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存的花瓣,掙扎著突出最後的嬌艷,卻不免終將淪為沉泥的宿命,子嬰的棺木已經下葬,扶蘇也第一次在眾人面前流下了淚水,今天的扶蘇卸下了王者的偽裝,也僅是一個失了孩子的父親而已,我明白他的痛,因為這種痛,我也亦然……
失去了子嬰,也等于斷了我與扶蘇最後的聯系,如果說曾經我們是藕斷絲連的話,那現在就是再無瓜葛,十二月的天,有著我不喜歡的寒冷,自從上次寒毒未清之後,我便時常冷到無法入睡,但是這事也不得讓張良知道,否則以他的性格,定又會擔心。
從到墨家到現在,扶蘇再沒與我多說一句話,我明白,他的心里是怪我的,但是卻也不忍說出來,此刻,他與淒淒以子嬰父母的身份站在他的墓前,而我,只是個局外人罷了,我不知道那個冷漠的孩子叫什麼名字,也不知道他是子嬰的哥哥還是弟弟,我只知道五年前傾言瞞了我們,她生下的是一對雙生子,正在晃神之際,最前面的淒淒發了瘋似的跑過來,緊緊捏住我的脖子,窒息、難受的感覺沖刺我的神經,周圍的結界生成,阻擋了所有人的靠近,盯著她的臉,我忍痛咬著自己的下唇,平靜的態度訴說著我現在的心情,趙夙隕從不願虧欠任何人,若天要我死在她手上的話,那我也就認了,可是我不甘心,螻蟻尚且偷生,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我真的無法再像以前那樣看透生死,手中運氣,一掌朝著她的月復部拍去,毫無預料的接了我一招,她手上的力道不減反增,脖子好疼好疼,我看到了結界外試圖救我的眾人,真的很感動,咬破的嘴唇流出鮮血。
「趙夙惜,你早已對不起這個妹妹,難道你現在還要再對不起她嗎?」熟悉的聲音震撼了我,脖子上的力度也在漸漸消散,抬起頭來,淒淒的表情空洞頹廢帶著驚訝,而我則是生生的定在了那里,看著葉郎中撕下臉上的一層皮,脖子上的手慢慢滑落,周圍結界顏色減弱,張良一下子揮劍砍斷,將我抱到懷里,葉郎中一個巴掌就打在了淒淒的臉上,又狠又重。
拉過葉郎中,我撫上他的臉,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嘴里殘缺的字眼叫喊著「哥……哥」,那是我摯愛的哥哥啊,那個在憂傷時安慰我,孤獨時陪伴我的哥哥,那個我以為早已消失在這世間的哥哥。
「趙夙惜,你還想要隱瞞自己身份到幾時?你易容整整十二年的時光,你以為當時在趙宮中沒人能認得你嗎,你錯了,對于一個我從小看到大的妹妹來說,你就算化成灰我也認得,我曾經也不相信淒淒是易容後的你,但當看到你對趙國禁地的熟悉,看到你房里木板下布滿的扶蘇的畫像,還有你手上的燒痕時,我就明白,曾經的你並沒有被火藥燒死,而只是燒毀了部分的皮肉,倚靠著母後的易容術,你以淒淒的身份成了夙隕的婢女待在她的身邊,但是我不明白曾經想要殺了夙隕的你,為什麼會心甘情願的待在她身邊當一個婢女,所以我一直很注意你,甚至請求父王將你從夙隕的身邊調走,但當父王問我為什麼的時候,我卻發現我無法將這些說出來,所以也就被他拒絕了,當時的我只以為你是想要為使夙隕患上心疾而贖罪,畢竟我們血融于水,是最親的家人,但是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這一切都是母後的陰謀,而我們都是其中的棋子,十二年前,母後之所以會去外公那邊把夙隕接回來,就是因為她知曉了扶蘇對夙隕的情感,她很巧妙的利用這一點,讓當時身為扶蘇未婚妻的你把刀刺向了自己的親妹妹,然後再讓父王以半生的功力去救夙隕,由此使父王的體質受損,從此大不如前,後來更是利用囚禁夙隕的那六年時間,不斷的瓦解趙國的中梁抵柱,將父王的精力全部消耗,這樣她便可輕易的殺掉父王,並使趙國一步步走向毀滅,只是她沒想到的是,當時十三歲的夙隕竟會自己跑到妓院里去為父王清除那些趙國的廢物,因為母後怕夙隕的這個做法會破壞了她計劃已久的復仇大計,所以才671將她匆匆的嫁到了秦國,正是因為當時的我知道的太多了,所以在趙國滅亡的那一天,母後的劍才會刺向了我,」又是一個巴掌打在她的臉上,哥哥的手已有些紅腫,我的指甲深深的扎進張良的手臂,他的胸膛總是能給我安心的感覺,可是現在的我心很翻滾,很難受。
「哈哈哈哈……」淒淒的笑很淒慘「是,你說的沒錯,我不是什麼傾言也不是什麼淒淒,我就是趙夙惜,趙國的大公主趙夙惜,當時的火藥沒有燒死我,所以我又回來了,我之所以會再回到這個臭丫頭的身邊,之所以會甘心為婢,那是因為我要看著她一步一步的朝著我說的話走,我要看著她一輩子痛苦,一輩子與她心愛的人分離,永遠不能在一起,我要將我身上遭遇的一切統統都讓她感受,在她十四歲那年,在她準備去找姬良的那天,我收買了那路上的婆娘,讓她告訴她,因為父王的悔婚,秦國已經出兵滅了趙國一半領土,我早就算準了以她那所謂的破責任,她一定會因為想救趙國的子民,而乖乖的回來嫁給扶蘇,果然,事情確實不出我所料,況且就算沒有我的插手,此生她也注定不可以和所愛的人在一起,曾經在七國間便有傳聞,算命之人曾說,「趙國二公主,生來遭遇奇異天象,尸骨三里,非王侯將相不可娶之,違者,喪失其身。」這樣說來,這丫頭還得謝謝我幫了她,否則現在她都不知道會有多痛苦。」高傲的仰著自己的頭,今天的她很恐怖,很恐怖,似乎是一個惡魔在宣告著自己的勝利。
「非王侯將相不可娶之,違者,喪失其身……」听著他們的對話,我的頭腦滿是空白,耳邊不斷環繞著這句話,王侯將相……如若這話屬實,我是不是該慶幸,當時沒有嫁予張良,是不是該遠離他,這輩子都不可愛他,曾經他只是韓相公子,現如今更只是一介的平民,若天命果真這樣安排我的宿命,若離了他能保他的一世安康,那我寧願不曾愛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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