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張蓓丁點心眼也無,那就過分了。便是顧微涼也知道,張蓓胡說八道的時候,也都是前思後想過,說那些不容易捉到把柄或者好月兌身的。這一回她做的事也是大小。若葉晁遠不想鬧得太大,讓她慢慢把錢還上也就了了,若是想要往大了鬧,挪用公款那是證據確鑿的。
此時此刻,顧微涼竟有些內疚情緒。不過是說了她幾句壞話而已,若真是為了自己,葉晁遠就故意下套給張蓓鑽,那會不會稍稍有那麼一點點過分呢?她這個人向來聖母,她自己有時候都明白沈冰朝她大吼大叫的心情。張蓓好歹是她大學四年的室友,這幾年社會上打拼磨礪,心境有些變化,但該是不至于要把她送到監獄去的。
顧微涼骨子里不記仇,總是惦念著旁人的好,縱然是一絲一毫溫暖,也想著回饋過去。
葉晁遠好以整暇地看著張蓓,嘴角一直噙著一絲冷冷的笑意,听她這般說,笑道,「你記性還真是不太好,花了這麼多錢,自己竟然都不記得了。那麼不知道你四年前寫的舉報信,你還記得嗎?」
張蓓听到舉報信三字,頓時面如白紙。她這輩子也就寫過那麼一封舉報信,這些年這事也是她心里頭一道坎兒,是以再見顧微涼,她更是忍不住想把她一踩到底。
當年提心吊膽,把自己弄到一個卑鄙無恥,不敢回首的境地,如今顧微涼竟然過的還不錯。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霹靂。
一句玩笑話,于張蓓卻是最好的寫照。
是葉晁遠怎麼會知道這些?張蓓飛快地在心里頭想著,「葉總,你在說什麼?」
早料到張蓓肯定是死咬著牙不承認,葉晁遠拉開抽屜,取出一封匿名信來,「我已經找專家鑒定過了,你自己的筆記,你自己看吧。」
男人說這話的時候眼楮卻是望向顧微涼的,顧微涼已經不知不覺的站起來,她有點懷疑,又有點不敢確信地走到桌子前,看著那封舉報信。
這封信幾乎要是她過去兩年里最大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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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城的夏天並不長久,秋老虎卻比什麼時候都烤人。q大剛剛開學,只大四的學生都是躁動不安著的,準備工作的都在抓緊最後的好時光狂歡,準備考研的,一門心思扎進書海里。偏偏q大經管系格外不懂得照顧學生們的情緒,大四上學期竟然還有課程,還安排了最變態的老師給他們。
「你們一堂課曠多少人,我就叫你們掛多少人。」此老師名震q大的一句話委實震懾了一屆又一屆莘莘學子。
經管系的陳總,那是變態中的戰斗機,人人都懂。
于是乎,縱然課堂上,背英語的,打牌的,看電影的,睡覺的,大家都是百無聊賴,也沒一個人敢走。不過這一切都影響不了講台上那位,哪怕滿屋子沒一個人听課,陳變態也依舊講得情緒高昂,唾沫四濺。
顧微涼百無聊賴地趴在桌子上,蔫蔫兒的樣子。剛開學,學校食堂的飯只好了幾天,待陪新生報到的家長走掉以後,就恢復了正常水平。諸如玉米抄提子,桃子燒豆腐,香瓜燒里脊……q大的食堂大媽向來對水果情有獨鐘,最近還推出了應季的特色菜月餅炒西紅柿。是以顧微涼同學剛回學校就親切的投奔了校外的地溝油小吃攤,卻忘了自己那向來需要時間緩沖的胃,上吐下瀉了個稀里嘩啦。
昏天黑地的吐了整整三天,顧微涼被動曠掉了所有的課,要不是因為陳總實在沒法曠,她還真不能從宿舍里爬到教學樓。
第一堂課還未上完,顧微涼便覺得胃里又開始痙攣的厲害。她早上根本沒吃飯,只在宿舍里熱了杯牛女乃,現在瞧著,這杯牛女乃也是保不住了。
捂著嘴沖出了宿舍,陳變態扶著眼鏡,驚悚地看著她,「這位同學,你這是……」
張蓓扶了扶眼鏡舉了手,「陳老師,微涼這兩天不舒服,總是說惡心想吐,能是去廁所了吧,我去看看她。」她說完,就站起來,從後門走了。
因為女生的聲音有些大,不少打牌的同學都听見了。那個年紀的男生,大多血氣方剛,又多愛八卦,听張蓓這般說,個個笑得猥瑣。
「梁無緒,瞧你干的好事。」不知是誰先起了頭,引起一陣喧鬧聲,連女孩子們都忍不住回頭望過去。
梁無緒睡了大半節課,懶洋洋爬起來,根本不明白生了什麼事,只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
「怎麼了?」男孩子慵懶而隨意的側臉奪取了不少人的目光。
幾個男生小聲在後頭嬉笑,講剛才的小插曲。梁無緒便痞痞地笑起來,「等著吧,等過兩天我就跟顧微涼求婚,明年請你們喝喜酒啊。」
一群人哄堂大笑起來。
臨近畢業,女生宿舍樓的晚上都是臥談會一夜接一夜,同寢室的其他兩個人自大二起就嫌棄宿舍晚上掐電,在外面租房子住。宿舍里,自來是張蓓和顧微涼兩個人的。
顧微涼從廁所跌跌撞撞地走出來,一張小臉蠟黃的很,「張蓓,我覺得我膽汁都要吐出來了。」女孩子癱在床上,氣若游絲。
張蓓一邊溫書,一邊笑道,「讓你在外面隨便吃東西,活該。」
「我覺得我如果去吃食堂的月餅炒西紅柿,也一樣是這個效果。」顧微涼憐兮兮地說道,拉過一邊的毯子,把自己裹成小蝦米,「張蓓,我想喝你煮的粥了。」
「好,明天早上給你做。」張蓓頭也不抬的回答。
兩個女孩子正閑聊,樓下突然傳來男孩子的喧鬧聲。
「顧——微——涼——顧——微——涼——」
顧微涼莫名其妙跑到涼台上,是慣用的老橋段了。
心形蠟燭、玫瑰花、煙花……
大學時代追女孩子,大多不過是這些東西。尤其是新生入校,老生畢業的時候最為頻繁密集。眼下還算少的,等到了五六月份離校季,還不知道有多少多情的少男少女為這些亂七八糟的留下感動的淚水。
梁無緒抱著大捧的玫瑰花,站在心形蠟燭里,和一眾哥們兒們一起喊,「顧——微——涼——我——愛——你——」
一遍又一遍,惜顧微涼丁點反應都沒有。
過了一會兒,見樓下沒反應,也不知道是哪個人先起了頭,一大堆男生在下頭一齊喊起了旁的。
「顧微涼,我會對你負責的!」
「孩兒他媽,咱倆把證領了吧!」
其後是張蓓一盆涼水潑下來和她憤怒的尖叫,「梁無緒,你們都給我閉嘴!」
這事便也不了了之了。
然則,也正是在這以後,顧微涼懷孕了的消息,便開始不脛而走了。
顧微涼低頭看著那封信,信很短,旁邊附著筆記的鑒定報告,一字一字的,就像是刻在她心尖兒上,往事又歷歷在目,怕的很。
女孩子有點慌了,她想逃避,「你……你怎麼會……」她斷斷續續地想說什麼,聲音卡在嗓子里,根本說不出來。
葉晁遠的眼底掠過一絲心痛,面上卻是面無表情的樣子,定定的看她,「是張蓓給你們校長寫了舉報信,所以這事後來才會鬧得那麼大,那麼多人知道。」其後男人遲疑了片刻,才緩緩開口,「我打電話問過了梁無緒,他回憶起來,說謠言當初也是先從女生那邊傳過來的。」
大學里同學和同學之間本就不如高中時來的親厚,顧微涼鬧肚子的事情除了張蓓,又有誰知道呢?
顧微涼全身都在顫抖,面色蒼白的很。她轉過頭去看張蓓,想開口問為什麼,卻又覺得問出來又怎樣。四年啊,在學校里最親厚,最朝夕相處的人,到頭來竟是這樣對她的。真是悲又笑。
「所以啊我一直以來,都不過是一個小丑罷了,被你們一個個當做傻瓜來耍。」顧微涼一邊說,眉頭微微蹙著,眼淚便慢慢落下來。
葉晁遠知道,這話是把他也罵進去了的。他並不吭聲,也不再言語,更沒有去安慰顧微涼。她需要時間來接受這件事,這是打從一開始他就料到了的。
張蓓冷著臉看葉晁遠,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料到,葉晁遠竟然能有這天大的本事,把三年前她寫的信都挖了出來,旁的或許還以推月兌,那封信卻是死癥。她當初做的有多隱秘,她自己也是清楚的。事到如今,她才回過神來,葉晁遠只怕從一開始就是在耍她。
若說傻瓜,這幾個月,她才是那個被當做傻瓜來耍的人。且現在她的軟肋捏在葉晁遠手里,能依仗的大概只有顧微涼了。
「微涼,你要是生氣,就打我吧。」張蓓一邊說,一邊假惺惺地靠向顧微涼,眼淚竟也說著說著吧嗒吧嗒流了下來。顧微涼一直低著頭,長長的睫毛上沾滿了淚水,尖削的臉頰被頭擋住了大半,看起來柔弱不堪。
顧微涼的心軟,顧微涼的優柔寡斷,顧微涼的怯懦,張蓓是最了解的。
「微涼對不起,那時候我是鬼迷心竅了。我嫉妒你……我……」張蓓看顧微涼沒反應,于是伸手去抱她。顧微涼最吃這一套,她大學四年就看出來了。
然則迎接張蓓的卻是結結實實的一個巴掌。
顧微涼打的手掌都麻了,她擦掉臉頰的淚,定定的看著張蓓,一字一頓的說道,「我曾經把你當做很好的朋友,但以後都不會了。」說著,顧微涼高高的舉起手,又是一巴掌,狠狠地打了下去。
如此接連四下,張蓓的臉頰都跟著腫起來。她心里快要氣炸了,但她不敢還手,不敢說一句狠話,因為葉晁遠還在旁邊看著呢。她有太多把柄落在這個男人手里了。
作者有話要說︰字數一直在奔騰是腫麼回事~竟然還沒收拾完張蓓,我自己都驚呆了嚶~
其實蠻想說,前面質疑微涼當年那件事的讀者們,大概堅持不到這里吧,略遺憾。
為了一個合理的腦洞,作者也是拼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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