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銷售壓力不小啊。」李光輝喝了口水，一臉沉重。
「多少？」杜老板小聲問道。
李光輝沉默了一會，「翻倍。」
我看杜老板臉色頓時黯淡下來，小心翼翼問道，「這麼高？」
「嗯！」李光輝點點頭，沒再說話。
杜老板沉默了一會，站了起來，四處張望了一下，不知道為啥又坐了下來。後來我才明白，這是人緊張時候的一種無意識行為。
「金總打了沒有？」杜老板小心翼翼看著李光輝，似乎想從他臉色看出點什麼。
李光輝拉開包，「這是他的打款底單。」
杜老板接過李光輝遞過來的打款底單，臉上陰晴不定。
「李經理，這個任務是不是太重了？」
「嗯，我也覺得。」李光輝點點頭。
「那……」
「萬晶剛換老總了，知道吧？」李光輝抬起頭，目光如炬。
「听說過。」我看杜老板低下頭，沒有和李光輝的目光對視。
「萬晶分公司老總，只剩下聞總和另一家分公司的老總了。」李光輝掏出煙，自己點著，「今年任務完不成，所有的人都要下課，聞總要下，我也要滾蛋。」李光輝說完面色沉重。
杜老板沒有說話，我看到他在不停的搓手。
「可是……」過了一會，杜老板咬了咬牙，「李經理，您也知道，我根本就不可能完成一千萬的銷量。我沒有金老板那麼大的財力。」
李光輝點點頭，「這個我也知道。去年五百萬，今年你覺得能完成多少？」
「百分之二十的增長，您覺得怎麼樣？」杜老板小心翼翼試探問道。
「呵呵。」李光輝冷笑了一下，狠狠抽了一口煙。
「李經理，那您說應該多少？」
「老杜，咱倆合作了這麼多年，你只做萬晶一家，其實，我也真不願意逼你。」李光輝嘆了口氣，「我基本是最後一家到了你這里，你有多大的實力我也知道，我想不用我說你也知道，今年萬晶擴能一倍，死命令下達下來，不完成我就要滾蛋。」
「我知道。」杜老板拼命點頭。
「聞總給我們開會，誰完不成任務，立馬滾蛋。代理商完不成任務……」李光輝頓了頓，「你說我們合作了這麼久了，你要我怎麼辦？」
我看到杜老板的汗已經流了下來。
「老杜，你跟我說個實話，你覺得自己可以完成多少？」
杜老板沉默了一會，「七百萬可不可以，這是我最大的量了。」
「這樣吧，老杜，我也不逼你，八百萬吧，我再給你申請一個點，算是這麼久的一個面子吧，本來不夠一千萬都沒有政策了。」李光輝嘆了口氣。
杜老板猶豫了半天，「那好吧。那謝謝你了李經理。」
李光輝嘆了口氣，「老杜，合作這麼多年，人心都是肉長得，但是萬晶在發展，咱們也必須跟上萬晶的發展。我要是跟不上萬晶的發展，萬晶立馬我把我給炒掉了。」
「那是，那是。」杜老板點頭如搗蒜。
「這樣吧，現在銅、鋼漲得比較，一天一個價格，空調的價格也跟著一路猛漲，你今天先去把款打了吧。」李光輝說道。
「這……」杜老板為難得看了李光輝一眼，「能不能晚幾天啊？」
「呵呵，這個也隨你，現在的空調價格是萬晶前段時間銅鋼的價格，等大家搶完這一批空調，再生產的空調就是現在銅鋼的價格了，金大牙在拼命的搶貨，還不一定能搶到手呢。不光江海精，人家其他分公司的也不傻。」李光輝平靜得看著杜老板，似乎整個事情都與他無關。
杜老板低著頭，過了一會，說︰「李經理，您先坐一會，我上樓和我老婆商量一下。」
我這才發現，原來這個店鋪還有一個小樓梯，杜老板蹬蹬上去了。
李光輝抬頭看著天花板，我也跟著往上看，可什麼也沒看到。
過了一會，杜老板下來了，仿佛下了很大決心，「李經理，我老婆馬上就去銀行。」
話剛說完，一個胖女人就噠噠走下來了。
「老板娘，好久不見。」李光輝高聲叫道。
「李總，生意越來越難做了，你們催得也越來越緊了。」老板娘顯然不是善茬，但此刻顯得那麼無奈。
「呵呵，老板娘，等數鈔票的時候，你就不嚷了。」李光輝嘿嘿笑道。
「就怕一年一年，錢沒賺到，把老本都搭上了。」老板娘似乎話里有話。
「你趕緊去吧。」杜老板朝老板娘嚷了一句。
「就去。」老板娘白了一眼，一扭**走了。
拿到打款單後，李光輝寒暄了幾句，「杜老板，我先回去了。」
「難得來一次，吃了飯再走。」杜老板挽留道，我看出他是真心的。
「不了，昨天晚上喝得太多了，今天要回家陪老婆。」李光輝推辭道。
出來後，我看李光輝長長嘆了一口氣。
「李哥，生意談成了，我看你怎麼還不高興啊。」坐在副駕駛上，我問道。
「唉，這個杜老板也是我一手開發出來的客戶，原來也是一號響當當的人物，現在生意是一年不如一年啊。」李光輝嘆道。
「我看他似乎挺老實的。」
「嗯，這也是我難受的地方，這個杜老板生意做得很早，原來的家底比金大牙強多了，他原來做大流通的，貨基本能發到江海、同城兩個地方。可是這幾年，很多代理商都開始直接從廠家拿貨了，而他根本就轉變不過這個意識來，生意是一年不如一年。」
「那您沒和他溝通嗎？」
「你覺得溝通有用嗎？其實很多時候，不是我們做業務的有多厲害，而是你選擇的那個客戶有多厲害。我雖然給杜老板壓了800萬的貨，可我知道以他的實力，根本無法消化。」李光輝說著眉頭皺了起來。
「那您還……」
「做業務的有什麼辦法，我不給他壓貨，我就沒飯吃，萬晶會養閑人嗎？他老婆剛才說他們吃老本，其實是真的。」李光輝嘆了口氣，「這個代理商早晚要換掉啊。」
「哦！」
「做業務，其實有些時候，就要昧著良心做事。明明知道他消化不掉，但還要強壓給他。」李光輝看我听得聚精會神，「有些時候，你必須狠起心來，該痛下殺手的時候就要痛下殺手，我也不知道能留這個杜老板多久。」我看到李光輝的眼光中有柔情，更多的是殺氣。
「李哥，有個事情，我不是很明白，我們連談了兩個客戶，都沒有讓他們銷量翻番，那我們今年的任務怎麼辦？」
「呵呵其實，這個杜老板我也可以給他壓一千萬的，但做人也要稍微講點良心，不是。」李光輝笑了起來，「我不給他們銷量翻番，是因為這個任務單純壓給老客戶，根本就無法完成。」
「啊，那怎麼辦？」
「你以為老聞不知道嗎，老客戶根本就無法消化這麼的壓力。」李光輝扭頭看了看我，「要你們來，干什麼？」
看我一頭霧水的樣子，李光輝繼續說道，「其他差的銷量，肯定要開發新客戶，也就是從其他品牌那里搶食啊，兄弟。」
哦，那一刻，我感覺壓力陡增。
「李哥，我還有個問題，不是很明白。」
「十萬個為什麼，說。」李光輝沒看我。
「你為什麼，一直向別人介紹我從聖弗蘭跳槽過來的啊。」
「你跟我一段時間，以後要自己出來跑，除了要開發新客戶外，你還有維護老客戶，我如果說你是個新兵蛋子，誰願意鳥你。至于說你是從聖弗蘭還是從杜克，那都不是太大問題，關鍵你是個有幾年經驗的老兵，這才是最關鍵的。」
「我明白了。」我不得不感慨，李光輝用心良苦。
「你以後要學的東西還很多，不過你有一點非常好，就是喜歡思考，這點對做業務很重要。」
得到李光輝的夸獎，我心里也美滋滋的。
「以後，我再慢慢教你吧，今天有點累了。」李光輝專心致志開車。
李光輝在地江城把我給放了下來，我看了看時間，已經到了下班時間。
我給白莎打了個電話，「寶貝，下班了沒？」
「沒呢。」白莎嘴里在吃著東西，「晚上要加班。」
「哦，那你忙唄。」
「怎麼了，老公。」
「沒，本來看你下班了，想和你一起吃飯的。」
「今天不行，今天晚上必須要趕出一個設計稿，公司都沒走。」
「沒事，你忙。」
「對不起啊，老公，晚上不能陪你吃飯。」
「工作要緊，你幾點下班啊？」
「不確定，至少也要十點十一點吧」
掛斷了電話，我突然無比失落，我不知道我該去哪里。
在這一刻，我才發覺白莎對我有多麼重要。在濱海喧囂而又寂寞的城市，我所去過的地方有限，我所認識的人有限，也就王胖子他們幾個人，王胖子、孫二狗和我不是一路人，宋猴子整體和孫潔茹卿卿我我，還剩一個宋世文，雖然關系不錯，但我們倆的談話更多是限于罵罵公司，從來也沒交過心。
如果不是白莎，我都不知道我這幾個月會怎麼熬過來，因為白莎的存在，每天下班，我都覺得有滋有味。
我決定接白莎下班，給她一個驚喜，不過她加班到幾點。
我一個人在地江城門口漫無目的的溜達，突然電話鈴聲響起。
我掏出一看，是米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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