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以食為天,在農村農民伯伯就靠著種田種地來生活。而在我家鄉那里最主要的農作物是稻谷,經濟作物就是黃豆和花生了。
每年的七月份就是稻谷豐收的季節,也在這時,黃豆和花生也都可以收了。我們那里人把黃豆和花生連根帶苗一齊收到家里,堆放在自己家的院子里。花生還好一點,直接從苗桿上拔下來丟進籮筐里就可以了。而黃豆卻大不一樣,黃豆從地里收回來的時候一定要放在平地上曬著,我們那里稱曬黃豆的地方為禾堂,就是禾田和堂屋之間的空地,也稱曬谷場。每當夏天烈日當頭的時候你就能夠清晰地听到禾堂里黃豆被太陽曬得爆出豆莢的 里啪啦的聲音。吃過中午飯以後再睡上一兩個小時的覺就可以開始練豆了,方法就是拿一根拿起來比較順手的棍敲打在豆桿上面,使豆子都紛紛破殼而出,掉在禾堂上面。練豆的時間最好是選在下午兩點鐘左右,因為那個時候的太陽最大也最毒,最合適練豆。時間太早,豆桿還沒有被曬燥,任憑你怎麼練也練不出來什麼。時間太晚,則又都陰了回去,也不好練。所以說下午兩點鐘左右是最好的。
由于村子里都是瓦房,再加上當時還沒有什麼水泥,所以禾堂都是土的。就用拍掌拍在禾堂上面,使其平整光滑,如同北方人砸夯。然而土禾堂終歸是土禾堂,只要被太陽一曬就會出現筷子般大小的裂縫。這樣一來,練出來的豆子就會有不少都會掉進縫里去,也浪費了不少的黃豆。而再過一些日子下大雨的話裂縫里的黃豆還會發芽,也會長滿雜草,連禾堂也給毀了,來年的這個時候還得要修禾堂和拔草。
山人自有妙計。我們那里的人卻有辦法,那就是用濕牛糞,而且還是越稀越好。在禾塘上面一掃,牛糞把土坑和裂縫都添平了。牛糞經過太陽一曬就會變得又干又硬,效果極佳,而且還可以防止泥土和灰塵混進黃豆和花生當中去,在當時已經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了。
事情恰好就出在我祖父陳光祖十九歲那年。
那年正趕上家里修禾堂。可是家里又沒有養牛哪里來的牛糞呀?不光是陳光祖家里沒有牛,就連整個村里也就只有村長家里有一頭牛。可事情偏偏就是這麼巧,正趕上村長家也要修禾堂。俗話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年三十晚上的菜刀,誰都要用。人家自己還要修禾塘,哪里還有牛糞給你的道理,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呀?
沒有辦法,禾堂你不可能不修吧。說來也巧,鄰居彭建國家里也要修禾塘,母親就把陳光祖叫到跟前對他說︰「光祖呀,趕明兒你就和建國兩個人去他舅舅家挑牛糞吧,我已經和人家說好了。」
陳光祖二話沒說就答應了下來。
彭建國和陳光祖兩個人都是家里的獨子。在鄉里學堂念書的時候就數他們兩個最要好,一起上學下學,一起上樹掏鳥下河洗澡,一起調皮倒蛋,就連幾年前戲弄教書先生也是這兩個人帶頭干的。兩個人臭味相投,用我們那里的話來說就是,兩個田螺滾做一眼去了。
這次兩個人听說要一起去挑牛糞,一拍即合,高興還來不及呢,哪里還會推辭。
第二天早上,兩個人早早就起了床。匆匆地吃過早飯之後兩個人就挑著兩個木桶出發了。走之前兩位母親特別叮囑︰路上別貪玩,快去快回。
因為一來一回一共有十來里路遠,早上去下午太陽落山的時候才能夠回到家。
兩個人滿口答應就轉身走了。
等到了彭建國舅舅家時正好趕上他家吃中飯。彭建國舅舅見自己外孫有半年多沒有來自己家了,就對彭建國兩個人說,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來喝點酒再回去吧。
兩個人剛開始時是推辭,說要在天黑之前要趕回家的。彭建國舅舅急了,對彭建國說,你是不是嫌舅舅家的酒不好喝是不是。兩個人說沒有沒有。彭建國舅舅笑了,說這就對了,坐下來喝兩杯不就行了。兩個人坳不過,就只好答應坐下來喝來兩杯就走。把兩個大人交代的話忘到了九霄雲外去了。
畢竟姜還是老的辣,陳光祖和彭建國兩人都只是十幾歲的孩子,雖然說能喝幾杯,但是哪里能招架得住彭建國的舅舅呀。一頓下來兩個人被灌得分不清東南西北,兩個人醉倒之後就被彭建國舅舅扶到床上抱做一團睡了個天昏地暗。
陳光祖一覺醒來,走到窗戶邊一看,差點沒坐在地上,遠處的太陽就快要落山了,這可如何是好呀。陳光祖轉身來到床邊推了推睡得像頭死豬一樣的彭建國,「建國,你快醒醒呀,太陽快要下山了。」
抹了一把腮邊口水的彭建國哼哼嘰嘰地說︰「別吵我,讓我再多睡一會兒。」
陳光祖伸出手捏住彭建國的鼻孔催促道︰「你還睡,外面太陽已經下山了。」
彭建國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抬起手背『揉』了『揉』眼楮,然後看看外面的天『色』大叫不好道︰「啊,太陽真的快下山了,這可怎麼辦才好呀,中午就不該喝酒的,回去肯定得挨大人的罵。」說完抹干了腮幫子邊的口水,一個勁地拍打自己的腦袋埋怨著自己。
彭建國舅舅家里一個人也沒有,都出門去干活去了,兩個人來到牛攔邊挑起各自的木桶就要回家。
等走到他們村口的時候,兩個人被人叫住了。抬頭一看那不是別人,正是在地里干活的彭建國舅舅。舅舅對彭建國說︰「時候不早了,今天晚上你們兩個就在我家里住一晚上吧,趕明兒早上吃了早飯再回去也不遲呀。」
彭建國搖搖頭對舅舅說︰「不了,回去晚了我娘會罵我的,我已經答應我娘說今天一定會回去的,如果不回去的話我爹一定會來找我的。」
彭建國舅舅生氣地說︰「你這孩子怎麼這麼 呀,你看天都快黑了你不怕呀?」
「我不怕,路上走快一點就可以了」彭建國說完看了陳光祖一眼,兩個人挑起桶就走。
彭建國舅舅在地里喊道︰「你們千萬不要走那片墳地呀。」
彭建國頭也不回地回答道︰「舅舅,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吧。」
彭建國到他舅舅家有一條捷徑,那條路雖然直,但是必須要通過一片墳場。彭建國平時是很少走那種地方的,因為白天從那里經過也會讓人的心里發慌。彭建國本來已經忘記了還有這麼一條路的,剛好被舅舅的話給提醒了。
兩個人走了一段路之後天就完全黑了下來,天上還有月亮照在地上,依稀能夠看得清路面。兩個人的影子在月光下慢慢地向前移動著,活像兩條鬼影子在地面上飄著,說不出來的詭異。
半路上彭建國突然開口道︰「老弟呀,你想不想早點回到家呀?」
陳光祖回答說︰「想呀,當然想了。」
彭建國又問︰「那你敢不敢從墳場中過呀?」
陳光祖想都沒有去想就回答了他說︰「敢呀,有什麼不敢的,不就是埋死人的地方嗎,有什麼好怕的。」等話一說出口陳光祖就有點後悔了,自己雖然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對死人這東西還是心存幾分敬畏的,自己還是從來都沒有在夜里走過墳場。
有了陳光祖這句話打底,心里同樣有些害怕的彭建國頓時膽大了幾分,其實自己比陳光祖膽還要小,在學堂里搗『亂』打架,沒有哪一次是自己帶頭的,每一次都是陳光祖先發了話,自己才敢動手的。要不然幾年前教書先生也不會直接找到陳光祖家里去。彭建國想了想,心里一橫,反正天都黑了,走就走吧,平時里都是跟著陳光祖干的,今天晚上也跟他干了,大不了就是被鬼活活給掐死,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在通往墳場的岔路口時,彭建國停了一會兒,撒著『尿』問︰「老弟呀,我們真的要走嗎?」
「走,我都不怕,你怕什麼?」陳光祖大義凜然地說道。
彭建國滿以為陳光祖會改口,只要他說一個不字,自己就不會從墳場過了。誰知道他堅持要走,一泡『尿』之後兩個人什麼也沒有說。彭建國艱難地踏通往墳場的第一步,陳光祖跟在後面。這一步意味著前面通向的是未知的世界,再也無法回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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