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笑在廚房給韓忻晨煮湯,十多分鐘後她弄好了,端出來正要放到桌子上。韓墨白便道︰「忻晨,吃飽了麼?」
韓忻晨放下了筷子,道︰「爸爸,飽了。」
韓墨白道︰「那就回房間做作業。」
韓忻晨乖乖放下筷子,上樓了。
林笑端著一碗湯站著,不知該不該放下。
韓墨白也放下了筷子,用餐巾紙擦了擦嘴,道︰「辛苦了。」
然後便拉開椅子離開了。林笑捧著一碗湯站在原地,手指微微抖。
韓墨白走了兩步,突然停住,然後道︰「林笑,你說你想回來,想照顧韓忻晨,是不是?」
林笑深吸一口氣,將湯放在桌子上,勉強道︰「墨白……是的。」
韓墨白轉過身,說︰「你是孩子的親媽,于情于理,我都不該阻止你和他見面,對不對?」
林笑已經模不清他說這話什麼意思了,只得說︰「墨白,我……」
韓墨白打斷她,道︰「我覺得答案應該是‘是的’,顯然,你應該也是這麼想的。」
他嘴角突然勾起一個笑容,林笑莫名心慌。
韓墨白道︰「母親想自己的孩子了,想照顧他,想和他在一起生活,是天經地義的。即使這個母親曾經拋棄了她的孩子,也是以理解的。我在忻晨的生活里只能扮演父親的角色,而他一直都缺母愛,林笑……其實你能回來,我該高興的呢。」
林笑只覺得心里一陣冷過一陣,艱難的說︰「墨白,你不要這樣說……」
韓墨白沒有理她,繼續道︰「我同意你回來,也同意你住在這個房子里,以每天都看到韓忻晨,當然,如果他願意,你還以和普通的母親那樣,親親他抱抱他。不過……天底下的任何交易都是公平的,你說,是不是?」
林笑茫然的看他,說︰「……是。」
韓墨白靠近兩步,說︰「王嫂已經離職,韓忻晨年級也還小,這個房子還得需要一個保姆來打理。」
林笑猛然一怔,抬頭看他。
韓墨白目光平靜,聲音平淡,道︰「當然,你以選擇拒絕。畢竟公平交易的前提是雙方自願呢。」
林笑低下頭,心頭抖,說道︰「好……但是我要每天都看到晨晨,你不能把他送走!」
韓墨白目光看過來,譏諷道︰「他從出生就在我身邊,到現在已經七歲了,我把他送到哪里去?」
林笑忍受他的諷刺,將心里的疑慮說出來,道︰「他……他爺爺女乃女乃那邊……」
韓墨白倒是愣了一下,然後像是被氣笑了,連聲音都比平時要冷好幾倍。他微微低下頭,逼視著林笑,冰冷道︰「林笑,你以為人人都是你?!」
林笑後退一步,道︰「我的意思是……」
韓墨白移開視線,不再看她,道︰「將餐桌收拾干淨,每天的蔬菜和水果必須都是新鮮的,還有——」
他話語一頓,道︰「你的房間在一樓儲物間,今晚之前收拾好東西搬過去。」
他低頭看看林笑白了的臉,說道︰「我說過,你以拒絕。然後回到你原來的地方,韓忻晨跟你沒一點兒關系。」
林笑猛然抬頭,說道︰「我答應我答應!」
韓墨白恢復冷冰,道︰「我希望你做的不會比王嫂差,當然,如果日後你的能力不足以擔任這個身份,我想我需要考慮換一個了。」
然後就轉身上樓了。
林笑抿著唇,雙手扶住餐桌邊的椅子,嘴唇微微抖。偌大的房子里,好像只生下了她一個人,連呼吸都是帶著聲音的。
林笑平靜了一下,按了按太陽穴,把桌子上吃了沒多少的菜都端到廚房去,然後把桌子擦干淨。
林笑回到廚房,看著省了一大半的剩菜。她自己盛了碗米飯,搬了把凳子到廚房,就著剩下的菜吃飯。明明在準備晚飯的過程中,她是興奮而期待的,看到一盤盤菜端上桌子,她甚至感受到了和八年前某個瞬間一樣的感情。
而現在,那個人不在,她的孩子也不在,明明胃里是空的,卻為什麼咽下去這麼困難呢?
林笑低著頭往嘴里送菜,慢慢的眼眶濕了。她機械的咀嚼,眼淚卻不受控制的往下掉,掉到碗里。
「喲,再哭米飯就成粥嘍。」很久很久以前,韓墨白會這樣跟她說,然後拿過她的筷子,給她擦眼淚,一邊擦一邊口氣不太好的訓她,聲音卻慢慢都是溫柔。
那時候的韓墨白雖然家世不凡,對她卻是真心相待。
是……她卻把這顆愛她、呵護她的心給弄丟了。林笑在回來以前,在坐上火車那一刻,不停的在心里告訴自己,無論生什麼,她都要好好對韓墨白,要好好補償他,要……讓他知道自己還愛著他,一直都還愛著他。她以為無論過去多少年,韓墨白現在沒有結婚,通過努力和彌補,她還以把那顆心找回來。
林笑哭的笑起來,一邊哭一邊笑自己傻,愚蠢。是啊,怎麼不是傻呢,曾經那樣傷害對方,那樣無情的對待對方,誰還會在原地等她呢?
一切都是妄想,都是這八年來每一分每一秒支撐她堅持下去的動力。如今,這個動力被方才韓墨白的一番話給全部打碎,到這一刻,林笑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在自欺欺人,期望終究是期望,不會成真。
她眨了眨眼楮,將嘴里的飯咽下去,放下筷子,起身將剩下的所有菜都倒進了垃圾桶,然後將案板和洗手池都清理干淨。最後又去整理冰箱,看看里面還有什麼菜。
最後全部收拾完了已經快九點了。林笑上樓拿了還沒打開的行李包,然後去了一樓的儲物間。
一推開門,撲面而來的便是厚重的霉氣和陰暗。
林笑在門里面找燈的開關,燈亮了以後,她才現原來比自己所想的還要糟糕。
房間沒有窗戶,唯一有光亮的只有頭頂的吊燈和床頭的台燈。
而不知是不是提前收拾過,房間里有床,也有桌子,床上甚至還鋪著床墊和床單。
林笑把行李包放下,走過去坐在床邊,靜靜的看著牆面呆。
逼仄的空間讓林笑一時間有些呼吸不暢,她按住胸口心髒的部位深呼吸了好幾下,然後才慢慢換過來,滿臉都是苦笑。
牆面上有一個掛鐘,時針已經走到了九,她起身把行李包的衣服都拿出來,每個季節的她幾乎只帶了兩三件,整個行李包裝了一年四個季節的衣服,加起來能還不如尋常女人一個季節的多。
林笑情緒慢慢平靜下來,把衣服掛到簡陋的衣櫃里,然後關上。
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她感到身體的每個細胞都在叫著難受。最後爬起來去了旁邊兒的浴室洗澡。
整個偌大的別墅只有他們三個人住,而整個一樓也只有林笑一個人。
林笑站在寂靜的浴室里,邊洗澡邊抖,最後用了五分鐘沖完澡,然後披上睡衣就快速沖回房間。
直到她躺在床上,身體的溫度還是冰涼的,手也控制不住的抖。
林笑用毛巾緊緊捂住臉,直到喘不過氣來才把頭伸出來,然後起身擦干身上的水,頭也沒有干就直接躺到床上了。
她沒有一點睡意,卻在躺下後沒兩分鐘就睡著了。
韓墨白站在二樓樓梯間,穿著睡衣往下看。他的臉上沒有表情,神色也是極其冰冷的。
過了一會兒,角落里那個房間的燈滅了,他眼神變了變,然後轉身回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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