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能夠利用這個機會,也許可以撈到不少修真相關的資源,不過風險也很大,這陣圖流傳出去,諸大仙門必定會查,是福是禍,殊實難料。
德馨社的社長又不是他親爹,怎麼可能不把他賣掉呢!
現在唯一的機會,就是他佯作隱居家族之後,他日不管誰來,至少有點投鼠忌器的感覺。
這個世界總是有幾個真正大能,又喜歡隱居的;即便大門大派,也不敢輕易去招惹他們。
有些家族興衰千年,底蘊之深厚無以倫比。據說很多仙家勝地,都是掌握在一個個老妖怪手里的,這些家伙,才是窞靈界當中,真正能叱 風雲的人物吧!
但是,倘若人家不查還好,一查,雷喜又能躲得到哪兒去?想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必須將首尾收拾干淨。可現在,他的身份其實已經暴露了。
畢竟,來到何當,老方等人就像禿子頭頂的虱子,明擺著的。只消一查,就知道雷喜的來路。
這對于德馨商社無疑是再簡單不過,那麼,對于仙門宗派來說,還會是問題嗎?
雷喜暗罵自己膽小,心道︰老子還沒得什麼好處,就開始自己嚇自己了!其實怕個屁啊,咱赤條條來去無牽掛,又不是得了寶藏,發了大財,本身就是個窮光蛋,還怕富人惦記?
任他槍來劍往,我只管傲然挺立……戳吧,戳吧,戳死了,十八年後老子還是一條好漢!
這樣一想,他不禁噗哧一笑,頓時將堂下那個動作僵硬、舞姿難看的美女都嚇著了,動作更顯變形。
雷喜揮了揮手,又叫旁邊心不在焉的操琴女孩也停了,「都下去吧,我剛剛在想事情,倒不是因為你們跳得差。」
兩美女哪听不出他的話中真意?委屈地微微欠身,各自飛了他一記白眼,這才氣呼呼地退下。
雷喜啞然失笑,好大的脾氣!
很長時間過去後,趙才一臉神清氣爽地走了進來,先是拱手,隨後笑道︰「公子莫非嫌鄙人這兒的歌舞不妥嗎?」
雷喜道︰「哪里哪里,趙掌櫃客氣了。不知貴社上頭……研究得如何了?」
趙面帶玩味笑容地看著雷喜,不緊不慢地道︰「大方村卻原來也藏龍臥虎,真不知是趙某無知,還是趙某眼拙!」語氣夾槍帶棒,帶著一絲疑忌。
雷喜絲毫不驚,微微一笑道︰「掌櫃又怎會知,在你面前,不是真佛?」
趙一怔,旋即明白其意,不禁大笑起來,「雷公子,適才相試爾,萬勿在意!鄙雖不才,也知道受人點滴之恩,當涌泉相報的道理!公子這幅渾星陣圖,嚴謹考究,易釋易解,辯據清晰,注釋無漏!鄙社上上下下,都銘感五內,此解吾之倒懸也!」
說著,竟撢衣正冠,不管不顧地跪倒,大禮行下,拜道︰「不管公子有何用意,出于何種居心,都不在鄙社考量之中!請公子先受我這一禮!」
「起來,起來,這真是折煞小輩了!」
趙被攙起,臉帶興奮之色,道︰「鄙人前面所言,俱都發自肺腑,千真萬確!無論何物,只要公子您看得上,鄙社自當竭誠奉上,不敢遲疑!」
雷喜這下子,反倒真有些奇怪了。
德馨社這麼快就查明了他的底細,說明他們在大荒國的勢力完全不比政府機關要差。
然而現在卻仍顯恭敬,半分沒有倨傲的態度,這就讓人不禁玩味了。
果真商家信用,比現實的利益更重要嗎?對于一個普通的孩子,也不願失信?
雷喜心中猜疑,面上卻半分不顯,笑道︰「在下僅痴于陣,趙掌櫃將說好的那些陣式拿來交換也就是了,至于其他,則分文不敢索取!」
趙連連搖頭道︰「雷公子這般,卻是讓鄙人難做了!這樣吧,在權限之內,鄙人自當給予公子適當的補償。若公子不取,則是看不起我趙某了!」
雷喜拱了拱手,說道︰「趙掌櫃真君子,但亦可見在下識人不差!」
兩人雙手相握,俱都哈哈大笑。
當晚,那位白天在雷喜面前跳舞的年輕女孩,氣呼呼地走到趙的房中,道︰「爹,你是不是瘋啦,竟然叫女兒和姐姐拋頭露面,給那傻小子奏琴起舞!」
趙正自烤青,就是在烘烤竹片,準備寫字。
雖然這個世界早已發明了紙,不過要達到堪供筆書,則還有不小的差距。這紙其實有點像現代的三無草紙,擦**都得輕柔謹慎,一不小心,便會紙破,烏漆麻黑的手指頭伸了出來!
動物皮所糅制的革紙,天天使用不太合算,同時市場也無法提供大量現貨;至于絹帛,更是離譜了,純粹燒錢。
趙肯定不是個缺錢的人,但他卻是個相當傳統的人,知道儉開福緣、奢起貧兆的道理,他不但書簡,忙里偷閑還自己削簡,甚至家里院中各處都種上了竹子。
他擱下筆,看著自己素來喜歡的小女兒趙僖。
微微笑道︰「僖兒,此乃要事,不得傳諸他口。你沒見事畢後,我讓雷公子從側門悄悄走了?」
「什麼雷公子,他就是個討閑飯的!寄宿在方家的一介下人而已!」
「胡說!」趙板起臉,訓斥了一句,隨即又氣得笑了起來,「你知道什麼?他要是個下人,會比爹還熟悉百鳥朝凰案的使用方法?」
趙僖瞪大了好看了眼楮,听她父親講述了一番白天其親眼目睹的情形,當然也不乏他的經驗感受。
趙僖听罷,將信將疑地道︰「怎麼可能?他只是個棄嬰,誰也沒見著他的家人呀?」
趙哼了一聲,起身走到窗邊,先關了窗戶,隨即又走到門邊,沉聲道︰「老賈,四下看著點,不許閑雜人等靠近。」
門外不遠處,傳來一聲低低的應是。
他這才關了門,將女兒拉到案桌旁,湊耳道︰「爹常告誡你,凡事不能只看表面!若他只是個寄居的孩子,豈能有如此氣度?更怎麼會有渾星陣的原圖?」
趙僖大驚,剛想叫,便被父親捂了嘴,以眼神示意她不得亂講。
她乖巧地點了點頭。
趙這才踱步到案桌後,並未坐下,只是將簡青拿在油燈上繼續烤著,一邊心不在焉地道︰「此子將來成就不可限量!非得是上宗掌門、教派祖師不可!既得交好機會,豈能不努力抓住?為了渾星陣,我德馨商社付出了幾多血淚!此時所得,豈非天意?故而父親才叫汝等親自出面,安撫好他。不要擔心,這孩子才15歲,還未及冠,你們也算不得拋頭露面!再說了,這般的好夫婿,又上哪找去?為父自然是要為爾等考慮的!」
「爹,你在說什麼哪!」趙僖臉上掠過一絲羞紅,扭身不依,在父親爽朗的笑聲中,徑自打開門,飛一樣地逃了。
趙重新打開窗,笑容漸斂,負手默默地透了會氣,這才仿佛下定了決心般,又坐回案前。
提筆在簡上寫道︰「……故得才而旺,失才而衰,一人起則業興,一人黜則事敗,判若雲泥。今吾社逢變,風雨動蕩,則更因持念,主張德政!不以巧言令色,不以嫌貧愛富,不以文過飾非,不以失信喪義。德者,唯天下共繩,尊之則樂,忘之則憂,不能不慎之矣……」
至此,他忽然出神,慢慢擱下筆。輕嘆了口氣,喃喃道︰「德馨就算堅持,終也是護不住你太久的,只盼閣下果有龍鳳之姿,翔舞九天,百獸俯首,宵小退避,此亦鄙社所樂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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