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趕明兒我叫方少去里正那兒講句話,你還是搬回去,草棚子由村里想辦法給你支。不就是幾把稻草,幾根竹竿嗎,你的那些家伙事兒呢?」
「都在弄里呢。」老闞這才現,雷喜和大狗身後居然還有一人,正是方家族長的少爺,連忙將饅頭揣在褂里,跪倒請罪。
方永擺了擺手,連話都不想說了。
便見雷喜輕描淡寫地派給他一件事,連他的意願都不問,這姓雷的莫非還是姓方的祖宗?
心里月復誹不已。
雷喜才不管方永怎麼想,拉起老闞,拍了拍他的肩道︰「那就這樣,你搬了家後,也要時時照應著這里,該怎麼送柴還怎麼送,知道嗎?」
「小老兒記得住,雷少爺你放心吧,我老闞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
「那就好。」
雷喜哈哈一笑,率先往門里走去。
進了門,就看兩壁用柳條夾板夯築的黃泥石塊**在外,連點黃裱紙都貼不起,兩壁上擱著掛著無數農具,鈀子、簍子、鏟子、鐵鍬、糞兜、麥鐮、草繩、大篩匾,地上還碼放著一兜兜捆扎好的稻草,是用來編帽兜鞋子的。
穿過這個門房般的小地方,便是一處空地。
邊角有兩棵大樹,長得枝繁葉茂,此時花瓣已落了滿地,看起來頗有情趣。
雷喜知道,這正是大狗他娘小時候種的果樹,叫做「巴兒果」,這種東西果皮厚,果實飽滿,肉里面有一粒粒的籽非常清爽,吃起來叫人直咂嘴,巴兒巴兒地響,所以就叫做巴兒果了。
這種果有錢人是不吃的,因為皮厚難削,但是對于窮人來說,這種東西有時會救命的,因為巴兒果不挑長的地方,幾乎什麼所在都能長,只要澆澆水,果子就多少會結點,真是非常經濟實惠的作物。
而且巴兒果吃了之後還有飽脹感,這是窮人最喜歡的感覺。
見大狗他娘小時候就很有遠見,難怪大狗講話那麼精屁。
院子里的水池已經溢滿了水,陶管還在突突地吐著。
大狗先輕輕扯了符,放在一邊,隨後把水池里的花瓣撈了撈,隨後眉開眼笑地用網兜抄起一條小魚。
很顯然,這魚是被陶管從河里吸進來的,也算是福利吧。
水池旁邊,全是林立的木桶,是各家用來接水的。此外整片空地,全被各種煙燻火燎的灶具和簡易灶台佔滿。
一座小木樓的大廚房,就是這個院子,下雨的時候最慘,小孩子得把厚厚的草席子展鋪開來,吃力地搭在院中橫七豎八的繩索上。
這種地方,如果一家用用,還有點情趣,像野炊露營;如果十幾家用,那真是……髒過公共廁所,忙時油煙刺鼻,人人咳嗽。
再說,窮人家,能開幾次伙?
總是幾家人開,幾家人不開,街坊鄰居有時周濟點,有時自己也顧不上。好在吃飯的問題仍不大,這一點是雷喜曾經最感震驚的。
如此大量的人口,居住密度又高,顯然以前雷喜知道的上海、香港這些城市也沒有這般景象,大方村卻是身處南部蠻荒,據說人口還不到中原的半數!
想而知那「中原」是個什麼樣的所在,估計上個茅房都得排隊叫號。
雷喜震驚的是這里的主食,他誓,這輩子、乃至上輩子都沒見過那麼大的米穗!
顆顆都像拳頭,一穗里足有七八十只,就像個大網兜里塞著幾十個壘球一般,普通人連抱都抱不下。
這種東西叫「仙米」,看上去就是放大了很多倍的稻子。
它的產量實在是太驚人了,這東西能長2米到2米5,像甘蔗粗細,頂上是一人都合抱不來的巨大稻穗。從下種到收獲平均7、8個月。
這東西還長得很密,每畝得有5200株左右。
而每株仙米的產量是45~60斤,因此畝產最少也能到23.4萬斤!
這無疑已經一攬子打破了雷喜的一應固有觀念,他活了兩輩子了,一直以為水稻產量頂天了就是2400斤,這還是那時雜交水稻之父搞出來的,據說很**的數據……
現在看來,變不**不是主要靠基因和農藥的,要靠法術!
瞧瞧,一畝地產量不是幾倍啊,是近乎百倍!
就這種長得像甘蔗,睫汁干巴巴沒嚼頭的貨色,竟然能達到一畝抵百畝的效果,哦賣嗄!雷喜真想說他跟小伙伴們都驚呆了,但他不能說,因為驚呆的只是他自己而已。
毫無疑問,仙家出品,必屬精品。
想當年雷喜還擔憂過這東西是不是伺候起來很困難啊,產量穩不穩啊,蟲害多不多啊,災澇是不是保收啊,長這麼高會不會倒伏啊……等等。
記得被問者是個田間老漢,當時哈哈大笑,說道︰「這是仙法仙術所致,故名仙米,怎麼會受區區災害的煩擾?僅每至次年下種前,各地都須焚香沐浴,禱拜天地,答謝仙門,並將種子置于仙廟中‘沐法’三日,隨後播種,才不虞歉收。」
當問至歉收的意思時,那老漢老實地回答說,或僅余十一吧。
雷喜卻早已說不出話來了,歉收只能達到1/10的畝產,卻還是有2萬多斤啊!
這數據想來想去,還是挺**的。
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從今往後,咱就是窞靈人,咱再不吃轉基因大米了,再不吃三氯氰胺、蘇丹紅、地溝油了。咱就吃仙米,以後也要進修成仙!
當然,再高的產量,每畝就是收1億斤,還是會有人吃不上飯的。
這跟產量無關,只跟政治有關。
大方村這里,有一頓沒一頓的家庭多了。像雷喜這樣,能在方家吃口閑飯,偶爾還點「生活費」的人,完全以算得上村里的頭面人物了。
雷喜幾乎所有的月例都交給方廚娘,只留些零碎銅板,偶爾用用。
不過方永總是很好奇,為什麼這丫的似乎每枚銅板都能用在刀口上。
剛剛他進門時將打柴的老闞好好訓斥了一通,還扯出瓜田李下的掌故羞人老臉,結果他離開時,老闞千恩萬謝的。
方永不明白了,為什麼雷喜的一只饅頭以及一個輕描淡寫的承諾,卻比他方家大族長嫡子的臉面還好用?
別看老闞朝他跪了,那是敷衍,只有對著雷喜時,才是那種真心實意的尊敬。方永年紀小,不過早有城府了,看他爹娘都是什麼樣的人啊,絕對生不出呆兒子的!
越跟雷喜相處,方永就越覺得這個老大了不得,平日深藏不露,做起事來就像庖丁解牛,而且嘴皮子更是鋒利如刀,瞧瞧他嬌貴的,頭上都淋不得幾滴水,其實那又打什麼緊了!
偏得一通好罵。
他就是個得理不饒人的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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