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桔梗真冷淡呢,見到是我便繃著臉要與我保持距離,對其他隊長可都是溫柔順從呢。」來人一副委屈的樣子,說話的語氣卻是滿不在乎。
我心里一驚,忙回了一個標準的九十度彎腰禮。「真的非常抱歉,隊長大人,桔梗才剛入番隊,對各位隊長大人並不十分熟悉,無意冒犯,請您原諒。」這個男人,狀似漫不經心卻一眼便看透了我的心思。
「哦?是嗎?」依然不痛不癢的語氣,但我卻明顯感覺他與剛才有所不同。盡管我並未與他對視,卻明顯感覺得到他對我的審視,極其犀利,極其霸道。
我沒有抬頭,依然保持著原來的彎腰姿勢。不是我不想起身,而是身體被一股外來的壓力壓制著無法動彈。漸漸地這份壓迫感越來越強,很快我便胸悶得透不過氣呼吸也變得困難起來,額上的冷汗一滴滴劃過臉頰滴落在地。我分明地感受到這份沉重的壓迫感來自身邊這個詭異的銀男人。難道這是?靈壓?!他在對我釋放靈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是威脅?是警告?是試探?但他有什麼理由對一個新來的毫不起眼的隊員這麼做?
等等!我腦中一個激靈,剛剛他一見我就準確地叫出了我的名字,莫不是他跟「尸魂界的桔梗」也是舊識?而剛剛我卻說對他並不熟悉甚至連他的姓氏都不知道只能以「隊長大人」代替,前後如此巨大的反差怎能不使人懷疑?而且,不同的個體其靈壓不盡相同,死神之間便可以此相互辨認。但由于我的靈壓幾近于無,所以他不能第一時間現我與彼桔梗的差別,然而經過剛才他的試探必定已經察覺,看來瞞不下去了。在如此強大的實力面前,我已是無所遁形了,我甚至連開口求饒的力氣都沒有。這就是弱者的宿命嗎,只想平淡地活下去也是奢望呢。
就在我以為一切都將結束之時,所有的壓迫感一瞬間消失了。突然涌入鼻腔的新鮮空氣讓我一下子身心舒暢,我近乎貪婪地呼吸著。原來,不論任何時候,能活下去總是令人歡欣雀躍的。我直起腰一抬頭卻對上了一張詭異的笑臉,心猛的收縮了一下。
「桔梗似乎與以前不同了呢。」他的右手托起我的下顎,注視了我好一會兒,才道,「我是市丸銀,不可以再忘記呢。」
「……是。」
仿佛被某種力量蠱惑著,我下意識開口。現在他與我靠得如此之近,他呼出的氣息如數噴薄在我臉上。盡管那張臉上沒有顯露除笑以外的表情,我心里卻涌出一股奇怪的感覺,仿佛他對我是極其珍視的,然其中卻又帶著隱約的陰冷、肅殺的寒意。這股怪異的感覺令我十分不適,我本能地想要退開,卻現身體被他牢牢鎖住動彈不得。
「桔梗似乎明白了呢。」他貌似和善地揉了揉我的頭,嚇得我冷汗涔涔寒毛直豎。
「那麼,我就順便送你回六番吧。」說完也不管我願不願意,率先就往前走了。
「是,市丸隊長。」我戰戰兢兢地跟在他身後。
市丸銀,不可捉模的男人。
好慢,真的好慢,六番到底什麼時候到?我簡直撐不下去了。在這個男人身邊,心仿佛被一種莫名的情緒糾結著,生生透不過氣來。
抬頭望向前方的身影,遙遠得仿佛立于雲端的幻影,之于我,明明應該是飄渺得近乎虛無的存在,卻令我有被生生扼住喉嚨的恐懼與壓抑。這絕不僅僅是對陌生人本能的排斥,這種感覺是更深層的,我甚至感到體內的每一個細胞都在顫抖無法抑制。就像生物本能地感應到危險般的直覺,想要遠離卻因弱小而無能為力。
我討厭這種感覺,討厭面對困境卻孤獨一人,討厭明明只想好好活下去卻還是做不到,更討厭面對一切一直無所適從的自己!
「可惡!」
「哦?桔梗是在說我嗎?」前方的人停下腳步轉身笑看我。
「嗯?」糟糕,不小心嘴巴漏風了。
「不……不是的,那個,我不是說您……」可惡,明明說的是實話,感覺卻心虛得不行。
「是嗎?」聲音柔軟得如水泛漣漪,卻是激得我連打了幾個寒顫。
「是!」我竭力控制聲音的顫抖,努力表現出騙你我找死的表情。
面前的男人保持著臉部詭異的弧度默不作聲。我姑且認為他是在審視我,不過其實感覺更像是狐狸在悠閑地作弄自己的獵物。看他一副貓捉老鼠的表情,我一陣糾結,果然,我什麼也做不了,心里充斥著滿滿的無助感,孤立無援嗎?孤立無援?那不是當然的嗎,難道還幻想著依靠別人?真是難看啊,懦弱到骨子里了呢。
「桔梗好像很喜歡走神呢。」惡魔般的聲音適時地響起,滿滿當當賺了我一頭冷汗。
只是一句話,我就已經恐懼地手腳冰涼了,真不錯呢,貨真價實的膽小鬼十足的窩囊廢啊,由內到外每一分每一寸都令人作嘔!
「呵!」我自嘲地笑,這樣的人,有活下去的價值嗎,還奢望活下去嗎?
驀地雙肩傳來一陣疼痛,我不適地皺緊了眉頭。回過神來,只見面前的人雙手搭在我肩上,低頭俯視著我。
「我好像很不喜歡你的笑容呢。」
我怔怔地看著他,剛剛似乎有什麼從他臉上一閃而過,是不同于那一成不變的虛假笑容的東西,一瞬間使他整個人都生動起來。
「市丸隊長……」
「噓——」他用右手食指抵住我的嘴唇,指尖意外的溫暖,原本以為應該是沒有溫度的。
「在這個地方生存,先應該相信自己,你說對嗎,桔梗?」
看似無所謂的口吻,卻一語道破了我的心思揭露了我的軟弱。是啊,相信自己,就算現在的我什麼也做不到,但自己是絕不應該拋棄自己的。自怨自艾怨天尤人又能怎樣?如果明白自己的懦弱無能,那麼努力改變不就好了?我還活著,我可以用全部的時間與自己的軟弱抗爭不是嗎?
一瞬間,我對自己前一刻輕易地厭世輕生自我否定感到好笑,原來自己真的還沒長大呢,如果得不到提點就無法面對和克服迎面而來的哪怕並沒什麼大不了的困難呢。等等,提點?我猛地一怔,難道剛剛他是在幫我?我不敢置信地望向眼前面對著我的人。
他一笑,抬手揉了揉我的頭,恍惚間覺得自己像是被寵愛著。
心里忽的被一種莫名的感覺縈繞著,說不清道不明,只是感到心不覺間溫暖了起來。
「市丸隊長,謝謝你。」
下意識地,道出心中誠懇的謝意,等想到應該尊敬正式些地道謝時,卻是被眼前人燦爛純真的笑臉生生震撼了。那樣的笑容,一如早春的朝陽明朗生動耀人心魄,亦如霧中晨露朦朧清潤似幻似真疏忽即逝而無法挽留。
心中不免悵然,竟有些心疼。
「桔梗喜歡我嗎?」一句話突兀地撞進我的耳膜。
「嗯?」我甚是疑惑,他怎地會問我這個?然而等意識到生了什麼,卻真是差點沒把我嚇死,我居然狗膽包天匪夷所思地用右手撫著市丸隊長的左臉!頓時整個臉火燒火燎地,「對……對不起!」慌亂得舌頭也打結了。
「哦,看來還舍不得放手呢。」听他那戲謔的調侃語調,我羞愧得心越緊繃,胸中卻似有一股莫可名狀的情緒在激突沖撞無法克制。我忍不住偷偷抬頭看向他,卻現自己的右手還紋絲不動地貼在人家臉上!我忙不迭撤回已然顯得僵硬的手,不可置信地微微張開了嘴,愕然于自己此刻近乎荒誕的身體反應。
正自茫然間,一股暖暖的略帶侵略性的氣息撲入頸項,隨之耳邊傳來似調笑似輕浮的低語︰「如果是你的話,我不介意哦。」
我傻眼了,這……算調戲嗎?我呆愣地看向他,現他已回復了那副令人不敢恭維的笑容。我立時明白了一件事︰我被耍了!
「那麼,我們走吧。要快點哦,可別讓朽木隊長等急了呢。」他說完甩甩衣袖閃人了。
瞪圓眼看著那悠悠前行的背影,想著他那一副雲淡風輕淡然自得的模樣行事卻如此詭異莫測讓人模不著頭腦,我真有些哭笑不得無言以對。不過,被他這一番惡趣味的戲耍,雖還是有些害怕,但感覺輕松了不少。深吐了口氣,正自稍稍放松了心神,猛然間意識到他剛好像說了「朽木隊長」?我立時一個寒噤,想到朽木隊長那張石雕般的臉就覺得前途灰暗,上班沒幾天就遲到,很不妙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