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方村的中央,是仙廟,仙廟北面緊挨方氏祖祠,隨即過了廣場,就是方家大院,佔據著村子的幾乎整個北方。
仙廟南面,是大方村的村長、族老會議所在地,不過畢竟不敢像方家那樣緊緊貼在仙廟上,便用圍牆隔出一條三尺寬的巷道。
再往南,是村里公共用地,百多畝的樣子,西邊是集市,同時也是去往鄰近城市的唯一大路。東邊則是一條小河,取水方便,因此密集的民居大抵在這一帶。
雷喜顯然是來過多次,顯得熟門熟路。
這里挨在河邊的家家戶戶,都會在河里放置一根粗笨的長陶管。
弧形的陶管,有一頭直面水流。
另一頭,雖然總在高處,不過管外通常會貼一張符,這符的作用就是產生吸力,因此水會很快被送到院里。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河流在經過這一段重力改變區域時,流速增加了好幾倍,並且上游的來水量並不穩定,以前時常有孩子在河邊玩耍,玩著玩著就不見了……
在有了血的教訓之後,村里一面加築堤防,一面明令禁止隨便下河取水的行為。
虹吸符就是這個時期被商人們帶到村里來的。
按其所稱,這種符是仙家符?的一種,但有人說,其實這是道教門派失敗的作品之一,因為這東西除了提供一點吸力外別無作用。
之所以那些仙門宗派會大量制取、販售,能並不是為了賺錢,而是為了加強信仰,或者鑄成功德。
仙廟里有些神明深受愛戴和敬重,日日香火不停,有些神明卻無此殊榮。反映到門派的盛衰,則以看出某些做過大功德,經常行善的門派,其無論在弟子數量或資質方面,都遠遠超過其他門派。
這種有序競爭的龐大力量,直接導致了數萬年來人口的急劇增加。
沒有修真者,沒有大能者的開拓,窞靈界即使是個靈氣旺盛的地方,估計現在也不會有多少人氣。
而沒有基數龐大的普通人,窞靈界修仙門派的展,也絕不能像今日這般火紅。修真,本就是從普通人開始的。
即使仙人也無法避免這一規律,他們結婚生子,其苗裔自然以得到其優秀的遺傳基因,並極易踏上仙途,但那並不意味這些孩子同樣也是仙人!
從這個意義上講,仙人和凡人,都是人。
他們沒有本質的不同,外形、經絡、血脈、基因,無所不同,最關鍵的是,他們都具有人類的思想。只要有人類的思想,管他披著什麼樣的外衣,都不應視為異類。
凡人和仙人,不是兩個不同的種群,而只是同一種群中強弱不同的個體罷了。
就像獅群里,既有強壯凶猛的無敵雄獅,也有剛剛出生,弱不經風的小獅子,稍不留神,同樣會被豺狠叼走。
經過這麼些年的認知與琢磨,雷喜就已經悟通了這些道理。
他認為確定一件事物的本質,無疑是很重要的一步,只有理解了本質,才便于層層剖析,並用最高的效率來達到目的!
修真者們的確在拼命神化、美化自身,想表現出其強大特征及無上威嚴,從神廟的建設、運行即見一斑。
但是,他們永遠也月兌離不了凡人的群體,不但是需要凡人為他們服務,同樣還需要凡人為修真者自身提供新鮮血液。
修真艱難,這是人所共知的,逆天行事,自然死者眾多。
如果沒辦法及時補充損耗,修真一脈的衰落,是遲早的事情。
畢竟這天底下如果人人都成仙得道,那麼還修什麼廟,拜什麼神?
方永能從未涉足過這里,眼前的一切都讓他吃驚。
雖說洶涌的河道很有看頭,但在大方村漫長的歷史進程中,這河道已被縮短成不到20步寬。曾經11次修整河床,都是利用枯水期,上游猛放「土龍符」築壩擋水,同時這里加緊施工的,最多的一次,挖到地下30米那麼深。
現在的河道,是窄而深,蜿蜒澎湃,咆哮多漩。
別說游泳了,就是在河邊打水都不能被允許。
縮短河道這麼大工程為了什麼呢?其實只是想多一點能利用的空閑土地罷了!
河道兩旁全是亂糟糟的房子,普遍有六七層高。這種樓不是雷喜見過的「小高層」,水泥樣板房,完全是竹木、泥石、磚瓦構成的,以看出原先是兩層樓,底下還頗為敞亮,之後就完全變了,各種材料胡拼亂湊,補丁猛打,樓層高度人為地變矮,樓體卻越加越高。
最上面一層幾乎都是草棚,頂多有一點竹竿作為支架撐撐結構。
上千人就是擠在這樣幾條簡陋的巷襠里。
離河面十幾尺高的地方,架著多座木板橋。這些木板從這邊的三層架到那邊的三層,個個都很寬闊,也很危險,不但懸空著,而且上面還沒有任何安全措施。
木板「橋」上面搭著幾個零星的草棚,拉扯著無數繩索,密密麻麻地晾著各種破舊的衣服。
河兩旁逼仄的高樓,已經擠得河面都快看不到了,再加上這些作為居民活動空間的「橋」,看上去就像某個時期的鴿子籠、筒子間、膠囊公寓。
也許比那種地方還要不堪,這里有時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方永神情木然地走在一條充滿污水和腥臭味的巷道里,看著前面兩人一跳一跳地,在墊泥坑的一只只小石塊上行進。
他很想隨著跳,但心底里卻又覺得不願意再往前走。
忽然,一個東西 地掉下來,走在前面的雷喜仰著腦袋破口大罵起來,而整幢樓竟然毫無反應。等方永好奇地走過去,才現那砸壞的,是一個破爛的窗框。
也許是誰推窗的時候,它就掉下來了……
不過雷喜的咆哮,反而讓肇事者不敢探頭出來了。其實不是窗框砸到雷喜的腦袋了,而是他被別人曬衣服的水滴到了頭上。
「以後都把衣服擠干了再晾出來!在人頭上滴水,很好玩嗎?都是鄉里鄉親的,干什麼齷齪事!」
雷喜嗓門大,底氣足,根本不管大狗在旁邊面帶難色地攔阻。
隨即便看到上頭有許多人打開窗,快速地將幾件濕漉漉的衣服偷偷收了回去。
雷喜得意洋洋地看了兩人一眼,抹了抹頭皮上一把水,這才輕輕松松地繼續走,直到一處堆著小山般柴禾的破舊門口。
「老闞,老闞,他媽的,這地方是給你堆柴的嗎?趕緊搬走!人家門都關不了,你這是要造反啊?」
稍頃,一個駝背呵腰的矮個子扯著破褂子跑出來,一邊穿,一邊連連堆笑點頭,「雷少爺,全是老闞的不是,我馬上搬,馬上搬!」
雷喜見了他,口氣也淡了下來,「老闞,我也不想老講你,這弄里全是孤兒寡母的,你一個身強力壯的大男人在這里吆喝著什麼勁?我知道你心好,給這弄里免費送柴,但你也不能長期堵門啊?」
「這不是,沒地方住嘛!」叫老闞的一臉苦色,「原先那草棚倒了,我跟村長說了,他說你有錢就蓋上,沒錢只能給別人先蓋了!」
雷喜從自己的囊袋里,掏出一只白饅頭,遞給對方,「拿著,先吃起來,我看你腰呵得更厲害了,肯定沒吃飯是吧?」
「謝謝雷少爺,謝謝雷少爺!」老闞雙手捧著饅頭,哆嗦得都像要掉下來一樣,眼珠子也粘上去了,再也離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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