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聞听此言,如醍醐灌頂,又覺此中用意極深、境界極高,三言兩語,便把他剛剛絮絮叨叨一個時辰都沒講完的故事,概括了出來!這是何等雋秀通透的人物啊!簡直就是妖孽!
更何況對方的真誠表態,恰如暮鼓晨鐘,打在他的心坎里,一時間泫然淚下,卻仿若不覺。死死握住雷喜的手,顫聲道︰「說得好,說得好!公子可有以教我?」
雷喜見他如此,心知其動了真情,剛剛一點不悅的念頭也早已拋開了。
笑道︰「放心,我這里有原圖,方圓十里可致!只是用料頗為不菲,鄙會還須做好心理準備啊!」
「不妨事,不妨事!」趙乍聞喜訊,那真是腦仁子都一片空白,腳下一軟,差點跌了下去。
雷喜扶穩了他,只听此人先是嗚咽,隨即又張狂大笑,連道︰「天不亡我,天不亡我!」
雷喜道︰「事不宜遲,不知這百鳥朝凰案,可否現場畫圖?」
趙笑過之後,還未恢復,便即又震驚起來,道︰「難道……公子要現畫渾星陣圖?!」
雷喜看到他眼中的驚色,微微一曬道︰「此陣我雖不甚了了,但要照樣畫出,卻真個不難。」
趙木然地起身,從旁邊擱架的玉匣里,取了支符筆,以靈石磨墨,又調兌朱砂,遲疑道︰「公子,若無把握,不如下次再見面交易!這圖萬一畫錯了,少了點、多了點什麼,殊為不美。」
雷喜仰天大笑,自信地對他說道︰「趙掌櫃,你若十年來筆耕不綴,天天畫這玩意兒,估計你也當信手拈來!」拿起符筆,舌忝舌忝墨,徑在屏上作畫。
趙見他這般架勢,心里更是又是慶幸,又是敬畏,暗道︰小小年紀,即使陣法傳家,也不可能達到這樣的地步!這竟是何等仙人的子嗣?我趙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雷喜在屏上作畫,自然不可能橫平豎直,何況又用的毛筆,陣法歪歪斜斜,實在看不下去的,便自然地用軟皮子一擦,抹掉後再行更改。
趙看到這里,更是暗中冒汗。
這個百鳥朝凰案,原本是仙家用來儲存資料的東西,里面即可收錄各種信息,包括十分龐大的仙術信息,又可隨時翻找查對,省卻了翻書、查簡的麻煩。
不過此物做起來甚是復雜,而資料、索引同樣需要一一錄入、編對,偷懶不得,故而所制不多,傳世更是極少。
德馨商社之所以在仙門大派中定制了幾個簡化版,只為了向其大客戶群介紹他們的珍品,最關鍵的,還是圖個面子。
如此仙家珍物,神奇莫測,誰見了,不會驚得眼珠子都掉出來?
也就是雷喜,卻仿佛比此案的使用者還更熟悉……
趙發誓此前他的客戶們根本無人知道,這光屏還可以手工錄入。
他本人雖然知道,卻很少嘗試,在光屏上寫寫畫畫,總不如在實體東西上來得踏實!
尤其此物涂寫,竟然還需要帶有靈氣的符筆朱砂方可,這對于普通人來說簡直是做不到的事情。這塊百鳥朝凰案,連趙僅是嘗試過幾次,臨了點書聖字貼進去,閑時以搏方家一笑爾。
可是雷喜,卻像是老用的一樣,竟然還知道符筆著于屏上,用其他東西抹不去,必須用魔獸皮子!
這幾個流暢的動作一氣呵成,像一記巴掌般,打得趙頭暈目眩。他前面稍顯賣弄的一番表現,現在回想,直覺自己宛如小丑一般!
貽笑方家了!
趙老臉居然都紅了紅,不過他偷眼看去,雷喜卻是在全神貫注地作畫,絲毫沒有注意到他的羞臊,這才稍好了些。
他當然不知道,雷喜是用觸模屏用慣的了,如果不能用手指畫,那麼肯定也不能用手指擦的。
用什麼擦呢?豈不見案上就有皮子嗎?符筆上有靈氣,這魔獸皮子一樣有,就像手指上有靜電可在觸模屏上使用一般,肯定擦得掉!
一試,果然如此。
趙如果知道雷喜的真實想法,必會吐血。然而現在,他卻是在冥思苦想雷喜的來歷。
雷姓?
似乎听說,中部神州,有一祖師姓雷……
不對,他自承是大荒人,大荒人,有姓雷的大能嗎?
好象有過!是哪個卻想不起來,回去一定要好好查查!查個水落石出!
趙心頭計較自不待多言。經過幾十分鐘的摹畫,雷喜好容易將自己腦中的陣圖畫在了上面,看著這邊歪斜,那邊抖動的難看圖案,不禁苦笑,額頭上也現出了一層細細的汗珠。
趙親自拿來了熱毛巾,請他擦了把臉。
雷喜徒手畫圖的確不行,不過他可有個現代人的靈魂,陣式的標注,可謂詳盡到極致了。哪個邊多少步,哪里放置多少靈石,哪里設陣核,哪里設聚靈陣,哪里溝通、貫穿,需要幾步,最後察看哪些點來確定陣形偏差,等等,一目了然。
趙看得連咽幾口唾沫,隨後訥訥道︰「若是公子所畫不差,那麼照這幅陣圖即可還原一座完整的渾星陣了,確能管十里方圓?」
「如靈氣太差的地方,恐怕達不到,但也絕不會相差太多,因此陣極為穩定,約*里還是可以保證的。」
「靈氣倒不會差,大荒國都,從前也是名聞遐邇的一處仙修勝跡。」趙說罷,赧顏一笑,起身謝道︰「還望公子稍候,鄙人須將此陣圖先呈遞上去,由會長親裁,失禮之處,還望公子海涵!」
「無妨。請掌櫃盡管驗證就是!若不真,只管找我。」
趙沒有再說話,取出一只玉簡,在案上某處一晃,已是將陣圖復制了;再拿起深深望了他一眼,徑自施禮而去。
他離開後,隨後便陸續來了兩位宮裝美人,送來佳釀瓊珍,又輕歌曼舞,為雷喜助興。仿佛趙特意吩咐過,不要怠慢了貴客。
雷喜表面一副恬然,微笑觀舞,其實心頭早已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他也是無計可施了。
修真之事,一點眉目都沒有,兩個好兄弟都被仙門接走了,還不知道哪天能回來,即使回來,對他能有怎樣的幫助,都很難說。
再者講,人是一定要靠自己的,如果不靠自己,那麼狗憎貓嫌還是輕的。
就像哪個男人都不喜歡別人說他吃軟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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