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頭想了一下，決定變換一種說法︰「其實公司的缺點我還真的沒發現，因為每天我都跟著李光輝在外面跑，說老實話，我更多地是感覺到自己的缺點，比如說，我自己還存在著很多的不足；比如說，在氣場方面；比如說，在談判節奏的把握方面，我覺得我還有很多不足。」
盡管我這樣說其實很虛偽，但是一方面我把自己拐彎抹角夸了一下，天天出去，說明我工作確實很努力，另一方面，把對公司的聞笑天的話題悄悄地轉移到自己上面。我作為一個新人，其實有不足也很正常。一方面顯示了自己的謙虛，另一方面也有效地避開了聞笑天給我挖的地雷。
聞笑天點點頭︰「啊，年輕人有不足也很正常，難得你對自己的認識這麼清醒。呃，那你對自己的未來有什麼規劃沒有？」
「呃，「我頓了頓，「未來的規劃？」
聞笑天點點頭。
說老實話，這個問題我還真的沒有好好想過。我本來想說，我對未來的規劃，就是努力賺錢，但是這話我不可能對聞笑天說。我猶豫了一下，一本面試秘笈里，有一個放之四海而皆準的面試題就是問你對未來的規劃。
我清了清嗓子說道︰「我想，用一到兩年的時間，熟悉家電行業的知識，由一個什麼都不懂的新兵，起碼能**做單、能**開發客戶以及與客戶談判，」
我瞅了瞅看聞笑天，看到他點了點頭，我接著說道︰「然後用三到五年的時間，在這個行業成為一名能手，成為公司的一名中堅力量。然後用五年或者更長的時間，為公司做出更大的貢獻，實現個人與公司的共同發展。」
其實這句話，這個問題，說和沒說一樣，沒有一點實際內容。但是這也是一個非常討巧的話，對很多年輕人來說，既說明了自己逐步的增長，更多的一點是強調自己的成長與公司的發展保持高度一致。
聞笑天點點頭︰「其實在萬晶，是有很多機會的。你看我們萬晶，發展多快。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廠，發展到今天幾十個億的規模。」
聞笑天開始滔滔不絕地大說萬晶的發展史。其實這話我已經听了不下十遍了，而這些話我也跟我的客戶、代理商，跟其他人講了不下幾十遍、上百遍了，我耳朵都可以起繭子了。聞笑天講得口沫橫飛，盡管我心里煩得要死，但我還是裝出第一次听的樣子。
不知道講了多久，聞笑天終于說道︰「在萬晶，只要你肯干，只要你想干，只要你能干，就一定有很多機會。」
我點點頭︰「我會的，我一定會的。」這話既是表忠心，其實也是我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
聞笑天話鋒突然一轉︰「小林，你對譚耀國怎麼看？」
聞笑天突然問出這樣一個問題。
我嚇了一跳︰「啊？」
「你對譚耀國怎麼看？」聞笑天又一遍問道。
我心里猶豫了一下，我知道，聞笑天大概要談到華嚴辦事處這個問題了。
「呃，我…」我吞吞吐吐道，「我跟他接觸很少，每……每次見面也只是開會的時候，我也沒有，跟他有過什麼交流。」我盡量做出誠懇的樣子。
聞笑天看了看我，沒有說話。
我心里跳得厲害，不知道有沒有說錯話。
「那你以前去過華嚴嗎？」聞笑天接著問道。
我當時想，你媽的，你有事情就直接問嘛，你不要這麼繞彎子好不好。
「沒有。」我搖了搖頭。
「你對華嚴片區經理這個職位有什麼認識沒有？」我覺得我的汗都出來了，聞笑天的問話，一個比一個無厘頭，一個比一個突然。
我猶豫了一下︰「華嚴是一個很大的市場，它的經濟總量在江海也僅次于濱海，」我想起聞笑天在開會的時候每次說的話，所以就原封不動地引用了，「所以華嚴片區的經理一定要是一個非常能干的人，要有個大局觀，要有統籌能力，還要有一定的開拓能力。」
我東扯西扯扯了一大堆，聞笑天不置可否，目不轉楮地看著我。其實說到最後，我都不知道我到底說了什麼。
「嗯，說得很好。」聞笑天點點頭，「那現在有一個機會，你可能也知道，華嚴片區的區域經理現在一直空缺，你有沒有興趣去一下？」聞笑天說道。
「啊？！」盡管我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當聞笑天說出的這句話的時候我還是大吃一驚。
其實我大吃一驚既有本能反應，也有夸張的成分。盡管李光輝已經和我說過，而且我相信聞笑天也知道李光輝和我說了，但是我還是想裝作不知道的樣子，以免把李光輝給賣了。
「我？」我反問道。
「嗯。」
「我能行嗎？」我本能地問道。
「我看人沒有錯的。」聞笑天說道，「你們一起來的這幾個新人中，我最看好的就是你。雖然我沒怎麼和你們幾個聊過天，但其實你們的一舉一動我都了如指掌；我不說話不代表我沒看到，這一年的成長我都看在心里，其實你們一起來得這四個人中，我最看好的就是你。」
我在心里撇了撇嘴︰「nnd，你真的最看好的是我嗎？你最看好的是王胖子吧。王胖子三個月就已經被提拔為銷售人員了，我們還是銷售助理，你要是早那麼看好我你怎麼不提拔我啊？」但是這句話我也只敢在心里說，不敢說出口。
「可是聞總，我」我剛要說什麼。
「沒有什麼可是了，公司已經決定了。這幾天收拾一下，準備一下，跟李光輝交接一下工作，到時候就去華嚴片區報到了。」聞笑天斬釘截鐵，不給我說話的機會。
我本來還以為，他會鼓勵鼓勵我，或者說，給我分析分析，我自己的優點、長處、華嚴分公司的形勢。
「那好吧」，我站了起來，我知道，其實我很想去的，但是當聞笑天宣布的時候，其實我確實有點信心不足。
我能干好嗎？這是我當時想的第一個問題，而且我頭腦也很清晰地認識到，我不應該再推辭了。萬一再推辭，聞笑天要改變了主意，那我真的腸子都悔青了。
「好的，那你先回去吧。」聞笑天低下頭，沒有看我。
「聞總，那您先忙，我先走了。」
走到門口，聞笑天突然說道，「要對自己有信心，我相信你可以的，以後有什麼困難就直接給我打電話。」
「我會的。」我點點頭，出來我感到整個背都濕透了。
「聞總找你談什麼，林哥？」孫潔茹一看我出來，立馬湊了過來，「怎麼談了這麼久？」
「沒什麼。」
孫潔茹笑嘻嘻道︰「肯定是好事情吧。」
「哪有什麼好事情。」
「我听說，你要升職了？」
「呵呵，」我含含糊糊地回應道，「那個，我先走了。以後再聊，我還有點事。」
我出去剛沒幾分鐘，宋猴子電話就跟了過來。
「林哥，听說聞總找你談話了是吧？」
我說︰「哇，猴子，你的消息夠靈的。」其實我也知道，肯定是孫潔茹告訴他的。
「啊，是啊，談了。」對宋猴子我也沒必要隱瞞。
「你是不是要到華嚴片區去了？」
「是啊。」我實話實說。
「哎呀，林哥，恭喜你，真的恭喜你，哎呀，我早就覺得這個職位真的早應該是你的了。」宋猴子笑嘻嘻地說道，「真的恭喜你了。」
我能听得出，宋猴子是發自真心的。
「唉，哪跟哪啊，還不都一樣。那個鬼地方，誰去誰倒霉。」
「哎呀，我還想去呢，可是聞總也不給我機會啊。」猴子笑嘻嘻地。
兩個人扯了半天，我掛掉了電話。
想了想，我覺得應該給李光輝打個電話.
電話那頭的李光輝漫不經心地說道︰「呃，什麼時候去啊？」
我這才想起聞笑天好像還沒告訴我具體什麼時候去華嚴。
「呃，聞總沒有具體說，只是讓我準備一下。」
「哦。」李光輝又說道，「那這樣吧，你好好準備一下，反正以老聞的性格，想要要你去的時候，可能你隨時就要出發了。這幾天沒什麼事，你就多玩幾天吧，去了華嚴就沒那麼閑了。
說完李光輝就掛了電話。
我多多少少有些失望，本來以為李光輝會說些什麼的，比如替我高興一番、勉勵一番抑或是表現出一番依依不舍的樣子。但後來想了想，我雖然跟著李光輝這麼久，但實際上，我只不過也是他的助理，盡管他教會了我很多東西，但我們私人的關系其實並沒有建立起來。其實我不禁有點悵然。其實後來隨著年齡的增長，我才知道，我對李光輝的要求有點奢侈了，李光輝見慣了「流水的兵」，每年有多少人在萬晶成為過眼雲煙。
呆在原地傻乎乎站了半天，我突然不知道我應該去哪里。
宿舍？我是不想回了，因為大白天回到宿舍，一個人空蕩蕩的我會有點害怕。賣場？現在已經不是空調的旺季，該買空調的人早已經買了，而且現在也不是沖銷量的時候了，恐怕導購員都已經渙散得不行。
我突然覺得很孤單，我很想找個人說說話，但我不知道應該找誰。濱海的大街人來人往，每個人似乎都有一個目的地，只有我猶如那個鑽進了玻璃瓶倉皇不知出路的蒼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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