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把這爛攤子甩給你,她就走了!她這是故意看你好欺負呢!」五少夫人的話語帶刺,聲音略尖,一雙大大的睡鳳眼一睜,一個媚眼拋過來,神態悠閑。
六少夫人抬抬下巴,十分自信地道︰「九弟妹,不用怕。我和五嫂已經在路上商量好了,咱們待會兒把這事審個水落石出,讓二嫂瞧瞧,什麼叫本事?」
「我上午怎麼說來著?我早就說過了,等不了一天,二嫂就會來求我們幫忙的!果然被我說中了吧!」五少夫人臉上神采飛揚,語氣得意地道。
兩人腰身搖曳著,神態悠閑地走了過來。
秋香帶著小丫鬟端來杌子,鐘未央讓著五少夫人和六少夫人坐下,笑道︰「有幾個丫鬟中暑了,等大夫來瞧過了,咱們就開始審吧!現在正讓那幾個管事媳婦在盤問。」至于庫房里那些摔碎的東西,她沒有管。什麼東西碎了,自然有碎片在,到時候把碎片拼在一起比對,登記造冊,這是管事媳婦的事,有舊例循,不需要她親自吩咐。
六少夫人又瞥了司徒玥音一眼,目光透著好奇,聲音抬高個八度,大驚小怪道︰「喲,十妹妹怎麼哭了?」
司徒玥音此時眼楮還紅紅的,她連忙稍稍低了頭,輕聲道︰「沒什麼事,就是突然灰塵迷了眼。」
五少夫人看著沒說話,不否認的是,因為司徒玥音定了一門好親事,如今她也不能再輕瞧這個不愛多話的庶出小姑子了!
「十妹妹用了午飯沒有?」鐘未央問,剛才她還沒得及問這個,想著應該是還沒有吃飯的。
司徒玥音立馬搖頭道︰「我吃不下,等三位嫂嫂問清楚了,我就帶丫鬟回去。」她心想著,大不了,就當今天是遭了一場無妄之災好了!明明她只是去瓊玉軒听幾個嫂嫂商量事情,稀里糊涂地被二少夫人帶來了這里幫忙,她就站著,連話也沒說一句,一切都是二少夫人在分派,突然東西被打碎了,然後她的丫鬟就遭了罪,她自己也跟著難受。
六少夫人又把目光看向屋檐下那些曬蔫了的丫鬟婆子,故意大聲道︰「怎麼亂七八糟的?二嫂把貼身丫鬟也留在里面做什麼?故意來監視九弟妹的嗎?」
二少夫人之前差不多把院子里的人都帶了過來,如今她有四個貼身丫鬟正坐在人堆里,那幾個丫鬟听了六少夫人的譏諷後,都羞愧不已,低著頭,連耳朵根都被羞愧給染紅了。
等了兩刻鐘的工夫,有一個穿戴體面的管事媳婦帶著兩個小丫鬟,領著大夫進門來了。
大夫瞧過了中暑的人,說了無礙後,五少夫人和六少夫人就擺開架勢,開始審問了。
「喲!劉三家的、徐四家的、于大家的、井二家的、屈五家的、孫大家的、武大家的、武二家的!你們幾個人如今全都在這里啊!」五少夫人語帶譏諷,一口氣把八個管事媳婦的名字都數了出來,見是相當地熟悉她們。
那八個人直羞得滿臉通紅,一連聲地道︰「五少夫人,還好您來了,我們這下子也不用再受這冤枉氣了,我們都是被冤枉的!」
五少夫人面帶笑意,眸光熠熠,語聲時高時低、抑揚頓挫地道︰「喲,被冤枉啊?這麼說來,其他人都說是你們把東西打壞的?那我就先審你們八個好了!」像貓捉耗子一樣地悠閑!
八個管事媳婦連忙擺手和搖頭,舌頭都差點打結了,口中苦澀道︰「不不不,不是的,五少夫人千萬別誤會了!沒有人說是我們打壞東西!這里誰也沒有承認!還請五少夫人、六少夫人、九少夫人再多審一會兒,絕不干我們幾個的事!」
六少夫人把眉毛一豎,大聲呵斥道︰「你們幾個是每天喝稀粥的嗎?就這麼一點小事,還要勞動我和五嫂、九弟妹來幫你們審問!你們就這麼沒有用?還佔著管事媳婦的名頭做什麼!還不如早點去掃院子、洗痰盂,干淨!」
八個管事媳婦埋著頭,身子瑟瑟縮縮的,不敢答腔。
五少夫人聲音悠悠閑閑地傳來︰「限你們一刻鐘,把人盤問清楚了!一刻鐘之後,如果沒有找出那罪魁禍首來,禍就是你們闖的!從來沒見過,管事媳婦只會吃飯,不會做事的!今天也真是開了眼界了!你們幾個眼都瞎了嗎,當時你們沒在庫房里面?找不出人來,那就是你們的事了!」說到最後兩句話,她的聲音驟然嚴厲,把那八個管事媳婦嚇得心砰砰直跳。
「還愣著做什麼?」六少夫人凶巴巴地呵斥道,嚇得那八個管事媳婦又是一陣簌簌抖。
她又對著鐘未央道︰「九弟妹,咱們別急,就等一刻鐘,然後就以帶人去二嫂那里了!」笑容很愉快的樣子,一點著急也沒有。
鐘未央笑一笑,放心地把事情交給五少夫人和六少夫人去處理,她不再插手,只在一旁听著、看著,偶爾安慰一下司徒玥音。
一刻鐘之後。
「五少夫人、六少夫人、九少夫人、十小姐,我們問清楚了,東西是老鼠打壞的,不干我們的事!我們都是被冤枉的!」
「是啊!是被冤枉的!」
丫鬟、婆子們此時養好了精神氣,一個個又開始叫喊起來。其實,之前的事生得太突然、太快,她們之中好多人都沒有看清楚事情是怎麼生的,其中又有一部分人都以為是自己闖了禍。事實就是,闖禍的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稀里糊涂的連環反應!因為怕自己也被供出來,所以大家都三緘其口,只想著賴過去。
五少夫人抬起翠色絲帕,掩著嘴笑,聲音愉快地道︰「既然一刻鐘的期限已經過完了,現在咱們就去二嫂那里吧!罪魁禍首已經找出來了,就是你們八個了!」
立馬有管事媳婦跑去撞柱子,風嬤嬤反應也很快,和小丫鬟們一起沖過去抓住了那人,然後尋來繩索,把人綁了。
五少夫人爽快地把帕子一甩,對著眾人宣布道︰「你們這些不擔干系的丫鬟、婆子,是從哪個院里來的,就都回哪里去吧!就別在這里礙眼了!」
其他的丫鬟、婆子松了一口氣,心里欣喜如狂,但又都低著頭,不敢張揚。管庫房的婆子、丫鬟們連忙進庫房去打掃那一片狼藉,二少夫人院里的丫鬟、婆子們連忙趕著回瓊玉軒去了,司徒玥音的六個丫鬟抽抽噎噎地走到司徒玥音面前,跪下請罪。
「是我們不好,連累了小姐,害得小姐擔心了!」
看見自己的丫鬟一個個狼狽不堪,司徒玥音立馬又變得眼淚汪汪的。
沒有搭理那八個哭天搶地的管事媳婦,鐘未央看著司徒玥音道︰「十妹妹先回去吧!我跟五嫂、六嫂現在去一趟二嫂那里,等有了結果,我再讓丫鬟去告訴你一聲。」
司徒玥音含淚而笑,道︰「嗯!多謝五嫂嫂、六嫂嫂和九嫂嫂,明日我再去登門道謝。」
六少夫人笑得眼楮微眯,得意洋洋地道︰「道謝就不必了!」她現在要趕著去看二少夫人的笑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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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去了二少夫人的瓊玉軒。二少夫人正忙著和幾個管事媳婦說話,緊鑼密鼓地分派家事。
丫鬟稟報︰「五少夫人、六少夫人和九少夫人來了!」
聞言,二少夫人眉頭微蹙,顯然沒有料到鐘未央去請了五少夫人和六少夫人來,她臉上露出不悅,停住了話頭,緩緩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靜靜地等著鐘未央等人進來。
「二嫂!」五少夫人和六少夫人笑容滿面地進來坐下,鐘未央只微微笑著,盡量表現得內斂些,希望不要引得別人想太多,不要覺得她是帶著五少夫人和五少夫人打擂台來了。
二少夫人點點頭,已經顯出當家夫人的氣派來,她目光盯著鐘未央問︰「九弟妹,闖禍的人找出來了嗎?」臉色嚴肅,不苟言笑。
那八個管事媳婦連忙跪下,口中喊著冤枉,風嬤嬤拿著帕子,一個個地堵住了她們的嘴。鐘未央淡定地道︰「我對那些丫鬟婆子不了解,擔心受了蒙騙,所以請了五嫂和六嫂來幫忙。已經審出來了,二嫂不妨听听她們自己怎麼說的。」
其中一個稍顯老實的管事媳婦被風嬤嬤拿掉了口里的帕子,她連忙聲淚俱下,哭道︰「真的不關我的事,是老鼠突然從房梁上跑下來,把東西踫倒了!庫房里東西又多,撞來撞去的,就倒下了一片。這,真不關我的事!誰能想到那老鼠會突然跑下來呢?嗚嗚--」
二少夫人皺著眉,表情很不滿意,對鐘未央道︰「九弟妹,我是讓你把闖禍的人找出來,你就讓她們編這樣的慌話來哄我?我倒不知,九弟妹原來是這樣敷衍了事的人!」
又來了!鐘未央在心里哀嘆!誰說背後說人壞話的小人才最惡的!那這樣自恃清高、不屑于背後說人壞話、卻又專門當面損人臉面的人,又該排在第幾位?
鐘未央正要開口說話,六少夫人搶著插話道︰「二嫂,你怎麼能這麼說?要說闖禍,那也是你闖的禍,九弟妹明明是趕去給你收拾爛攤子的!」
二少夫人臉色一紅,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五少夫人卻不搭理這些話,她突然抑揚頓挫地問那出言辯解的管事媳婦道︰「老鼠?哪里來的老鼠?庫房是誰在管?難道不是你們幾個在管著庫房?明知道庫房里東西貴重,你們還放老鼠進去,現在東西打壞了,你們敢說,不是你們的責任?還想喊冤?也就騙一騙那些糊里糊涂的人罷了!」她又轉過臉,對二少夫人道︰「二嫂,人我們已經幫你找出來了,至于怎麼懲罰,二嫂看著辦好了!我們也不是那等子中看不中用的閑人,回去還得管著院子里的大小事呢!」說完,也不說告辭,就面帶笑意地往外走。六少夫人連忙也起身走。
這下子,真是火上澆油!話里的含沙射影、指桑罵槐,二少夫人不能听不出來。
鐘未央也起身告辭,覺得此時再多說任何話,都只是引火燒身罷了。她也很是為難,偏偏還得把道歉的話壓在心里,關于金銀花的事,現在還不是時候說。要是說出來,又是火上澆油。
大丫鬟書童卻極沒有眼色,她突然跪下道︰「九少夫人,求求您,您把摘花的事告訴二少夫人吧!是您突然去摘的,不關我們幾個的事啊!」見二少夫人今天火氣很大,她生怕受了牽連,一直在等著鐘未央解釋摘花的事,但是見鐘未央不說,她心里急得不得了。二少夫人派她管院子,她卻沒管好,二少夫人今天把院子里的大部分人都罰了,連白嬤嬤都罵了,等知道了這件錯事,說不定又要罰她。
鐘未央用看豬一樣的目光看著大丫鬟書童,真是覺得她太笨、太礙事!
二少夫人今天仿佛是盯上鐘未央了,一听說還有這回事,她立馬又眼楮死死地盯著鐘未央。
鐘未央還沒來得及轉身離開,此時也只得硬著頭皮道歉道︰「二嫂,我看院里的忍冬開得很好,就忍不住摘了幾朵,後來才知道二嫂很珍惜那花。雖然我不是故意摘的,但終究是不應該。我也感到慚愧,希望二嫂大人有大量,原諒我這一次。原本想等二嫂有了空閑,我再正正經經地登門來道歉,卻不想被這丫鬟提早道破了,我在這里給二嫂賠罪了。」鐘未央微微頷首一瞬,但並未再次行禮。知道二少夫人愛好清雅,她還特意把金銀花說成忍冬。怕自己說金銀花,又會惹得二少夫人誤會,以為她特意說得俗氣,意圖是譏諷。
二少夫人眼神冷冷的,臉色也冷冷的,緊抿著唇,就是不說話,既不原諒,也不怪罪,偏偏就是把生氣明明白白地擺在臉上。氣氛顯得有些僵硬和冰冷。
鐘未央心情難受,表情也嚴肅了幾分,堅決地告辭道︰「不打擾二嫂了,我改日再來拜訪。」說完,毫不猶豫地轉身走了。
出了院門,走了幾步路,突然現五少夫人和六少夫人正坐在路邊的亭子里等她,兩人朝她揮著手帕。
「九弟妹!二嫂雖然這會子看著凶,你別怕她,把她當泥菩薩就是了!」六少夫人表情一本正經地安慰道。
鐘未央也在亭子里坐下,勉強地擠出幾分笑容,低落地道︰「我也不想鬧翻臉。要是我母親知道了這事,難免還要跟著擔心。」盡管不願意結怨,但是讓她低聲下氣,她也做不到。關系突然變得這麼糟糕,她心里也很難受。和和氣氣的關系讓人心情輕松,而這樣冷冰冰的關系只會讓人心情壓抑。
五少夫人道︰「咱們走著瞧吧!等請晚安的時候,二嫂會親自在母親面前請罪的!保管我說的不會錯!」語氣輕描淡寫,意思里透著譏諷!她今天是做女諸葛做上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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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平蒙院,鐘未央分派清江和松月把那套貴重的文房四寶送去瓊玉軒,吩咐道︰「把東西轉交給白嬤嬤就以了,不用當著二少夫人的面。」
清江和松月臉色謹慎,答應著去了。
趙嬤嬤見鐘未央這會子不高興,便也不多話,一面神色擔憂,一面一個勁地端各樣水果進屋來。
鐘未央安靜地和恩姐兒一起堆木房子玩,沒有心情吃那些東西。
恩姐兒抬起小臉看了鐘未央好幾次之後,突然把手里的木頭丟在一邊,站直了小短腿,把小手來模鐘未央的耳朵。
鐘未央吃了一驚,目光亮亮地注視著恩姐兒,內心一下子被感動塞得滿滿的!
她笑著也模模她的小耳朵,又抱著她親了一下,心情真的開朗了不少。小家伙也會察言觀色了,還會特意安慰她了!這真是她今天唯一的驚喜!
恩姐兒不說話,只是用柔女敕的小手,繼續在鐘未央的耳朵上模著,目光干干淨淨的,看著鐘未央的眼楮。鐘未央每次模她耳朵,意思是夸她,她那時會很高興,所以她這會子也想讓鐘未央高興。
「好了,我不難過了,咱們繼續玩木房子吧!」鐘未央爽朗地笑道。
恩姐兒點點下巴,乖乖的,也露出小乳牙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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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院,傍晚的請安。
當大家都敘禮坐下後,二少夫人當著眾人的面,又福了福身,向著國公夫人道︰「母親,兒媳有負重托,上午庫房里打碎了幾件珍品,兒媳難辭其咎,願意賠補。」
國公夫人顯然也是明白各個兒媳婦的性格的,因此並未驚訝,溫和地笑道︰「你把做錯事的奴才找出來,罰一罰就以了,殺雞儆猴。賠補就不必,一天到晚,府里犯錯的奴才多得數不清,難道還全要主子來出錢替她們賠罪不成?」
六少夫人嘴邊溢出一抹嘲諷,心想道︰二嫂你就算錢再多,也得賠個精光去!既然不會管家,你就別攬事啊!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
因為二少夫人神情和語氣太過認真、嚴肅,所以屋里的其他人暫時都不插話,坐在一旁靜觀其變。
二少夫人又說道︰「我今天才知道,原來下人是這麼刁鑽,竟然敢欺上瞞下,我明天一定把那犯錯的奴才審問出來,既不姑息,也不冤枉,大嫂和母親讓我管家,我一定不會馬虎和敷衍。」
其實,二少夫人的想法很簡單。對上,想討國公夫人的歡心;對下,想壓制五少夫人、六少夫人和鐘未央三個妯娌,讓國公夫人看到她的長處,身為嫡子媳婦,卻一直被五少夫人和六少夫人喧賓奪主,她心里也是懷有不滿情緒的,只不過平時她話不多,又比較安靜,所以沒有表現出來而已。她希望握有管家權的時候,能獨當一面地把家事管好!既給國公夫人留下好印象,又能在僕人面前立威。
只有二少夫人一個人這麼嚴肅地說話,其他人都低頭裝作沒听見的樣子,使得氣氛有點怪異和尷尬。國公夫人卻並不想太認真,仿若無意地笑道︰「你們五個商量過沒有?最好每人分管一樁事情,你們分工明確了,免得下面的奴才想著鑽空子。算了,我偷個懶好了,這些事情用不著我再吩咐,你們自己商量去吧!你們幾個啊,我個個都放心!」
元嬤嬤一邊給國公夫人捶著肩背,一邊恰時機地接話道︰「不是嘛!上次歐陽夫人還說羨慕夫人呢!說咱們家的少夫人們個個拔尖、能干,她羨慕著呢!呵呵……」
二少夫人臉上一紅,訥訥地坐下了。她不是被夸贊得臉紅了,而是因為國公夫人那看似無意,而實際是有意讓她不要獨自掌權的話,而感到羞愧地紅了臉。
五少夫人和六少夫人得意地對視一眼,然後又極有默契地朝著二少夫人一笑,帶著淡淡的譏諷和挑釁。
鐘未央和司徒玥音也對視一眼,鐘未央微微笑,司徒玥音表情謹慎。
等走出了青梅院,五少夫人高聲笑道︰「二嫂,母親吩咐我們的話,咱們什麼時候商量呀?」她模樣十分高興,顯得得意洋洋。
六少夫人幫腔道︰「是啊!昨天看二嫂那麼辛苦,我們都不好意思。要是讓母親知道了,肯定要怪我們四個偷懶的,就讓二嫂一個人在管事,我們都在一旁清閑!」
二少夫人鐵青著臉,冰冷、生硬地道︰「明天上午,我們來瓊玉軒商量吧!」說完,很干脆地轉身離開。
六少夫人甩著帕子,在後面喊道︰「二嫂,你別又不在家!又害我們等你!」
二少夫人沒有理會這話,她臉色很不好看,沉默地離開了。
「五嫂、九弟妹,咱們贏了!」六少夫人捏著帕子,把兩只手握成拳頭,放在下巴下面,模樣很天真地道。
五少夫人神采飛揚地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鐘未央無奈道︰「其實,我喜歡清閑,並不想摻和。」
五少夫人突然目光定定地看著鐘未央,眼楮一亮,道︰「九弟妹,那我明天把楚姐兒送去你那里好了!我替你管事兒,你幫我管著那個小磨人精,如何?」五少夫人自認為空有一身本事,平時都埋沒了,這會子摩拳擦掌,就等著好好地威風一陣了!
鐘未央喜憂參半。喜的是,她確實不想和二少夫人爭權柄。憂的是,楚姐兒小家伙她已經領教過了,會咬乳娘、會欺負恩姐兒,還人小鬼大、有主意,很不好帶啊!猶豫片刻,她還是微笑著點點頭。
五少夫人卻很高興,笑道︰「那就這麼說定了!不過,我也不全替你管了,你自己也要磨練磨練!要是遇到什麼麻煩,盡管派個丫鬟去找我就是!那些個奴才,專愛和主子斗心眼,不過,我不怕她們!她們那點本事,也就騙騙二嫂罷了!什麼鬼心思,都瞞不過我的眼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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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沐浴過了,鐘未央回到大床上趴著,歪著頭,眸子睜得又大又圓,眼睫毛撲閃撲閃,對著司徒明問︰「你有煩惱嗎?」
司徒明目光露著疑惑,看著她。人生的煩惱多的是,她指的是哪方面?
鐘未央笑一笑,卻不催著他回答,而是拐彎抹角地說起了鐘府的事來,聲音清晰地道︰「我有一個嫡兄,三個庶兄,兩個庶姐,我從小就知道,大哥鐘痕不喜歡我母親和我。小時候我喜歡帶著丫鬟到處玩,我的三個庶兄就總是護著我,問我喜不喜歡花,要是喜歡,就算是長在樹尖上,他們也會想辦法幫我摘下來。但是鐘痕會故意朝我扔石頭,因為這事,我母親和父親經常吵架。」
司徒明憐惜地模模鐘未央的臉,目光認真地道︰「我下次再替你教訓他!」
鐘未央面上不在意,笑道︰「打一打就好了,別再擄走他了,祖父和祖母會很擔心。我還有兩個庶姐,她們在母親面前雖然會對我笑,但是其實她們不喜歡我,但是也不敢欺負我。趙嬤嬤天天跟我嘮叨,說我五姐人很穩重,讓我多親近親近,但是我就是覺得五姐表里不一,背地里打著別的主意。她和六姐兩個總是想方設法地討好母親。幾個庶兄明面上看著和和氣氣的,其實背地里也有爭執。好像大家都是當面一套,背面又是一套。你呢,你小時候是什麼樣的?」
鐘未央說了一大通話,說得嘴巴都干了,其實就是想試探司徒明,看看他對國公府里的幾個兄長是什麼態度。偏偏她不明說,而是繞著彎,繞了一大圈,最後還問得相當委婉。
司徒明躺下來,側身抱著鐘未央,眉間一片平和,嘴角帶著清淺的笑意,調侃道︰「你這叫什麼煩惱?滿是孩子氣!」
鐘未央眼楮定定地看著他,問︰「你呢?你小時候想什麼?」
司徒明眨一下眼,臉上的神情沉靜下來,有微微的笑意,也有平靜的黯然,低聲地回憶道︰「父親外院書房里的寶劍,我很喜歡。但是那時還太小,拿不到。大哥比我大了十歲,他就偷偷地把劍取來給我玩。結果,大哥被父親抽了十道鞭子。我七歲學射箭的時候,是二哥手把手教我的。十歲去城外學騎馬,路上遇到刺客,五哥和六哥把我護在中間,差點就死了。我最大的煩惱,就是還沒上過戰場!」
說完後,平靜了一會兒,然後他的眸子略帶揶揄地看著鐘未央,仿佛在說︰你們家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滿滿的都是孩子氣,學小姑娘一樣斤斤計較,個個小肚雞腸,咱們家的人才有男子漢氣概!
鐘未央道︰「你怎麼惹了那麼多麻煩?大哥他們豈不是很煩你?」
司徒明︰「男子漢胸懷坦蕩,哪會像你那幾個兄長那樣迂腐、專門窩里斗?」
鐘未央道︰「能別人把你看清了,你卻沒有看清別人。生活是很復雜的。」
「話本上是這麼說的嗎?」司徒明的臉越靠越近,聲音越來越低,顯然他已經對今天的談話失去興趣了,興趣已經轉移了。
「你不也經常听戲嗎?你會不知道?」鐘未央小聲嘀咕了一句,但很快就被司徒明吻住了唇,屋里變得安靜下來。
吻著、吻著,鐘未央的腦袋變得暈乎乎的。突然,清涼的肚皮上傳來滾燙的觸覺,陌生的感覺讓她驟然清醒,意識到司徒明正在模她的腰,鐘未央二話不說,抬起腳,踹向司徒明的腰間,力量在一瞬間爆,而司徒明正迷失在歡愉里,一不小心又被鐘未央給踢下了床去!
鐘未央的底線是,你以親,但絕不能耍流氓!把手探進衣裳里面,這是絕對不以的!
兩個人,一個側身躺在床上,一個狼狽地坐在地上,瞪著眼楮對視著,兩個人的表情都很惱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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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飯後,鐘未央把恩姐兒留在家里,她帶著丫鬟先去珍棋閣找司徒玥音,然後和司徒玥音一道去了二少夫人的瓊玉軒。
五少夫人和六少夫人今天卻比她們倆還早,她們進屋的時候,現五少夫人和六少夫人已經坐在那里喝茶了。
「好了!人來齊了,咱們以開始了吧?」五少夫人笑看著二少夫人,語氣張揚地道。
說是商量,二少夫人卻是直接分派︰「五弟妹管廚房的事,六弟妹管繡衣院的事,九弟妹管學堂的事,十妹妹管庫房的事。」
「二嫂,你管什麼事?」五少夫人問。
二少夫人一一數道︰「親朋之間的迎來送往,府里丫鬟、婆子的巡夜,每月的例錢,丫鬟的采買……」
她說這麼多,一個是因為她誠實,不會說謊話,另一個,是想彰顯自己的繁忙,不乏炫耀的意思在里面。誰知,她話還未說完,五少夫人飛快地打斷道︰「親朋故交之間的事多著呢!常常要出去吃酒、看戲的,二嫂能忙不過來!不如,把巡夜的事交給我吧!這也是個大事,要是交給二嫂管,我還真不放心!」語氣理直氣壯,暗藏譏諷。
六少夫人大聲幫腔道︰「是啊!就交給五嫂!把丫鬟采買的事交給我吧!我一個人管兩件事,還忙得過來!把例錢的事,交給九弟妹吧!她那學堂的事也太清閑了!」
五少夫人和六少夫人自說自話,顯然沒有把二少夫人放在眼里頭。
鐘未央默然,不摻和這些無硝煙的戰爭。
二少夫人氣得輕微地抖,手握成了拳頭,緊緊咬著牙。
五少夫人爽快地笑道︰「行了,商量完了,二嫂現在就給對牌吧!免得再拖延下去,會耽誤府里的事!惹得母親不高興,就不好了!」
五少夫人和六少夫人的神奇之處在于,她們毫不自卑,頂著庶子媳婦的名頭也能到處談笑風生,在國公夫人這個嫡母面前也能像親兒媳婦那樣自然和親近,在氣勢上喧賓奪主地把二少夫人這個嫡媳給襯托得很沒有存在感。她們就算越俎代庖,也能在氣勢上和言語上理直氣壯!五少夫人能言會道,又潑辣,六少夫人嗓門大、性子急、會幫腔,兩個人把自恃清高的二少夫人逼得簡直開不了口。
讓丫鬟捧著對牌,大家離開了二少夫人的院子。
五少夫人和六少夫人志得意滿,五少夫人朝鐘未央拋個媚眼,語氣爽利地笑道︰「九弟妹,等會兒,我就讓嬤嬤把楚姐兒給你送過去!」
「好!」鐘未央笑著答道,但她的心情並未像表情那麼輕松。剛才在瓊玉軒里,二少夫人完全不理她,態度簡直冷到了冰點,目光甚至沒有看她一眼,就當她鐘未央不存在一樣,還真像結怨結仇了似的。
鐘未央原本以為,就算不能再交心,但是說話聊天這樣關乎禮節的事,兩人之間還是能做到的,但沒想到,二少夫人對她意見這麼大,竟然做出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絕交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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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姐兒被送來平蒙院的時候,恩姐兒嚇得直往鐘未央的懷里躲,小臉上悶悶不的樣子。小家伙的記性是很好的,她沒有忘記楚姐兒在前一天打過她。
楚姐兒卻像個小大人樣,見恩姐兒怕她,她反而更加挺直了腰背,抬起下巴,小小的身子坐在炕上,兩只小手捧著一個大海螺,嗓音稚女敕、語氣霸道,口齒清晰地道︰「這個海螺,是我送給你的!以掛在床上!是我的寶貝!」
鐘未央忍俊不禁,笑道︰「海螺很漂亮!」
楚姐兒突然把小手一縮,把海螺抱進自己懷里,大聲道︰「我舍不得給她了!」
鐘未央道︰「恩姐兒也送一件禮物給你,你們倆交換禮物,好嗎?」
「好吧!」楚姐兒又把海螺捧出來,一本正經地點頭。
見鐘未央和楚姐兒一直說話,恩姐兒也把臉露了出來,目光淡淡地看著那個大海螺,她還從沒見過這樣的東西,不過她只是淡淡地看著,並沒有想要佔為己有的意思。
鐘未央笑著模模恩姐兒的耳朵,小家伙一向這麼乖,從來不霸道、不貪心。
過了一會兒,楚姐兒見恩姐兒玩木頭,她嘟著臉,不高興,對著鐘未央撒嬌道︰「九嬸嬸,我不玩這個!」
「楚姐兒想玩什麼?」鐘未央饒有興趣地看著她,笑著問。
楚姐兒伸開小胳膊,讓鐘未央抱她,然後用手指揮著,讓鐘未央抱她去外面,伸手指著地上道︰「玩這個!」
玩泥巴?鐘未央稍顯疑惑,目光看向楚姐兒的乳娘。難道楚姐兒在秋爽軒里也玩泥巴?
乳娘嚇得連忙搖頭,她不是怕鐘未央,而是害怕楚姐兒,這孩子要是撒起潑來,她一點辦法也沒有,她膽怯道︰「這,這使不得!要是讓五少夫人知道了,定然會怪罪到奴婢身上的!」
「要玩!我就要玩!」楚姐兒聲音尖銳地叫喊著,伸著小手就去打乳娘。乳娘敢反對她的意思,她就不高興!
乳娘被打了,偏偏還不敢躲。
鐘未央稍稍嚴肅道︰「楚姐兒,怎麼又打人了?」
楚姐兒圓圓的眸子瞪著鐘未央,小臉嚴肅著,帶著一股蓄勢待的氣勢,仿佛在說︰你要是惹我不高興,我也打你!
鐘未央笑一笑,把她放到地上站著,然後讓孫嬤嬤把恩姐兒也抱過來,她蹲下來,和她們對視著說道︰「泥巴並不髒,是不是?」
兩個小家伙一齊點頭。
鐘未央循循善誘道︰「我們吃的青菜、好看的花,都是從泥巴里長出來的,都很干淨。」
兩個小家伙又點頭。
鐘未央忍俊不禁,道︰「但是我們的楚姐兒和恩姐兒長得白白的、漂漂亮亮的,比那泥巴不知道干淨多少倍!」
楚姐兒沒上當,凶得像只小老虎︰「我就要玩!」
鐘未央安撫道︰「以玩,但是那些被人踩過的泥,咱們不玩。被腳踩過了,就沒那麼干淨了,是不是?」
「嗯!」小家伙點頭,小模樣很認真。
「咱們去找塊干淨的泥,然後再玩。」鐘未央沒有食言,果然帶她們去了牆角邊,先讓丫鬟用花鋤把泥鋤松,又仔細翻找了,看有沒有蟲子,再端來一盆清水,放在地上。
「好了!現在你以玩了!」鐘未央笑道。
楚姐兒小小的身子就蹲在那里,兩只手興奮地去抓了泥,然後放到水盆里去洗,小家伙沒有玩過泥,所以根本不會玩。
「九嬸嬸,你也玩!恩姐兒,你也來玩!」楚姐兒不滿意只有她一個人玩,小臉認真著,對著鐘未央和恩姐兒喊。
趙嬤嬤笑得拍著胸口,勸道︰「少夫人,這不行!少夫人是大人了,不能這樣做了。」
鐘未央笑道︰「我不玩,讓恩姐兒玩吧!」
楚姐兒點點頭,伸著兩只泥手,來模恩姐兒的手。恩姐兒反應沒她那麼快,立馬被模了個正著。
能小孩子的天性就喜歡玩泥巴,很快恩姐兒也在地上玩了起來,兩個小家伙此時儼然已經像一對小伙伴了,會默契地一起把泥巴堆成小山丘,忙得不亦乎。
吃飯前,鐘未央幫她們倆仔仔細細地洗了手。兩個小家伙都沒有留指甲,所以清洗起來還比較容易。
楚姐兒雖然三歲了,但是她也還是讓乳娘喂飯。
午睡的時候,楚姐兒仰面朝天,挺著圓滾滾的小肚子,小手自然地攤開。而恩姐兒喜歡側著小身子睡,把小手貼著小臉,模樣乖乖的。把她們兩個小家伙放在一起,鐘未央坐在旁邊看著,拿著團扇慢慢地扇風。
丫鬟在外面稟報︰「九少爺回來了。」
鐘未央正要起身出去,司徒明已經走了進來,一眼看到兩個孩子,他臉上突然起了呆,稍稍地帶有驚訝,更多的是神游天外。
鐘未央覺得他這幅樣子傻乎乎的,不就是兩個孩子嗎?他又不是沒見過,這樣都能看這麼久,還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怕打擾孩子睡覺,鐘未央扯著他的衣袖,把他拖了出去,來到西側屋里。
「五嫂事忙,所以把楚姐兒送來和恩姐兒作伴。」鐘未央解釋道。
「喔!」司徒明輕輕地應了一聲,卻是一臉失望。
鐘未央這會子真是看不懂他,搞不明白,這有什麼好失望的?
司徒明打橫抱起鐘未央進了內室,吻過之後,司徒明貼著鐘未央的額頭,低沉地道︰「咱們的孩子什麼時候來?」
鐘未央不答,笑著問︰「你剛才怎麼呆?」
司徒明也不答,目光定定地看著她,眼楮里仿佛有熠熠星光。
鐘未央笑道︰「你剛才該不會是把楚姐兒當成你和我的孩子了吧?」這個猜測有點大膽。
司徒明的手臂把鐘未央抱緊了一些,悶悶不地答道︰「確實有點像。」惜不是,他的遺憾就在這里,他和鐘未央還未圓房,他們的孩子還不知道要等多久呢。
鐘未央閉上眼楮,眉眼彎彎的,忍不住低頭悶笑。她現在現,和司徒明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能獲得愉快的心情,每次听他講心事,總會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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