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依舊被束縛在過去的詛咒中。79閱
奴隸制,這個在歷史書中被定義為已經消亡了的名詞,這個惡魔,從未離我們遠去,它的雙手,從來就沒有松開過人類的咽喉!
它改頭換面,以一個新的名字,繼續向弱者施暴。
它躲藏在歷史的陰影中,法律的行文里,壓榨著人類的靈魂。
它像幽靈一般盤踞在世界的上空,的它透過烏雲,窺探著,玩弄著我們所有人的命運。
那不是我們的宿命,不是神的懲罰,那是少數人的罪孽!而我們!則要為了那些所謂的「人」!背負起他們所有的污穢!
每天早上,當我站在鏡子前時,我是多麼希望可以看著自己的眼楮,對自己說︰我是自由的。
但我做不到。
應為我知道,我是一個奴隸。
我無法對自己撒謊。
應為如果我是自由的,為什麼我必須從事別人安排的勞動?
如果我是自由的,為什麼我無法走進布里塔尼亞人的公園?
如果我是自由的,那為什麼我的脖子上會掛著狗牌?!
如果我是自由的,那為什麼我的身上會烙著畜生的編號?!
某些人,那些罪惡的根源,必須為這個扭曲的世界付出代價!我的憤怒!不會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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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室內,依蘭正站在一面巨大的單向透光的巨大玻璃後,認真的研究著屏幕後的景象,不時的歪過腦袋,似乎在思考著些什麼。
對面是一件猶如大學課堂的階梯式教室,足以容納兩百多號人的半圓形課堂早已齊裝滿員,座無虛席。
他們都是經過初步海選的團員候補。
入團志願者們絕大多數是eleven,但其中也有不下二十來個膚色迥異的扎眼存在摻雜在學員們之間。
此刻他們正目不轉楮的盯著依蘭面前的那面液晶屏幕,有的表情激昂,有的眉頭緊鎖,有的神情憤慨,但他們看向屏幕中那個男人的眼神,無一例外的滿是崇拜。
他們當然不知道此刻正有人站在那個偉岸身影的背後,觀察著他們的一舉一動。他們已經被屏幕上zero那振聾發聵的演說吸引住了全部的注意力。
在迪特哈特那近乎偏執的指導下,這段長達兩小時的演說從頭到尾,zero的每一個動作,語氣的每一絲變化,衣服上的每一個皺著,陰影的每一個角度,都被他精心編導過了。完成品的效果也果然沒有令人失望,明明只是桌前談話而已,卻有著波瀾壯闊的起伏感。其感染力從這些學員的反饋中便可見一斑。
依蘭看著眼前的眾生相,心情卻並不美麗。
這期學員的素質令他失望。
「一百三十號。」依蘭說著嘆了口氣。
馬尾男正坐在依蘭身後陰影中的的軟椅上,膝蓋上的平板發出的亮光自下而上的打在他的臉上,使得他看起來猶如幽靈一般。
迪特哈特聞言,手指迅速的在平板上滑動著,找到了他的目標。
「相田羽一,男,29歲,無業,戰前就讀神奈川縣國立大學文史系,由于戰爭爆發未能畢業,在求學期間便曾多次發表針對帝國的過激言論。戰敗後流落于•••」
「讓他滾蛋。」
依蘭看著那個揮舞著拳頭,神色癲狂,唾沫橫飛不知在嚷嚷著什麼的落魄青年,眼神中流露出了淡淡的厭惡。不等迪特哈特介紹完便做出了將他踢掉的決定。
這種在人堆里嚷嚷的最大聲的家伙,往往就是倒戈最快的牆頭草。這一點已經被無數名留青史叛徒證明過了。
並且,他那渾濁的眼球,青筋暴露的胳膊,神經質抽搐著的面部肌肉,都在說明了他藥物成癮者的可悲身份。
馬尾男不在多言,將這位大齡憤青的資料刪除。
「還剩下•••三十三人?」
第一課已經接近尾聲,依蘭詢問道。
「對,三十三人。」
不到兩成嗎?
依蘭嘆了口氣。
照這個進度不是不可能達到既定的千人指標,但戰術磨合之類的訓練就要大大的推遲了,若是不能再下一戰之前組建出一支拿得出手的部隊的話••••••
只靠尤菲米亞再爭取點時間了嗎?
這時,另一個學員的神情引起了白毛的注意。
那是一個金發碧眼,長得頗為耐看的青年,不同于身邊群情激昂的人群,他雖然也在認真的看著屏幕,神色卻頗為冷靜。只有在zero結束了一段煽情的演說,講到某些核心的政治理念時,才能在他的眼神深處發現一絲閃爍的火花。
能在這種氛圍中依舊保持鎮定,並且篩選出有效信息,這家伙••••••
「九號。」依蘭看了一眼他身前的銘牌。
「阿隆•皮埃爾。」迪特哈特迅速找到了對方的資料。「27歲,eu法蘭西馬賽出生,精通法語、英語、日語,以及德語,巴黎第九大學語言系的高材生。畢業後于一家報社工作,年紀輕輕便有了自己的專欄,多以褒貶時政為主。兩年前獨身來到11區,自費拍攝過幾部原住民生存狀況的紀錄片,但由于政治原因從未被播放過•••」
「紀錄片?」
「是。」
「你看過嗎?」
「是個可造之材。」作為同行前輩,迪特哈特毫不猶豫的對他給予了肯定。
「政治立場呢?」
「••••••」
馬尾男沒有回應,依蘭轉頭看他,卻發現對方的臉上帶著一抹古怪的笑容。
「據他自己簡歷里所說的,他是極左派的法共地下黨成員。」
「**?」依蘭挑了挑眉毛。
「是。」
由于隔壁鄰居的原因,包括法共在內的共產國際的地位十分尷尬,在eu不少被打壓,甚至被冠以了紅匪的雅號。于是他們其中不少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自暴自棄,找了條新的出路。
「那為什麼不在聯邦某個一官半職?」
「‘我對中華聯邦那所謂的均貧富政策產生了深深的絕望,這早已不是共產國際所堅持的解放人類,而是在苦難的人民頭上套上了一副更沉重的枷鎖,這是從骨髓里腐爛的,扭曲到了極點的集權式封建資本主義。’他是這麼說的。」
「嗯•••有意思。」
依蘭目不轉楮的盯著那個紅色青年。
不論他的政治主張如何,他確實在這個時代里最為稀缺的「高尚的人」。
這種人是一把雙刃劍,若能贏得這種人的尊重,他們便會甘願為對方獻出自己的一切。若是不然,他們則能展現出驚人的破壞力。
給他們一個火種,他們便能點燃整個草原,他會這個理念榨干自己最後一滴血。
放在別的組織,這種人往往是不招人待見的,應為他們的三觀早已形成,又臭又硬像是茅坑里的石頭。但黑色騎士團不同,兩者的理念並沒有本質上的沖突,大家的終極目標都是「解放全人類」。並且••••••
暴力革命向來不是**人所避諱的話題。
「嗯,讓他來上我的小班課吧。」
思索了片刻後,依蘭做出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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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小班課,教室自然也相應的小了不少。不到三十平米的房間里坐著十名白毛親自點名的學員。eleven的比例明顯下降了,僅僅只有四人。他們帶著好奇卻又不失禮貌眼神,相互打量著,似乎感覺什麼詭異的氣氛,誰也沒有先開口。
門外隱約傳來了腳步聲,越來越近,接著,教室的們被打開了。
「啊啦,都到齊了呢。大家下午好,初次見面。」
一個白色的家伙————這是他們的第一映像,他帶著能融化冰雪的陽光笑容站在了他們面前。
「伊斯特蘭德•蘭佩路其。」
白毛話不多說,轉身在電子黑板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你們可以叫我依蘭,或者隨便什麼外號都行,但僅限于這個教室內。在這里我的身份是你們的導師。但是在外的話,你們還是要叫我副指揮,亂了紀律可是會出亂子的。在教室里我們說英語,大家沒有意見吧?上課前大家還有什麼問題嗎?••••••啊,當然。」
依蘭示意那個舉手的女孩發問。
「副指揮是指••••••」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是黑色騎士團的二把手。還有什麼•••」
「你是組織的二把手?!」一個看起來有依蘭三倍大的中年白人忍不住開口了。
「提問前請先舉手。無論你是應為我的年齡還是人種而產生質疑我都可以理解,等你們進入組織後,自然也就不會再有這種疑問了。當然,你們有沒有加入黑色騎士團的資格,我有獨斷權。」
眾人面面相覷,總算帶著滿肚子的疑問接受了他的說法。
「是閣下讓我們到這兒來的嗎?」提問的正是依蘭剛剛選中的阿隆。
「對。」
「為什麼?」
「因為你們的才能不在戰場上。」
依蘭給的解釋相當簡單明了。
「我有更重要的工作要交給你們。」
「什麼意思?」青年額眉頭微微皺起,眼神中流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你們想知道我為什麼要把你們單獨挑出來對吧?」依蘭笑了笑。「在座的的諸位,你們中學歷最低的也有學士學位,最高的甚至有著雙博士學位,最少可以使用三種以上的語言。你們中沒有一個人是應為走投無路,被逼上梁山才參加黑色騎士團的。以你們的才能,本可以在上流社會,甚至統治階層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地。或者••••••」
依蘭看向了那四個eleven。
「成為名譽布里塔尼亞人,從此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至少,可以在本族人面前耀武揚威。」
那幾個eleven的面部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仿佛受到了極大的侮辱似的,憤憤的將頭擰向一邊。
「但你們沒有這麼做,你們中有的人放棄了自己的前程來到了日本,只為揭露這個世界的真實。你們無法像世界上其他的人那樣,告訴自己那是一群不相干的人,然後把頭埋進沙子里。你們無法對血淋淋的現實置之不理,哪怕你們知道,其實有的時候,閉上眼楮才是最好的選擇。
另一些人,那些把頭扭過去的人,我同樣尊重你們。你們所作出的選擇之艱難,並不亞于任何人。七年的時間,整整七年的徹底的絕望,足夠讓意志最堅定的人動搖,足夠讓人開始懷疑,自己的堅持到底意義何在。
出口一直在你們面前。
那個只要跪下,就能鑽過去的狗洞。
而你們選擇扭過頭,回到那個滿是蛆蟲的陰暗腐爛的世界。
應為你們知道,只要鑽過去,你們就已經死了。當你們跪下的那一瞬間,便是你們親手扼死自己靈魂的那一刻。」
依蘭坐在講台上,目光掃過教室,看著每一個人的眼楮。
「你們每個人,都有著各自不同的信仰,都有著各自不同的堅持。有的人是堅定的無神論者,有的人則相信上帝面前人人平等。有的人認為民主是這個世界唯一的救贖,有的人覺得財富共有則天下大同。你們中有的人甚至是帶傳教的目的來的••••••」
依蘭的目光有意無意的落在了皮埃爾的身上,後者心里一緊,不由咽了口唾沫。
「借黑色騎士團作為平台,在世界舞台上宣揚自己的政治主張。」
「您說的不錯,但我•••」阿隆情急之下想要分辯。
「我不在乎你理想中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皮埃爾先生,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的自由,財產的自由,以及精神上的自由,誰先誰後?」
「•••當然是,**的自由。」作為一個實用主義者,阿隆給出了最符合邏輯的回答。
「沒錯。」依蘭微笑著點點頭。「若是連人身自由都沒有,任何的政治主張都是一紙空談。在邁出第一步的時候便開始幻想終點,那不過是白日做夢,狂生的囈語而已。我一點也不反對你的信仰,相反,我願意看到她在新世界中發光。但是,皮埃爾先生,現在希望的種子才剛剛發芽,過多的養分,是會淹死它的。」
「•••我,知道的。我只是想•••」阿隆一時間無從反駁。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並不是讓你們放棄自己的理想。不,應該說請不要放棄你們的理想,正是你們心中的信念支持著你們走到了這里,使你們成為了最堅強的個體。但是,在這個時代里,個人的力量是渺小的,我們只有相互扶持才能走完這條路,達成最終的解放。黑色騎士團所追求的並不是政治勢力,zero只是一個單純的反抗者。在這里我們只有一個目標————推翻舊世界而已。只有在那之後,我們才有構築明天的可能。
皮埃爾先生,您願意為了人類未來,做出犧牲嗎?」
依蘭面帶笑容,向金發青年伸出了自己的手。
金錢,女人,地位,名譽,這些普通人趨之若鶩的東西對于某些人來說,與糞土等價。
「犧牲。」
這個詞,才是他們這種人的死穴。
半晌,阿隆•皮埃爾終于抬起了頭,眼中沒有絲毫的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興奮。
「為了明天。」說著,他握住了依蘭的手。
「為了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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