了一會兒,就去看孫氏了,也不知這幾日她身子怎麼樣了。

鑒于孫女士和楊氏走得太近,舒然沒敢告訴她實話,只是說自己和親戚去踏青了,至于哪家親戚,就沒說了,孫氏也沒有多問。

其實舒然對孫氏,總是有那麼一絲的愧疚,要說這永平侯府,孫氏才該是真正的女主人,哪怕她身子不爽由這個女兒代管,但該她知曉的事情按理都該告訴她,但由于她那樣的性子,又和楊氏那麼親近,嘴上沒個把門的,所以一般只是報喜不報憂,喜也只報那些以說出去的喜。

以至于這十幾年下來,舒然有什麼事情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祖母她們,等事情有了結果,才挑挑揀揀地告訴她。

一句話,孫氏就是一個架空的殼子,好吃好喝地供著就行,這樣想或許有些不孝,……又有什麼辦法?

「來來來,讓娘看看,是不是曬黑了?」孫氏剛剛喝了藥,此時精神不錯,把舒然拉到身邊,仔細打量著,「嗯,還算你記得娘的囑咐,沒把自己曬黑了,這女孩子的容貌啊,不能馬虎了。」

舒然給她墊了個高枕,又蓋好被子在她腿上,聞言笑道︰「知道啦,您不說孩兒也會注意的。」

「娘親,這個你不用擔心,姐姐屋里那些瓶瓶罐罐不少,黑了一會白回來的。」舒雲信也是剛剛下了學,把書袋子放在桌上,頂著一張走得紅撲撲的臉蛋,笑道。

再過兩個月他也才十歲,但個子卻比同齡人都要高出半個頭,都快到她肩膀了。看來舒雲智每天教他練的那套拳法很管用,他這小身板比別的那些書呆子強多了。

「臭小子,」舒然習慣性地想去捏他的臉蛋,但轉念想到他已經長大了,便改為拍拍他的肩膀,「倒是結實了不少,就不知腦袋長進點沒有?和李先生、大哥哥他們學到了些什麼?」

舒雲信挺起胸膛,臉上掛起大大的笑容,「我听話認真了,李先生和大哥哥都夸我呢!」那模樣像極了一個等待家長表揚的孩子。

「書本學問我是不擔心的,就不知你跟著大哥哥學了些什麼人情交往沒有?」後者從一定程度上說,比前者重要。在這俗世里,只有兩種人以不通人情。一種是清心寡欲,無欲無求的人,一種麼,則是學問、能力達到一個至高境界,讓所有人都甘願匍匐在你腳下,甚至你吐口唾沫都要歡喜半天——很顯然,舒雲信不是這兩者。

他還要養一個侯府呢!

「大哥哥帶我去見了很多人,有他的同僚,也有一些同年的士子,漲了很多見識呢!」他眼楮亮亮的,很是興奮。

「那就好。」舒然給他理了理衣襟。

「哎……阿信這麼辛苦,也不知下頭的人能不能照顧好?」孫氏看看瘦了很多的兒子,對舒然說道,「阿然要盯緊點兒,別讓下人怠慢了。」

「娘放心吧,女兒好好看著呢。」舒然笑笑,孫氏雖說人糊涂了些,但對子女的愛重卻是不假的。

舒雲信此時挨著姐姐,望望娘親,又看看姐姐,最終小心地扯扯姐姐的衣角。

舒然轉頭,看到他一臉「我有悄悄話和你說」的模樣,握握他的手,示意他稍等。

「娘,最近我也沒有去舅舅家看看,不知道外祖母和舅舅身子好?」舒然不著痕跡地問起舅舅家的事情。

她的外祖母,是個繼室,是算不得正頭親戚的,舒然與她並不親厚。

果然就見孫氏原本喜悅的神色哀愁起來,拉著她的手說道︰「唉,你外祖母身子倒是很康健,每日能吃好幾碗飯呢,」她因常年吃藥而飯量很小,對于她而言,飯量大就是健康的一個標志,「倒是你舅舅,原本身子多健壯的人,如今卻……」

見她停頓,舒然很自然地捧場問道︰「舅舅怎麼了?」

孫氏是真的為哥哥著想,眉宇間的愁色做不得假,她想了想,才說道︰「你舅舅……還不是怪他屋里那幾個狐狸精!」一句話出口,忽然想到舒雲信還在旁邊听著,就連忙趕他,「快去看書去,娘與你姐姐說事情,你听不得。」

舒雲信磨磨蹭蹭地看著舒然,舒然朝他使了個眼色,他便蹭到了孫氏旁邊坐著,伸出肉乎乎的手掌,給孫氏捏肩膀,「娘,您和姐姐說就是,阿信不打擾,阿信給您捏肩膀。」

孫氏哪抵得住兒子的撒嬌賣乖?又想著他還小,說了也不會懂,便放了心,「乖孩子。」

「娘,舅舅到底怎麼了?」

「是他屋里那幾個姨娘,」孫氏有些疲憊地說道,「成天倒騰些花樣,把你舅舅身子拖垮了不說,連政務也不用心了!還仗著自己肚皮爭氣,成天在家里耀武揚威!還攛掇著你舅舅給她們的庶子弄官做!」

孫氏越說越激動,仿佛那幾個姨娘就在她跟前似的,舒然無奈,對自家的事情怎麼不見她這樣上心?

「這年頭,她們以為還是以前亂世之時,到處買官.賣官麼?如今太平盛世,即便有,那也、那也是個填銀子的無底洞啊!」

舒然低垂著眼眸,看著薄被上的纏枝花紋,悠悠地問道︰「娘,這些,是舅母和您說的吧?」

「是啊,你舅母說……」孫氏猛地頓住,听舒然語氣有些不好,又想到她對楊氏多有誤解,便急忙說道,「阿然啊,娘知道你對你舅母有些不待見,你現在是個姑娘家,不知道做媳婦兒的難處,你舅母她、她也被逼無奈啊!上有個繼母婆婆刁難,下又有那些姨娘庶子做梗,中間你舅舅又不體諒她……」

舒然第一次現,自家娘親原來也有這麼好的口才,這一句句說得就像她親身經歷似的,再加上那病西子一般的神情,若是個不知內情的,恐怕就要感動得與她抱頭痛哭了。

舒雲信倒是信守承諾,只認真地幫孫氏捏肩膀,眼楮盯著肩膀都不抬一下。

「娘,這些話是舅母告訴您的?」舒然問道。

「自然是了,我久不回去,沒想到大嫂的日子這麼苦……」說罷倒真的流起眼淚來,「做姑娘的時候不覺得什麼,如今做了媳婦兒,也才能體會到她的難處……」

舒然聞言,一口氣悶在胸口,這話說的,難道她做了舒家媳婦兒,舒家上下就有苛待她的麼?

婆婆、妯娌都是和善的,連丈夫也對她一心一意地呵護。要舒然說啊,她是三世積德,才換得這份好姻緣,雖然早早守了寡……但要不是夫婿護著愛著,以她這副性子,還不早就被人啃得咋都不剩?

「娘,這些都非你所見,真假先不論,女兒只想問問,舅母跟你說這些做什麼?她不知道家丑不外揚麼?」舒然語氣微凝,皺眉問道。

「這……」孫氏仔細想了想,楊氏也沒有特意囑咐不能和阿然說,便道,「也沒什麼,就是讓我給了點銀錢,你知道的,你舅舅逼著她要錢,一家子也還要嚼用,她的嫁妝早就空了……」

恐怕人家現在都攢得盆滿缽滿了呢!

「就這些?」

「就、就這些……」

「娘……」舒然明白她還有所隱瞞,心中略微失望,還是說道,「我是您女兒,榮辱與共,絕不會害您一分的女兒。」

這話說的有點重,孫氏立刻急了,眼楮又紅了起來,「阿然,阿然你這是什麼話?你自然是娘的好女兒,娘……」

「娘,您身子不好,不易激動,先休息吧,有什麼改天再說。」舒然打斷她,替她撤了高枕,蓋好被子,「這午覺不能多睡,半個時辰後讓丫鬟叫醒您,您在出去走走散心,別成天憋在屋里。」

「阿然……」

「照顧好夫人。」舒然放下床帳,對丫鬟囑咐道,然後與弟弟一起出了屋門。

一陣清風襲來,鼻尖一直縈繞的藥味散去不少,看著滿園的奼紫嫣紅,舒然心緒才好了點。

「咱們府里還是要多添些花草樹木才好,不論是否名貴,有個新鮮顏色,娘的病也會好些。」舒然往前慢慢走著,淡淡說道。

舒雲信抬起小臉,只看見姐姐微凝的側臉。

他拉拉姐姐的衣袖,輕聲問道︰「姐姐,你是不是惱了母親?」

舒然低頭,看著他有些擔憂的神情,笑道︰「阿信怎麼會這麼說?」

舒雲信咬了咬嘴唇,有些不知道怎麼說,聖人教誨,子不言父母之過也,是、是……

「我知道的,姐姐不贊同母親的行事,只是一直沒怎麼說,而且還一直善後。」舒雲信這些日子跟著大哥哥,察言觀色的本領也是見長的,當然,也學會了把看到的一切鎖在肚子里,該用的時候再用——但這不包括自己的親人,對親人,不該有那麼多計較的。

「傻小子,你的‘聖人雲’學到哪去了?」舒然拍拍他的後背,輕責道,「世上無不是的父母,父母行事不妥之處,兒女以規勸,甚至以想辦法阻止,讓他們認識自己的錯誤,但……絕不能當面指責,知道了嗎?」

舒雲信只覺得這口氣就像李先生給他講學問,每次講完都問一句「明白否」。

他氣鼓鼓地道︰「這是‘姐姐雲’!」

「臭小子!」舒然揪了他耳朵一下,又問道,「你剛剛想跟我說什麼?快說吧。」

舒雲信揉揉耳朵,又忙左右看看,見沒什麼人,才低聲說道︰「姐姐,前幾日,也就是你剛走的那天,舅母帶了個□□的大媽來,哦,還有一個愛哭鬼。」

□□的大媽……這形容詞……

「大媽?愛哭鬼?」舒然一驚,她剛回來,還來不及問她安排的那些人生了什麼,「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舒雲信攤攤雙手,「娘那天很硬氣,愣是把所有丫鬟婆子都趕出了院子,反鎖了院門,而且還在院子里說話,這樣有人翻牆頭也看得見,所以小晴她們什麼都沒偷听到。」

小晴,就是她安排听牆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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