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便把大管家吳清叫了過來。由于這幾天天氣不是很好,所以大管家也沒有出去查賬或是巡視產業。大管家來的很快,立刻就有小丫鬟奉茶。
劉父讓他嘗嘗︰「今年上貢的新茶。」
吳清端起來啜了一口。
色澤翠綠,香氣襲人。是上好的明前西湖龍井。
「好茶!」他笑道,「香味濃郁,清新自然。」
劉父听了眯眯笑起來,吩咐一邊使喚的丫鬟︰「待會大管家回去的時候,把這茶葉都讓他帶回去。」
「這怎麼好!」大管家听了忙道,「你賞我嘗個鮮就是了。」
「我們年紀大了,不比年輕人。」劉父示意丫鬟去拿茶葉,「我還是喜歡明後茶!」
明前茶味濃,明後茶味清。明前茶的確不太適合年輕大的人。劉父的話十分有道理。但大管家還是道︰「您還是留些待客吧?而且我家的小子只會牛飲,哪里懂得其中三味,給我就浪費了,要不剩下的就給三少爺吧!」大管家立馬就明白了家主的弦外之音。
「你看著辦!」劉父很開心的說道,「堅兒年後要掌管自己的產業,你幫我教一下!這些茶葉就算是堅兒的束脩。」說著又喝了一口茶葉,眼楮半眯著回味了好一會兒,顯然心情很好。
「隔日不如撞日!我正打算趁這幾天叫上大家商議一些事情,那不如就今天借老爺的地盤用用?」大管家從小就跟著家主,知道家主喜歡辦事情干脆利落,所以也不拖沓,立馬就把事情決定了下來。而且家主在家,有些事情當然是家主決定最好的了。
由于劉家興起也才幾代的人,所以也沒將鋪面做的很開,畢竟這年頭做什麼都要有關系才好做,要是沒有關系的話,商業稅為零,那是笑話,城里面有十多間鋪子,城外有農莊——養些雞鴨鵝之類的,還有幾片地,應該算很大了,-9畝的地,基本都是良田,還有部分是水田。
各個鋪子的店主按照資格一個個把最近幾個月的經營狀況說一遍,因為需求沒有增大,也沒打算向外擴張,基本就是保持目前的經營狀況就可以。農莊還有農田的管事就比較瑣碎了,有佃戶交不全租子的,有哪塊地今年有被淹,請求免租的,各種農作物的收成怎麼樣?還有就是詢問那些放在倉庫里面的糧食怎麼處理?不一而足,都是些瑣碎的事情,但是卻都很重要。
劉堅一直在旁邊听著,就是父親詢問,也只是說的少,听的多。
有些事情可以當場決定,有些事情還要考察一下才能做出判斷。劉堅要做的事情就是其中的一件,因為酒館鬧鬼了。
來寶酒家發生的事,要提起來,還得從三天前說起。
俗語說亂世出妖孽,光景亂,人心彷徨,髒東西也就隨著出來。
那天就沒好兆頭,天老爺陰著張臉,灰雲疊疊的卻就是不漏滴雨下來,酒肆的生意特別冷清,一整日只零零散散地來了幾個客人,豐掌櫃在櫃台里摻了幾道瞌睡,腿都麻了。
等天黑透,他見再守下去也賺不到錢,便關門打烊,兒子不久前才娶了媳婦,小兩口正如膠似漆的恩愛哩,早回了後屋,店里幾個請來的伙計也都是街坊里的住戶,歇業早的話,一般都是回自家睡去。婆娘去了廚房燒水,等會好給他熱呵呵的泡個腳,豐掌櫃就在前堂掌了燈,算著賬,十幾個粘著油膩的大錢,被他模來模去的。
他福緣淺,沒讀過書,大字認不全幾個,不過既然是被劉家用作掌櫃,自然也有一套讓人懂得的做賬的方法,帳薄上畫兩個圈的是臨街肉鋪的賬務,過兩天就得送吊錢過去;打個斜線的,是東門老帳房欠的酒錢,讀書人知廉恥的,不會厚著臉皮死賴著,不過再緩幾日,還是得催摧……
「狗日的,酒里還得摻瓢水,不然真頂不住得關張大吉了。」掌櫃盤算,最近倭寇越來越猖狂,整得好多人都往內地里跑,人多吃的就多,米谷越來越貴,釀酒的本錢也一日比一日高,可是東家又不讓漲價,說是大家都不容易,鄉里鄉親的少賺三五斗米圖個安心。
但水添多了,酒味一淡,又會得罪照顧生意的老顧客,他正想著要不要去找大管家商量這件事情,正琢磨著,端水進來的婆娘突然發了聲喊,一盆熱水潑到了地上。
「他爸,啥聲音?莫不是遭賊了?」
掌櫃連忙把錢掃到屜里,鎖好,將櫃台下的 面棒模到手,側著耳朵一听,卻靜悄悄的。
「大驚小怪,人嚇人,嚇死人的。」掌櫃抱怨,話音未落,不知從哪里傳來陣怪聲,又低又尖,活像是有個女人淒淒涼涼地在嗚咽,要多磣人就多磣人。
老掌櫃還沒朝那方面想,他怕是有誰裝神弄鬼的嚇唬人,一邊讓婆娘去喊兒起來,一邊拉開堂屋的側門,露條縫朝外張望。
外面黑洞洞的一片,鄰里早就安睡,街道寂寥無聲,別說人,鬼影都瞧不見。
一想到鬼字,掌櫃禁不住打了個哆嗦,正當他連連念著「百無禁忌」時,前堂又傳來窸窣的雜響。
「賊人趁機進屋了?」掌櫃不敢妄動,等兒披著外褂趕過來,才壯膽一道沖了過去。
還是沒人,不過掌櫃心細,舉著燈四下看了遍,卻在臨窗的牆角瞧到血跡,斑斑點點的印在地上。
一下他的頭皮都炸了起來,差點一**癱下。
隔天晚上,女人聲又出現了,全家人被鬧得惶惶不安,兒媳婦膽小,連覺都不敢睡,整個人望著就頹靡了下去,更何況兒媳婦還牽扯到他們的小孫孫呢。
如果是遇歹人,還能報官,兒子也壯得像頭小牛犢,他也正打算過了年頭,讓兒子拜訪一下家主,謀一份差事,好說也曾經跟著少爺上過幾天學堂,認識幾個字。但這「鬼上門,要死人」的災禍,活人有什麼法哩,能躲則躲唄。
掌櫃打發兒子帶兒媳婦回鄉下去拜拜老親娘,順便住幾天避災,免得出了事全家都逃不了。
他是不準備走的,來寶酒家這份差事老爺賞的,生死都得守著。
老伴也不肯走,好說好勸這歹婆娘都不依,挨了幾巴掌還嚷著就算死也死在一個屋里。
每天一入夜,老兩口就毛骨悚然地擠在一起,就是慶子也被留下來看家,也不知哪個嚼長舌的得知了這事,朝外一宣傳,弄得幾乎無人敢上門光顧了。
唉,要死就死他兩個老的吧,鬼收了命,心滿意足了就會離開,到時香火還有兒繼承著傳下去,只是卻有些愧對老爺這些年的福澤。
豐掌櫃絮絮叨叨了很久才把整件事情說完,不知道是不是和人分享以後,還是有少爺頂著鬧鬼的事兒,壓力輕松的原因,拿起大茶杯狠狠的喝上了一口,說了那麼長時間卻是有些口渴了,突然才發現忘了給少爺也上杯茶。若果是平時,小兩口絕對不會忘記這個事兒。
豐掌櫃回頭叫來了婆娘,面色不好的吩咐了幾句,才有些訕訕然的解釋道︰「這幾天伙計請假,兒子又不在,有些忙壞了!」
酒館里自然也是有好茶葉的,老板娘也有泡茶的手藝,看著綠色的茶葉在水中一浮一沉的,卻也有些恬然的意味。
這明顯是人為的,不管是地上的血痕還是後門上不大明顯的刮痕,都是人為的證據,雖然豐掌櫃和那些人都有些疑神疑鬼的,劉堅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上也開始信了鬼神之事,不過這事情是人做的無疑,就看是什麼人做的。要說是酒樓的競爭對手,也不大可能,縣里開酒樓的背後都是各個家族,不說多半拐幾個彎就是親戚,平時也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說曹操,曹操就到,這不,今天就來了個活神仙,先是籠著手,在門口轉了幾圈,然後一進門就直搖頭,「難怪我遠遠瞧見你家屋上盤著股黑氣,災禍,災禍哩。」他大聲嘆了口氣,「幸虧被我看出來了。」
心神憔悴的老掌櫃差點就給他跪下來了。有些猶豫的看著劉堅——少東家在,自然是少東家做主。劉堅也立刻答應了,既然人家都來了,就要讓人家把戲做全套。
有了少主子的點頭,豐掌櫃立馬出去應酬著,小心翼翼地跟著活神仙滿屋打轉,做法消災的價錢可不低——嗯,那位活神仙的原話,足足十斤精面蒸饃加一大條臘魚外加一串臘肉,神仙可說了,驅鬼得傷元氣的,也不知這點面肉補不補得回來。這後院里的人登時就笑噴了,這活神仙也是可愛的點,瞎鼓搗了良久,也才要這麼些東西,別說是他們劉家,就是平頭的老百姓也拿得出來,不得不說,紹興這文興之地,地主們的吃相也還行,百姓也過得比較殷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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