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微風吹過,樹葉出陣陣「沙沙」聲。
什麼柔軟的東西撲進了他的懷中,等少年回過神來時,才現自己已被姬晚禾抱住。
「晚晚……」
少年一時無所適從。但心底仿佛被羽毛拂過,癢癢的。
他一時忘記了反應,怔怔地看著姬晚禾,任由著她將眼淚都蹭到他的身上。
在看到毒蛇尖銳的牙齒刺入少年手臂的時候,姬晚禾心里滿是慌亂無措。
就好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要被搶走了一樣。
那是從未有過的情緒。
就連看見師父身體冰冷地躺在地上的那一次,她也沒有像現在那麼難過。
在她心目中,師父是萬能的。盡管師父沒氣了,但是只要把師父種到土里,明年必然會有新的師父長出來。
是師兄……
其實她也以依葫蘆畫瓢用同樣的方法把師兄重生種出來的,不知道為什麼,她舍不得這樣做呢。
「放心吧,師兄,就算你沒氣了,我也會把你重新種出來的。」姬晚禾抱緊了少年,吸著鼻子說道……
「……」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才剛醞釀出來的氣氛瞬間被這句話破壞殆盡,少年突然生出了一種把姬晚禾推開、直接將她扔在這里不管的沖動。是看著小姑娘眼圈紅紅的模樣,他又于心不忍了。
「好了,別哭了……」但少年顯然並不是會安慰別人的人,只能笨拙地用手擦去姬晚禾臉上的淚痕,然後拉過她的手。
「我們回去吧。」
「嗯。」姬晚禾揉揉酸澀浮腫的眼楮,听話地點了點頭。
「啊!」
不過剛走出一步,一陣鑽心的痛便從腳腕傳來,姬晚禾整個人栽倒在少年的身上。
「怎麼了?」少年扶住了她,疑惑地問。
姬晚禾皺起小臉,抬頭看向他︰「腳……腳崴了……」
大概是摔倒在地上的時候扭了一下,姬晚禾將褲子拉高,腳踝果然腫了起來。
「還能走嗎?」
「嘶——」姬晚禾嘗試著邁出一步,但腳才落地立刻痛得把腳縮了回去。她為難地朝少年搖了搖頭。
少年皺了一下眉,沒有說話,抓起姬晚禾的胳膊,稍微彎腰,身體一轉,瞬間把她背到背上。
「啊!師兄你做什麼?」姬晚禾驚呼。
「我背你回去。」
趴在少年的背上,姬晚禾感覺很溫暖很踏實。
「師兄,對不起。」姬晚禾把頭輕輕的靠在他的背上,伸手摟住他的脖子,悶悶地開口道。
少年一怔,隨即釋然︰「沒關系,那把琴……」
姬晚禾搖頭打斷了他︰「我說的不是這件事。我以後再也不把毒蟲子放進你的飯里了。」
「……」少年頓時臉綠了。
溫度驟降。
「師兄,有沒有覺得周圍突然冷了?」姬晚禾抬頭看了天空一眼,又低下頭,眨了眨眼問道,「剛剛說到哪里了?啊,對了……不過上次不小心放錯了,最後把那些蟲子都放到師父的碗里去了。」
「……」
她頓了一下,又不放心地追問︰「師兄師兄,你不會把這件事告訴師父吧?」
「……嗯。」
「吱吱吱。」被忽略掉的小猴子跟在兩人的身後,氣憤地邊走邊啃果子,丟了一路的果核。
回去的路並不遠,不過大概是累了,姬晚禾說著說著,就這樣趴在少年背上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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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過了多久,姬晚禾是被一股東西燒焦的味道驚醒的。
醒來的時候,她是躺在自己的房間里。
姬晚禾腦袋里暈暈的,思緒都如線團般胡亂地打結,這樣捂著眼楮躺了許久,才清醒過來。她右手撐著床起身,只覺得滿身沉重。
腳上的傷已經被包扎好了,屋內還殘留著淡淡的草藥香氣,證明著有人來過的痕跡。
但那陣燒焦的味道卻沒有散去,反而越來越濃。
生了什麼事?
姬晚禾從床上爬了起來,扶著牆壁一蹶一拐地走出屋子,眼前的一幕卻讓她為之一震。
院子中央用木頭架起了一個燃燒的火堆,熊熊的火焰正吞噬著那把她所熟悉的五弦琴。
「晚晚,你怎麼出來了?」耳邊響起少年驚訝的聲音。
「師兄,你的琴……」姬晚禾黑色的眼眸里倒影出那一片火光,片刻後,她轉頭,驚怔地看向少年。
少年點了點頭,眸子里是幽黑色的冷漠︰「我讓師父把它燒掉了。」
姬晚禾驚訝出聲︰「是,這把琴對于你來說不是……」
「不過是一把琴,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我不想因為它而跟你生分。」少年說著,迎上了姬晚禾的視線。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只覺得少年臉上冷硬的線條忽然柔和下來,猶如春風將冰雪融化,留下滋潤的女敕草。緊抿的唇角勾起向上的趨勢,這點似有若無的笑意,霎那間將他冷若冰霜的面容抹上暖意。
姬晚禾臉上一熱,有些狼狽地低下頭︰「師、師兄,你突然這麼說……我……我也……」
「你這丫頭!腳受傷了怎麼還到處亂跑?」
一個嚴厲的聲音突然打斷了他們。
姬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兩人面前,肅著臉,神態一派威嚴。
少年連忙上前一步解釋道︰「師父,你不要怪晚晚,這一次是我的錯。」
「你別總是慣著她。」姬昊看向少年,皺眉道。
少年移開了視線︰「沒關系的,我……」
姬昊生出了一陣無力的感覺,他看向少年,嘆了一口氣︰「算了,你先帶她回去。」
「是,師父。」少年點了點頭,轉身看向姬晚禾,墨色的眸底似有什麼在漸漸融化。
師兄他……竟然把那把古琴給燒掉了……
……是為了她嗎?
在姬昊出現之時,姬晚禾就一直在走神,以至于什麼時候回到房間都不知道。
「晚晚……」無奈的聲音再次傳入了耳中,拉回了姬晚禾飄遠的思緒。
回過神的姬晚禾側了側身,在自己倚靠的地方找了個舒適的位置,回了少年一個撫慰的笑容︰「師兄,我沒事了,不用擔心。」
「不……」少年皺起眉心,似乎說出那樣的真相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他停頓了許久才用生硬的語氣說出了此刻的情況,「晚晚,你……壓著我了。」
呃?
听著少年一點也不自然的語氣,姬晚禾下意識抬起頭,恰好對上一雙深邃沉寂的黑眸。
剛剛師兄說……壓著他了?
視線稍微下移,姬晚禾看見自己的手一直揪著少年的衣襟不肯放開。
然後,她終于現不對勁的地方,不覺瞪大了眼楮!
此時少年與她隔得很近,近到能听見彼此的呼吸聲,以及他長翹微微彎曲的睫毛。
更糟糕的是,兩人的嘴唇挨得很近,不到半寸的距離——只要少年稍微低下頭,它們就會貼在一起。
這時,少年綁在上的束的帶子已經被扯下,墨黑色的長披散下來,原本稜角分明的冷漠俊臉像是帶著剛睡醒的困意,竟顯得魅惑起來。
姬晚禾一時看得出了神。
片刻後,她晃了晃腦袋,努力讓自己清醒過來。只是她突然惡作劇心起,沒有立刻推開少年,而是抱緊了他,笑眯眯說道︰「師兄,讓我撲倒你吧!」
少年一愣,瞬即窘了起來,狼狽地移開了視線︰「晚晚,你……你一個女孩子!腦子里怎麼會有這樣……這樣的念頭!」
雖然中間有些話被少年刻意省去了,但是姬晚禾總覺得,那一個被省去的詞語,絕對不是什麼好的形容詞。
無論什麼時候,少年總是保持著如此冰冷孤傲的表情,深黯的眼底永遠充滿了平靜,周身亦總是縈繞著冰涼的氣息,讓人不敢輕易接近。
但這一切在姬晚禾眼中,其實都是假象。
正如此刻,簡單的一句戲弄的話,就讓他臉紅失措。
「哼!」姬晚禾哼了一聲,故作生氣地將頭扭向另外一邊。
「晚晚,你……我、我讓你撲就是。」少年輕輕地拉了拉她的衣袖,微紅著臉小聲道,「不過,那件事情……你不要再生氣了。」
姬晚禾微微一愣,隨即釋然。
他所說的「那件事情」,自然是指古琴的那件事情。
「好。」她回頭莞爾一笑,伸手抱住了少年。
低頭看向懷里的姬晚禾,少年有那麼一剎那的失神。
不過這個時候,姬晚禾卻伸手推開了他,從他懷里掙月兌出來。
「對了。」她抬眸看向他,眨著水靈靈的眼楮問道,「師兄師兄,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不過你也不要生氣。」
「什麼?」
姬晚禾掰著手指很認真地數道︰「師父懷的那個孩子是不是你的?這里就只有我們三個人,不能是我的,那麼剩下的就只有……」
她說著,看向了少年。
少年的臉立刻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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