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腳邁下車去，楚雲深深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氣。
這是自由的空氣，無拘無束的空氣。
幾天前還是通緝犯的他，此時已經成為名譽師長待遇的國家功臣。
「長官，你真的不準備去就職？」身邊的雪豹有點不解︰「師長級干部啊，這象征多大的權利您知道嗎？」
「兄弟，有些事情是不能勉強的，我絕對一個人最開心的事情不是選擇別人賜予你的生活，而是選擇自己喜歡的生活！」楚雲從高台上往下看，下面滿是出春熙城穿短裙的辣妹，即便是已經到了深秋時節秋風瑟瑟，這種風景線還是持續不衰。
希望再也沒有什麼事情來打擾我了，讓我安靜的等待她點回來吧……楚雲閉上雙眼讓威風輕輕吹拂自己的臉頰，大洋彼岸正在做回復治療的姑娘能否收到自己的祝福？
「長官，電話。」
就在此時，雪豹一臉無辜的笑笑︰「胡婭小姐打來的，听口氣情緒很糟。」
「哦，不用接，直接回醫院。」楚雲無奈的長出一口氣，邁開長腿上了車子。
在車上，他的手機還是一個勁的吵鬧，胡婭似乎有什麼話必須立刻傳達到他耳朵里面，鍥而不舍。
「喂，到底怎麼了？我正往醫院趕呢！」楚雲語氣滿是無奈。
「怎麼了？你說怎麼了！瞧瞧你做的好事！人家找上門來了！你不是瞧不起人家嘛？人家一個小秘書你瞧不起，這下可好了！人家已經帶著人來找麻煩了！」胡婭怒氣沖沖有點口不擇言︰「現在您有什麼指示呢？人家已經動用關系溝通醫療監督部門停了咱們的牌子！現在醫院處于停業狀態，你知道給我們造成多大損失嗎？人家還放了話，不撤換你這件事就不算完！」
楚雲安靜的等待胡小姐脾氣發完，幽幽來了句︰「哦，沒別的事了吧？」
「你……」
「好了，多大點事……」楚雲掛掉電話，臉色卻微微有點不悅。
「怎麼了？有麻煩？」正在開車的雪豹很敏感，他正欲找個機會給新領導表現一下。
「很有意思，有時候真是寧可得罪閻王，不能得罪小鬼呢……」楚雲笑了笑︰「直接往市政府開吧。」
春熙城市政府是一棟比較破舊的老樓，一點都沒有市政府的氣派，但最近幾屆市長和主要領導人的口碑卻都不錯。
眾人似乎都憋著一股勁，不願意讓這種樸素的風氣被打破，即便有些縣政府，鄉政府的辦公大樓已經比他們威武奢華十幾倍，但這些縣長鄉長走馬觀花的換，而市長市委書記卻都是一干十幾年，最近前任市長才因為年紀大了剛剛退休。
楚雲對新市長熊明不是很了解，很多人都明白，一個秘書有時候可能比一個縣長都有能量，這就是近水樓台的好處。
而卡著中心醫院的這位秘書，確實算有點本事，他明明是上任領導帶來的嫡系，在領導人更換之後卻依然坐穩市委辦公室秘書的職務，並且近期內還沒有被更換的趨勢。
這是絕無僅有的事情，因為一朝天子一朝臣，領導上任帶著自己的兵可以說是各部門不成文的規矩。
「你好，請問有什麼事情嗎？」市政府接待處的阿姨一臉和藹的笑，讓楚雲的心情好了幾分。
「我找陳秘書。」楚雲環顧四周，只見大廳里有一個光榮榜，這是各個單位都喜歡搞的一種形式，往往站在榜首的都是各科室的一把手，當然站在最頂端的也是職務最高端的那個人。
他看到新市長熊明的個人簡介︰熊明，1969年生人，曾經擔任大壩鄉鄉長，鄉黨委書記，福華市市委書記……
從鄉級干部一躍成為市級干部，這個跨度有點不可思議的感覺。
突然楚雲感到這個名字似乎有點印象，打開手機一搜索，居然是前些年在抗洪救災前線指揮過漂亮戰役的官員，搜索出來的還有一副正在抗洪的照片，以及抗洪後累的睡在辦公桌上的照片。
楚雲心里微微有些暖意︰這種實干型的官員得到重用，確實是個非常好的趨勢！
但是像陳秘書那種角落里的吸血蟲，卻是一顆老鼠屎壞了整鍋湯！
看到熊明的情況，他決定換一種溝通方式。當然自己現在的身份來說，解決這件事情是手到擒來，但既然對方是正派人，那就該禮貌一些。
「您是楚院長對吧？市長剛開完會，叫您進去呢。」一個戴眼鏡臉白白的男子微微一笑。
楚雲愣了一下，回頭又看了一眼光榮榜。
上面排在第二排的，正好有這個眼鏡男，下面標注的名字和頭餃讓他眼前一亮︰市委辦公室秘書，陳滿。
陳滿！不就是這家伙？楚雲臉一下子沉了下來，這家伙！居然見到我假裝沒事人似得！演技真不錯。
他多了幾份警惕，但凡能在政府機關混的，自然都有兩把刷子！這些秘書長期跟領導混，自然兩面三刀笑里藏刀之類的功夫爐火純青。
「請跟我來吧。」陳滿笑的眉毛彎彎的，他長得不僅臉白並且皮膚細女敕，陰陽怪氣的。
但他說起話來聲音特別柔和，就像是唱戲伶人，有一種特殊的氣質。
「陳秘書，其實有些話用不著找市長，我先問問你把。」楚雲突然在走廊中停了下來︰「為什麼盯上我們中心醫院？你是老市長帶來的人，過去咱們也不是沒打過交道，我是什麼脾氣你是知道的，中心醫院有我的股份，你應該也是知道的，趁我不在想伸進嘴巴吃一口？沒事，但我已經回來了，再這樣做就不好了吧？」
「楚兄弟……別這樣說嘛，多傷和氣。」前面帶路的陳滿也停下腳步，聲音依然是那樣繞指柔︰「我這也是為了工作，你們中心醫院身為市里面首屈一指，百姓看病的第一選擇，必須對醫療器械嚴加要求啊！你或許以為醫療監察部門那些同志是我打了招呼，但我想說的是︰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
楚雲臉上的微笑稍稍有點僵硬，他沒想到對方真的打算跟自己叫上板了。
記得過去，這個小角色就像是一根跟著市長後面的小尾巴，但此一時彼一時，過去的小尾巴小伙伴現在已經成為大尾巴狼了。
「總之有什麼事情，您可以向市長反應啊！我可以回避。」陳滿笑的更燦爛了︰「我以人格擔保，自己做的這些事情問心無愧……」
「別這樣行不？我都吐出來了。」楚雲冷笑一聲︰「還真是成精了呢，過去怎麼沒看出你有這麼大能耐來……當初去市里跟市長他們談事情，記得你給我倒茶時真的很貼心呢，先把上面的浮水去掉，我當時還說呢，這小伙子將來一定有前途，沒想到你本事用在我身上了？」
「您這樣說話，我就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陳滿敲敲市長辦公室的門提高了音量︰「熊市長，楚院長來了！」
楚雲白他一眼，知道這件事真的沒這麼簡單。
對方把自己往熊明這邊推，說明他自信在熊明這邊已經獲得了充分的信任，這種情況之下就會演變為自己跟熊明之間的矛盾！
沒準，自己來之前他就已經跟市長打了小報告……
楚雲看了看熊明的臉，只見對方膚色黑黑的，眉眼還算有幾分俊朗。
自己進來，對方連頭都不抬，還在低頭簽署文件。
這種臉色，這種態度，擺明了自己的劣勢！
楚雲明白，自己已經進了對方的一個陷阱，此時此刻自己所說的話，很有可能決定這件事的走向。
「你就是楚雲？」過了約莫四五分鐘，熊明終于抬起頭來，用凌厲的眼神掃視著這個表情冷漠，有幾分玩世不恭的青年。
「是。」楚雲不卑不亢的笑笑︰「市長真不好意思，您這麼忙我還要來叨擾……」
「別說這些客套話了，你的一些事跡我都知道了……」熊明的表情很怪︰「真是很神奇呢，殺人，殺特警……被通緝，然後又成了英雄，真是讓我這等小吏難以理解。」
「熊市長，你是喜歡听一面之詞來了解一個人嗎？」楚雲知道，有些話你可以隱忍不發，但有些時候有些話必須說到位。
「不喜歡，所以我才見見你，听你自己的說法。但我想先聲明一點，不管你有多大的關系，多大的背景，只要在我的轄區，不允許再出現那種違法亂紀的事情！不允許某些人凌駕于法律之上！」熊明滿臉黑線，沉得可以滴出水來。
楚雲看著對方那副黑臉，心里一萬頭草泥馬跑過︰我擦！這黑廝果然被陳滿那小白臉騙的不輕！自己在他心里已經被定位成為殺人犯通緝犯了，這可怎麼玩？
他低頭思索的瞬間，突然陳滿開門進來︰「市長，外面有幾個基層干部要工作匯報。」
「好，告訴他們等一下，我馬上就去。」熊明瞥了楚雲一眼︰「不好意思，剛來這里工作有很多事情都不熟悉，或許我真的只听一面之詞誤會了你，話說的有點重了，請你諒解。但我就是這麼個脾氣……失陪了。」
楚雲站起身來，這種情況他也早就預料到了，這個鬼精的秘書早不來晚不來，就是為了讓自己沒有辯解的機會。
其實他也不打算說什麼，因為在這種情況下，即便自己說什麼都會被對方曲解。
「長官，為什麼讓那個秘書這樣囂張？」出了市政府，雪豹有點沉不住氣︰「我忍不了了，我要去教訓他一下。」
「別胡鬧，這種戰爭不是靠拳頭……該用拳頭的時候我會第一個通知你。」坐在車里楚雲第一件事就是給已經退休的老市長聯系，他必須要了解一下自己的對手是什麼樣的人。
生活是充滿諷刺性的，有時候你忽視的一些小角色，日後會成為參天大樹或者吞月天狗，你再用過去的老眼光看人是要吃大虧的。
「啪啪啪！」就在此時，有人用小手敲車玻璃。
楚雲抬頭一看，居然是滿臉憤懣的胡婭。
「吃癟了吧？」胡婭此時卻沒有埋怨他，而是長出一口氣無奈的說道︰「你現在知道我當時的做法了吧？我一開始也沒把他當回事，但現在人家抖起來了……不僅把老市長伺候的服服帖帖，還把新市長哄得一愣一愣，咱們跟他抖或許會贏，但付出的代價太大啊。」
「嗯，確實有點難度，但並沒有問題。」楚雲淡淡一笑︰「好吧，我承認我有點低估你了，在這種對手壓迫下妥協投降，不算丟人也不算無能！」
「去你的！我什麼時候丟過人？」胡婭臉色一紅，看了一眼前面開車的雪豹，欲言又止。
「有什麼話直說好了，這是自己人。」楚雲對著前面的雪豹打個指響︰「放音樂！」
雪豹立刻把cd插了進去，滿車都是他最喜歡的輕金屬純音樂。
有時候這種純粹的音樂似乎更能放松人的神經，對于在都市繁忙生活中的人們是一劑良藥。
「我還是勸你，找個機會給陳秘書下個台階就好了，不要再跟他耗下去了。」胡婭皺起眉頭︰「音樂小點聲！」
「不好意思，現在游戲已經開始，他已經跟我玩上了，所以就沒有暫停，就算他現在向我道歉也沒用了！」楚雲沒有理會胡婭的要求，還隨著音樂扭動起脖頸了。
「你這是怎麼了？拜托你思維成熟點好嗎？這可是關系到咱們產業的事情！」胡婭氣的嗓子冒煙︰「把音樂關了好嗎？」
楚雲一擺手，正在開車的雪豹立刻把音樂關掉了。
突然間陷入靜謐，氣氛有點尷尬。
「我等你回話呢！你最近這是怎麼了？現在不是過去的春熙了，你的老情人洪喜鳳現在也是被壓得死死無法往上爬，老市長和梁局長都退休了，一些事情以前好辦的現在不好辦了，一些小人得志你不能跟他較勁啊！」胡婭突然語氣軟了下來︰「就當我求你好嗎？」
「給我一周時間，用這一周時間醫院整頓一下。」楚雲從公文包里模出一張紙。
「這是什麼？整頓什麼啊？一天停業你知道損失多少錢嗎？還一周？」
「你什麼時候成了守財奴……」楚雲哭笑不得︰「這還是過去豪氣沖天的土豪胡小姐嗎？」
「去你的！我現在沒心情跟你扯這些，」胡婭雖然嘴巴不饒人，但臉上卻悄悄留露出笑意，過去那個楚雲，那個無拘無束的楚雲又回來了，一切似乎又回到了過去。
「我就跟你明說了吧，就算他不讓我們停業，我也早想著找個機會整理一下醫院內的醫療器械了。」楚雲嚴肅起來︰「這段時間購買的陳秘書推薦的不合格偽劣產品，造成了三起醫療事故！這種事故讓人最窩火了，不是醫生技術的問題，不是我們操作的問題，而是器械偽劣不合格！這些東西就像是隱藏著的定時炸彈，絕對不能再在咱們醫院出現！」
「你要更換所有的醫療器械？瘋了嗎？你知道這樣要花多少錢嗎？」胡婭瞪圓眼珠︰「我不同意！這些醫療器械花了咱們一個億，一個億你知道嗎？就算質量上微微有瑕疵，但不至于不能使用啊，這樣廢棄掉實在太可惜了！」
「請問，在我不在的時間內出的三起醫療事故咱們賠償多少錢？給我們造成的聲譽損害多少錢？有多少人因為此事不再選擇咱們醫院，這又是多少錢？錢不是這樣算的！小姐姐！」楚雲也加重了語氣︰「這件事沒商量的，我已經決定了。」
「不行！我堅決不同意！」胡婭也板起臉來︰「你到底要發瘋到什麼時候？這麼大一筆資金說浪費就浪費了？莫說我不答應，我爸也絕對不會答應！」
「那就好吧，我們來問問他？中午我也不打算去別的地方了，去你們家蹭一頓吧。小豹，開車！」楚雲一擺手，音樂聲又響了起來。
胡婭以手托額，一副無語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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