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笑不到五點就醒了，一睜眼看到漆黑的天花板，神情有一瞬間的茫然，輕輕的喊了一聲︰「媽……」
然後就猛的反應過來，她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看到周圍的擺設，才想起來自己早已不在g市，也不在國外，而是回到了a市，回到了韓墨白身邊。
林笑抬手抹了抹額頭的冷汗，閉著眼楮換了好一會兒，眼前才清明。
她下床穿好衣服，拉開門才感到呼吸順暢。
不到五點的時間，外面天空還沒有全亮起來。林笑打起精神，對著鏡子扯了扯自己的臉，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然後保持著這個笑容先去院子里透了透氣，給院子里的盆栽澆水。
弄好以後，去廚房把做早餐的材料拿出來。這些年她雖然會做菜了，但大部分也都是針對于口味清淡的老年菜系。林笑不知道韓忻晨的額口味，對于韓墨白……八年前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對方是很喜歡簡單營養的早餐的，牛女乃豆漿雞蛋，最討厭油膩。
但是經過昨晚，林笑卻不是那麼確定了。
最後她還是猶豫的自己用豆漿機打了豆漿，然後煮了雞蛋，和薏米粥，把冰箱里的王霞以前準備的醬菜拿出來，一一擺在了桌子上。
韓忻晨才七歲多，還在成長期，林笑斟酌著回憶以前照顧母親的經驗，也給韓忻晨準備了一樣的。只是她怕孩子吃的太簡單，最後出門買了油條和小籠包回來。
韓墨白也喜歡吃小籠包，不過以前每次都是讓林笑去買，然後兩個人在家里吃，從不讓韓墨白那幫朋友看到。用當時韓墨白的話來說︰「太掉價兒了。」
想到這里，林笑不禁笑起來，然後心情慢慢好起來。
做好早飯以後，她就沒了事情，看著鐘表等兩人起床。
快六點半的時候，林笑按捺不住，輕輕的上樓想看看韓忻晨起來沒有。
韓墨白的房間里也沒有動靜，林笑在他門口站了一會兒，到底不敢敲門。過了一會兒，韓忻晨房間里傳來聲音。林笑趕忙走過去，在門上輕輕敲了兩下，溫聲道︰「晨晨，起來了嗎？今天要上學嗎？」
門猛的被從里面拉開，小小的孩子氣勢極足的從下而上的看她，一雙眼楮又冷又冰。
雖然給自己做了無數次的心理建設，但林笑現自己還是沒法面對韓忻晨這樣的眼神。
她屏住呼吸，慢慢的轉開了視線，眼楮難受。
韓忻晨盯了她一會兒，冷冷的說︰「誰讓你敲我房間門的，誰允許的？」
林笑啞口無言，韓忻晨又說︰「你又不是我的家人！憑什麼敲我的門！」
林笑垂下視線，過了一會兒，輕聲道︰「對不起，晨晨，下次不會了。」然後說︰「你肚子餓不餓，媽——我給你做了早飯，你下來看看喜不喜歡？」
韓忻晨起先听到「媽」那個詞眼楮一瞪就要火，然後後面林笑沒有說出來，他的火也就沒出來。
孩子的胸口劇烈起伏兩下，然後冷漠的說︰「下次不許敲我的房門！否則我就叫我爸把你趕出去！」
「好……」話還沒說完，門就被砰的一聲關上了。林笑盯著緊閉的房門，一時無言。
旁邊隔了幾步一個房間的門突然也被打開，林笑心頭一跳，轉身看到韓墨白正穿戴整齊的走出來。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幾秒，然後就淡漠的離開了。
林笑匆忙收拾情緒，跟在他身後。
韓墨白不說話，往樓下走。
林笑跟在他身後，看到韓墨白徑直往餐廳走去。她忙說︰「早餐已經做好了。」
韓墨白沒有理她，看到桌子上的食物，目光沒有絲毫變化，而是抬頭看了她一眼。
林笑只覺得被這一眼看的幾乎立刻繳械投降，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
韓墨白在主位上坐下，拿起報紙看。
沒過幾分鐘，韓忻晨就跳著從樓上下來。林笑立馬面露欣喜，然後拉開椅子等韓忻晨下來。
韓忻晨的跑跳的動作在看到韓墨白時一下子就停了下來，然後老實的站在餐桌前，先叫了一聲爸爸，然後目光轉轉，說道︰「爸爸，王女乃女乃呢？」
韓墨白翻過一頁報紙，淡淡的說︰「她辭職了。」
韓忻晨神情一呆，然後反應過來，驀地大喊︰「你騙人！她說了不走的！」
韓墨白放下報紙，冷冷的盯著他。
韓忻晨表情一頓，然後紅著眼楮說︰「爸爸，王女乃女乃說她不會走的。」
韓墨白目光重現放回報紙上，道︰「沒有誰能永遠守信。」
韓忻晨表情變化，一會兒白一會兒紅，他不敢頂撞韓墨白，只能委屈而不甘的看著他。
韓墨白沒有理他，林笑看著孩子通紅的眼，終究不忍，輕聲道︰「晨晨，你王女乃女乃……」
「你閉嘴！」韓忻晨的猛然大喊。
林笑愣住，看著他。
韓忻晨喘粗氣，臉都憋紅了，大聲道︰「都是你這個壞女人，把我王女乃女乃給趕走了！我恨你，我討厭你！我討厭你！」
然後就抹了一把臉轉上往樓上跑，幾秒後傳來房門摔上的聲音。
「我……」林笑臉色煞白。
韓墨白看了她一眼，然後冷漠的收回視線。
林笑逼回眼里的濕意，強自笑著說︰「墨白，我……我上去看看他吧？他年紀還小……」
韓墨白抬起頭，眼里是明晃晃的諷刺，說道︰「林笑，你是不是覺得每一個母親在面對頑劣的孩子時，都該是你現在這個樣子？」
林笑愣愣的說︰「……什麼樣子？」
韓墨白嘲諷的勾起一個笑容，說︰「虛偽的樣子。韓忻晨今年七歲半，明年年底就要上小學三年級了，因為一件小事而鬧情緒不吃飯，林笑你覺得這應該是小孩子該有的特權？」
林笑窘迫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韓墨白收起笑容，冷漠道︰「只有從小陪伴孩子長大的母親才有資格和權利告訴我孩子太小了，所以這個行為以不計較。而你，林笑，我覺得你現在沒有資格。」
林笑低下頭，深吸一口氣，道︰「好……好的，我知道了。」
韓墨白面無表情，道︰「還有，我的早餐里以後不要出現牛女乃和豆漿。全部倒掉。」
林笑張了張嘴，對上對方冰冷的眼神。
韓墨白直接起身拿起西裝外套出門了。
林笑看著桌子上精心準備的早餐，把韓墨白那一份拿到廚房，終究沒忍心倒掉。
韓墨白走了。林笑看了看牆上的表，已經快七點了，她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小學上學時間是不是大部分都是七點到七點半？林笑拼命的想，猶豫著要不要上樓叫忻晨下來。
林笑焦急萬分，最後一咬牙正要上樓梯，大門的門鈴就響了。
林笑沒有多想，出去開了門。是韓家的司機來了，送韓忻晨上學的。
林笑這才知道自己的擔心有多多余，韓忻晨在韓家成長的要比她所想象的好千百倍。
林笑收起心底的酸澀，笑著讓司機先生進來先坐。
司機姓侯，叫侯強，說道︰「不了，謝謝，忻晨少爺沒有下來嗎？」
他並沒有問林笑的身份，禮貌而溫和。
林笑說︰「他……早晨鬧了點脾氣，早飯也沒吃，回房間了。」
侯強點了點頭，拿出手機不知要給誰打電話，就見韓忻晨背著小書包從樓上下來了。一張漂亮的小臉崩的面無表情，越和韓墨白相像。
林笑看著他那張臉，心理百感交集。
侯強笑著走過去，說道︰「晨晨，不著急，先吃飯，叔叔等你。」
韓忻晨說︰「你剛才要給誰打電話？」
侯強把手機放回口袋，裝傻道︰「誰啊？我沒有要打電話啊。」
韓忻晨強烈的鄙視他，威脅道︰「不許給我爸打小報告！」
侯強脾氣極好，說道︰「是是，你先吃飯。不然等會兒上課要餓的。」
韓忻晨鄙夷的看了看桌子上的食物，說道︰「我最討厭喝豆漿了！還有這個——這個是什麼東西？為什麼這麼惡心！」
林笑溫柔的解釋︰「這個是薏米粥，對身體很好，還有豆漿，蛋白質含量很好，你正在長身體，喝這個很好……」
「太惡心了！」韓忻晨說，「我討厭這個！我討厭你！」
林笑勉強笑笑，說︰「晨晨……」
韓忻晨深吸一口氣，道︰「是不是你跟我爸爸說把王女乃女乃趕走了，你覺得王女乃女乃威脅到你的地位了，所以把她趕走了！」
林笑雖然被他的話說的心里難受，但听到這里還是有些忍俊不禁，連侯強都听得一頭霧水，卻忍不住笑起來。
韓忻晨滿心都是怒火，听到笑聲回頭一看，是侯強，不高興的說︰「小強叔，你笑什麼？」
侯強忍了忍，說︰「忻晨啊，威脅在這里的意思呢，應該指的是兩個年齡、地位和目的一樣的人的比較啊。你王女乃女乃和……這位小姐，不能這麼說呢。」
韓忻晨不高興，說︰「為什麼不能這麼說，我就要這麼說！她就是個壞女人，把我爸搶走了，還趕走了王女乃女乃！她太討厭了！小強叔，你幫我把她趕走好不好？」
侯強為難，目前為止，他還沒收到韓墨白關于這個女人的通知，所以他溫和的笑笑，沒有多說什麼。
韓忻晨憤憤的瞪他，說︰「你們都只會欺負小孩子！」
侯強失笑，揉了揉他的小腦袋，說︰「好了，先吃早飯吧，要不然讓……你這位阿姨給你裝點兒在車上吃？等會兒遲到了你老師要給你爸爸打電話了。」
韓忻晨一听到最後一句就後頸脖子上的毛豎了起來，繃著臉不說話。
林笑一听，趕忙去廚房找保溫桶，給孩子把早飯裝上，然後遞給侯強。
侯強禮貌的和她道謝，林笑目光一直看著韓忻晨，說道︰「不客氣。麻煩你盯著晨晨多吃點兒。」
侯強越覺得古怪，但他給韓墨白工作七八年，在好奇心這一點上還是做的十分稱職。
侯強沒有多說什麼，拉著韓忻晨上車了。
直到韓忻晨走出家門，林笑還能听到小孩兒的嘀咕聲。即使韓忻晨這樣討厭她，但林笑覺得，能這樣每天都看到他，了解他的喜怒哀……一切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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