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煙眼眸和往常的柔煙很是不一樣柔和如碧波之上的細雨,輕輕地落入心底,但這細雨時而卻又像細刃般此在人心頭,不禁讓人心微顫,再看一眼,她仍舊是風輕雲淡,溫潤在心上散開。
興許正因為這樣的復雜的眼神,王小仙微楞之後,緊緊握上她的手,緊張道「你…你是柔煙」
我抽了抽嘴角,這分明就是柔煙,不管是真假柔煙,她始終就是柔煙。
這時候的柔煙說話也不如往常那樣,反而更像是受了重傷,奄奄一息,勉強彎起嘴角,淺淺點點頭「昕之…」之後就是抑制不住的眼淚。
王小仙微微點頭「是我,是我」
此時我真覺得自己不應該跳戲,但這種隔了千山萬水終于相認的場面,就跟嫡仙小說里老套的對話真真是一模一樣的啊。
柔煙微微掙月兌了王小仙的手,像是用盡身上所有力氣,吃力地把手抬起放在王小仙臉龐,目光柔和「昕之,答應我莫要做傻事」
我蹙眉,暗道,王小仙做傻事?想到此處不由心頭一驚,我就說王小仙怎麼能只是坐以待斃,全部都指望我,莫不是在暗地里在盤算著什麼?
王小仙此刻根本無暇顧及我是否在,目光一瞬不瞬疼惜地看向柔煙,細長的手握上貼在他臉上柔煙的手,點點頭道「只要你回來,你回來我便什麼都不管」
「昕之,我…」話未說完,柔煙面上就痛苦糾結在一起,像是了最後一絲力氣,艱難道「你要等我」
之後,便昏厥了過去,這之中我一直在注視柔煙身上魂魄的變化,柔煙昏迷之後,我隱隱看到那抹鬼氣。像是一陣風從這具身體里被吹開,但並未見到兩個魂魄交替,難道一直跟在柔煙身上的那抹鬼氣才是真正的柔煙?
經歷過這番,我心下又有些擔憂。本來若是王小仙確定這個柔煙就是他要找的柔煙,而柔煙興許只是失憶,那麼我的任務幾乎是完成了,只要將柔煙留在這個地方,慢慢調養,不管能不能記起王小仙,都與我無關了,至于異靈體的事,我其實一點都沒有擔心,在我心里總是覺得王小仙再厲害定不如師兄。我深信師兄能守得住我。
後來經過王小仙的那句話,我才驚覺這之中似乎還另有隱情,而恰巧真正的柔煙方才那句話也證實了,王小仙確實背後還在做其他事,這樣我便不能對他掉以輕心。考慮要不要把柔煙帶回去,起碼留著這個至關重要的籌碼,不管王小仙最後是不是對付我,柔煙留在身邊必然不會吃虧,但依照方才的情形,王小仙定是要留下柔煙不會放她走了,此時柔煙還在昏迷。也是個最合適不過的借口。
王小仙抱著昏迷的柔煙許久不言不語,我倒是沒什麼,但不管此時柔煙還在不在這具身體里,再這樣呆在地上遲早要受寒了,于是在旁低低道「王公子,地上寒氣重。還是先把柔煙放到被窩吧」
他低垂的眼眸,轉了轉掠過我一眼,這一眼分明是有種別樣的意味,我本能沖他微微一笑,心里卻有些別扭。我又沒有對柔煙做什麼,搞得好像柔煙昏迷被人霸佔了身子,都是我的錯。
不久,王小仙輕柔地抱起柔煙,其動作小心翼翼,身怕不小心柔煙就會消失,他站直了身子,眼底如清月照進平靜的湖面中,水面漾起圈圈波紋,面上看似平靜,實則地下興許已經波濤洶涌了,笑著道「看來柔煙今日是回不去了」
我眯眼看了眼王小仙,他果真是要留下柔煙,這意思好不明顯,我暗自嘆息,誰叫開始我們就是做交易的呢,只望,接下來沒我什麼事才好。
但往往越是想撇清干系,事情越是會找上門,我微微笑道「如今柔煙也給你帶來了,帶她養好傷,你就留著她吧」
王小仙是個聰明人,他自然懂我話里的意思,既然柔煙留下了,我們之間的交易就算結束了,接下來就看他自己了。
他濃眉輕挑,淡漠地勾起嘴角「柔煙之事還要麻煩小姐,畢竟,她與傅元勛的事,還是小姐現的,我這大男人,不好過問,所以…」
我微微低垂了眼,不經意掠過他,若是我答應王小仙,做這筆交易,到此我便想耍賴了,但不巧的是,師兄應了王小仙柔煙這事,我一個女子倒是無所謂,到牽扯到師兄,便只能硬著頭皮再應他一次。
想到接下來要來往這里,心下卻是有些不高興,但還是安耐下心緒,悠然不驚道「這是自然,只要柔煙有需要」
我自然是不會這麼輕易答應王小仙,前提是柔煙主動邀請才會來,而我也不是王小仙隨便能使喚的人。
王小仙只是笑笑,極其沉穩地笑笑點點頭,便喚了侍童送我回去,自己則抱著柔煙去了里屋。
回到易莊,便看見師兄坐在屋里等我,抬眸看向我,悠悠道「柔煙送走了?」
我頓了頓,點點頭道「什麼都瞞不過師兄,但往後恐怕我要不時去王家了」
師兄平靜看著我道「今後帶上夜筠再去吧,注意些」
我應了聲,今日師兄像是並不忙,便疑惑道「易伯伯的案子,查的怎麼樣了?」
師兄側頭看我道「靈祭谷,還是沒有更多消息,但有了些頭緒」他微微凝眉「易莊主本身和異域竟有交易」
我詫異,這事大小,易伯伯雖不是朝廷中人,但皇家對他不薄,他這一身名利要不是先皇,易家哪有今日,而皇家一直待易家不薄,連醫藥聖地都由著他佔有,且不說別的,他也是經常能見到皇上的人,若是讓梁皇知道易伯伯與異域有關系,弄不好鬧大了是被冠上叛國之罪,若真是這樣,易家不僅就此敗落,還會牽扯到九族,那婧兒…
師兄定也知道我心中的顧慮,他走到我跟前,淡淡道「我已經審過管家,他對易莊主私見異域人的事並不了解,見這些交易定然都是見不得光的,此事難保也有旁人知曉,至于靈祭谷為何要滅口,多數應該也與這些交易有關」
我有些茫然,此刻唯一的念頭就想讓師兄別往下查了,即使易伯伯是別人殺害的,但明顯,易伯伯也是自作孽,而他死了留給活著的人在榮耀背後藏著更多的是他生前那些罪行。
師兄一只手很自然撫上我的長,微微笑道「瑤兒莫要太擔憂了,師兄自然知道分寸,只是這事若不查清楚,日後唯恐有人再拿此事威脅易家,到那時難保會被朝廷知曉」
我怔怔看著師兄,他說的沒錯,如今我們查出總比別人查到更有利,若是今後被有心之人拿到把柄,易雲笙不如易伯伯精明,必定是要吃虧的,而我們是向著易家的,反而以想方設法將此事瞞過去,相較于之前的怯懦,再看看師兄,恍然有種羞愧,我依舊是個不成器的膽小鬼。
師兄含笑的眼眸似清月明朗,目光輕輕投在我身上,眼眸伸出盡是溫柔,包容著如此不睿智不冷靜又怯懦的我,溫柔低低在我耳邊道「瑤兒,莫要忘了我對你說過的話」
是啊,他曾經說過,喜歡現在的我,就是這樣的我,遇事無法冷靜,凡是只想要退縮,在一切阻礙面前,只有一個念頭,就是依賴著他,雖然我極度不願意承認,但在我心底,任何事只要有師兄在,就以高枕無憂,原來師兄在我心里已經這般重要了啊。
夜里獨自一人的時候,便輾轉難眠,燈芯燃燒爆開的聲音,不時清晰地在空中響起,我靠在床上,目光在屋內漫無目的地愣。
雖然現在的我,已經在慢慢改變,但同時師兄在我心中的地位也在肆意蔓延。
從前我經常把這種事歸為定數,終是覺得一切都是司命先生已經記載在冊的事,而我只需要順其自然,所有撲面而來的事,只需要逆來順受便好,即便是再掙扎也無法改變那白紙黑字的命格,時常還會慶幸。
興許我的乖巧,司命對我不薄,雖有了這個非同尋常的體制,但他也給了我不一樣的人生,遇見了師兄,即使他並未許諾我一生一世,終是給了我一段夢寐以求的經歷。
現在,我開始困惑,原來覺自己越陷越深的時候,竟不如想象中那般享受,甘願沉淪其中,伴隨而來的卻是恐懼,不安,而我最不願意想的是,今後若是我願意與他並肩站在一起的時候,他卻伸手用同樣的寵溺握緊另一個女子的手,那種疼痛便像是滔滔不絕的潮水涌上心頭,痛苦掙扎在其中,卻越掙扎越清醒,清醒看著自己在沉淪。
如此便再也沒有勇氣,肆無忌憚向他索要擁抱,與他牽手,觸模未來的美好。
起身推開窗子,不在意間,又似到了月圓時,今夜難得風清雲淡,但卻寒意逼人,看來是入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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