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我覺得凡是想不開又想不理睬,或者不想解釋的事,通通只有沉默便好,如今師兄無端的沉默著,我卻覺得沒有來的慌亂。
不禁苦笑道「終究是這樣,皇命不違」
雖然他並沒有說,我也知曉,師兄這個年紀皇家多數皇子早就成婚了,一面是為了取得那女子背後家族的勢力,另一面則是身在皇家,婚姻大事若是皇上要插手,即便師兄真的只想與我在一起,也無法抗旨,而在我心底,沒有底氣能和師兄謀劃了這麼多年的奪位相比。
此事我本也想過,但並未刻意深想,只因每次想到的時候,胸中便有一股莫名的抽痛,無法控制那股疼痛遍布全身每一次,無所遁形。
只言片語之間我就能感覺到師兄的無奈,每字每句就像鋒利的冰刃劃在我的心上,滴不出血,卻疼痛無比。
本在心中存著一絲僥幸,心想終不會有這麼一天,以為我們就會一直這樣,直到他成為一國之君。
他眉間微皺,許久才開口,微有遲緩道「我也沒想到會來這麼快」
我抬頭迎向他深不見底的目光,明眸之下不由而來的歉意更讓我錯愕,盡力讓自己淡定「原來師兄竟早就料到了,莫不是將我放在嫡仙那,就是為了回宮?」
他眼中微閃,始終不看我,手握成拳道「瑤兒,師兄很快就回來」
手拽著衣袖,幾乎要將那布揉碎,一如我此刻的心境,定楮,唇齒之間蹦出幾個字「你回來與否這事都已經成了定局了不是麼」
心上一陣劇痛,不禁撫上了胸口,閉了閉眼才覺臉上兩行滾燙的淚水,揮去了師兄撫上我肩膀的手,如今我只想逃開。對我來說任何的解釋都是借口,會讓我更加痛不欲生。
然後師兄很快便將我攔住,他面上平靜如水,眼中卻有尖銳的光芒掠過的淡漠的眼底。輕聲道「我不過就回去一趟宮里,僅僅幾日不見,就如此念著師兄?」嘴角露出清逸的笑容「我竟不知瑤兒已經無時無刻離不開我了?」
仲怔片刻,師兄微微翹起地弧度才覺事有蹊蹺,掛著兩行清淚,睜大眼楮疑惑道「皇上不是給你賜婚?」
他眉梢微揚,戲虐地看著我道「誰跟你說賜婚了?」
舌忝了舌忝干燥的嘴唇,吸吸鼻涕,頓了半宿,才意識到。自己似乎中了師兄的全套,他這是故意看我笑話來了,故作生氣仰頭不再理他。
我想我此刻的樣子定是笑至極,否則怎麼會讓師兄如此失態地大笑,他伸手將我圈在懷中。心下不滿便稍稍地掙了掙。
雖說鬧別扭,那也不過是面子上的情緒,好在賜婚一事是我誤會了,但這多半是師兄故意誤導,我才會這般不經意就被他糊弄過去了。
謂是日防夜防家賊難防,這說的不就是師兄麼,我怎麼會想到。如今他還會這般愛戲弄我,回憶著前幾日他對我那般溫柔的過往,與現在眼前的他實在無法重合到一起。
師兄笑盈滿面,低低沙啞道「瑤兒,師兄有你便足夠了」
現下心才軟了下來,胸中不盡苦澀涌上心頭。這應該就是喜歡一個人必定會經歷的痛楚,終始逃不開一個情字,無奈輕嘆道「我既與你約了生生世世,如今這般輕易退縮我亦有過錯,一切…不過是因為太在乎」又暗自自嘲道「從前我總是嬉笑旁人為情字沖婚了頭。如今光是想著就萬般心疼,從未想過有一日心疼也會叫人幾乎快窒息,是,瑤兒擔心的事遲早會生的,介時你若真和旁人成婚,我…」
師兄一只手抵住了我的唇,眸子里射出一抹精光,無比認真道「這種話今後莫要再說」又眯眼道「想都不要想,不會有那一天的」
目光在他臉上審視片刻,才緩緩道「我現自己心中有倔強也有卻懦,沒有你在的時候,我的依賴便無處藏,只能把自己裝扮起來,變成有力的鎧甲才不被人看破,而一旦心中存下了你,才感覺原來我還以依靠這個人,因為你給我太多以依賴你的借口,我便嘗到了依賴你的甜頭,于是那甜讓我義無反顧地丟盔卸甲只是因為你給我的依賴‘瞥眼看著他,不滿道「這一切還不都是你的錯」
師兄唇角微揚,輕笑道「看來給你的好不夠多,如今竟讓你轉身說想走就走了」
清醒之余還听出了這話中的別意便是在責備我,分明才說過在一起的話,就在沒理清問題之前就急著逃避。
依靠在他懷中,外面雪花興許已經落滿大地,但雪夜卻分外安靜,師兄這一仗勢必要打,我也必須陪著他走過去。
我閉著眼楮,悉听師兄離開的腳步聲,才驚覺,幕離一直在屋外候命,心下不由為自己方才耍的脾氣一陣懊惱。
師兄連夜趕回京城,留下了蕭玄和夜筠,明日應該是真正了結的時候,師兄不在,才覺許久沒有感受到刺骨的寒氣逼進了骨子里,卻讓我的猶豫不決換成了堅定不移。
此番不論師兄回京所謂何事,我既認定了,那再不會理會旁人,這一路不論是誰來阻擋,我都不會在退縮半分。
一夜未合眼,天剛破曉,晨曦之中微光初顯,照的遍地雪白裹上了一層金黃的外衣,院落里一顆枯矮的樹枝上因積雪厚重不時微微顫抖落入了一地的純白,深深吸著冰冷的寒氣,想必今日會是個極好的天氣,但雪融之時,卻是格外的冰冷,這冷不似寒風那般刺骨,卻讓人無所遁形。
驟然蕭玄一襲黑衣亦站在游廊上,看著同樣的景致,我淡淡一笑「好早」
他目光注視著前方,沉默了一會,道「你一夜未睡」
蕭玄竟知曉我一夜未睡,有些意外道「莫不是你早就站在這了?下了一夜的雪怎麼不進屋?」
他面色沉靜,轉頭眼光落在我身上,淡淡道「猜的」
…
「蕭玄,我想看日出」
蕭玄只應了我一聲,一如往常那般靈活,腳尖點地,卻沒有在雪上留下任何痕跡。
屋頂不似客棧會有一處容我站的平地,且腳下的琉璃瓦,落上雪無比濕滑,蕭玄始終小心站在我身邊,我的手不自覺緊緊抓著他的衣襟,現時才不住輕笑。
蕭玄淡淡掠過我的眼底,似也清楚我在笑什麼,那晚看月亮的時候,我站在屋頂不敢往下看,也是這般緊緊握住他的衣襟。
天邊的微光緩緩放亮,照在這冰潔的大地之上,閃爍著粼粼的微光,在天邊與屋檐相交之處仿佛有一道蜿蜒的晶瑩的長河,卻是美艷至極,驅走了暗夜的幕色。
我與蕭玄只是相互靜立欣賞著眼前的精致,相互不言,卻也不尷尬,天際之處一束強光沖破雲霄,給大地帶來了萬丈金光,與我往日所見過的任何朝陽更為耀眼,似能照進心底。
不知是因這朝陽太過壯觀,還是一夜的思索想開了許多事,此時,心境一如馳騁在廣闊的大草原一般無拘無束,自在歡喜。
「今後莫要再去屋頂看月亮了」蕭玄冷不丁地在一旁冒出這一句。
我瞥眼看了看他,心中疑惑道「為何?」
他依舊面無表情,目光注視前方,低沉道「月光在你心中留下的盡是感傷,看著太陽的時候,你是在笑著的」
蕭玄的這番話,在我心中升起百味思緒,原來我的情緒如此明顯,的確,那日看著月光,想到的盡是傷感之事,一如兒時的回憶里唯有月光照著床前一襲光亮,才能伴著我安心入眠,而素月便是月光之下生的我,她說,月亮即是她,是在我心底,我欠素月的不止是她的命,還有一份賜予我存在這世間的恩情。
至于看著朝陽,我自己也不止為何竟不知覺地笑了起來,興許只是在這寒冷的冬季,唯有隨處見日光,才會讓我不那麼慌亂,那光越是耀眼奪目,才能給我溫暖,讓我能在這冰天雪地的冬天熬過去。
心下輕輕長嘆,今日怕是又要不安寧了,嘴角勾起,道「師兄臨走前是對你有什麼交代?」
蕭玄聲影頓了頓,隨即點了點頭,淡漠道「我死也會護你周全」
心中不住往下沉,面色越凝重道「蕭玄,此話嚴重了,莫要輕言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你的命,在我們心中也是十分珍貴的」
只是蕭玄不善言語,而自然也叫人沒有機會對他說這樣的話。
蕭玄握著劍的手漸漸握緊,關節處微微泛白,眉頭緊鎖,言語之間松緩,且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晴空萬里,天地之間的白雪毫無遮攔地顯在在眼底,直至天地之間的交界之處。
蕭玄面色凝重,我卻看不出他心中所想,便故作輕松道「那話怎麼說的,在家靠親人,出門靠朋友嘛,你和幕離,夜筠都是我朋友,是我們也非一般朋友,起碼也是經歷過生死的,所以也以說是在外面的親人,你莫要看幕離整天與你冷淡,他心中其實很是在乎你的,不知你是否現,幕離與你著裝十分相似的,在他心中,你並非是他賭氣的對象,而是他心中最想成為的人,還有夜筠嘴上對你大呼小叫,她哪句不是真心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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