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千辰剛一走進鳳至殿,就看見羽鳶清冷的背影,站在寢殿中央。听見腳步身,她轉身︰「凌千辰,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當然是娶你啊,詔書應該早到了吧。」他笑著走近。
「你到底要無理取鬧的什麼時候?你已經不是三歲的孩子了,也給我適可而止吧!」
「我是認真的。」一邊說著,一邊就收斂了笑意。
「夠了,天下女子多的是,你為什麼老是揪著我不放?」
「我也不知道呢,大概是緣分吧。」
「自始至終,我只不過是想要利用你,我不愛你,你听清楚了沒!」
「我知道。」
「你這樣到底有什麼意思!」羽鳶有些怒了,怎麼會有這麼死皮賴臉的人。
「因為這樣就可以擁有你了。」
「可是我恨你!」羽鳶揚手就是一巴掌。
但是被凌千辰死死的攥著了手,「我知道啊!」說完溫柔的吻上她的手背。
羽鳶全身的汗毛都要倒豎了,想要抽回自己的手,無奈他的勁太大,掙月兌不能︰「不要讓我對你僅剩的一點好感也消失殆盡!」
「那你想要我怎麼辦呢?事情已經發生了呢。」
「以死謝罪。」
「呵呵,我還沒有這樣的覺悟呢。」他攤手,擠出一絲無所謂的笑。「總之,三日後大婚,這是定下來的。」
「如果我拒絕呢?」
「你不會的,因為天下蒼生在我手里,或許我會屠城。還因為他在我手里,或許我會送他和王妃一起赴黃泉呢。」凌千辰狡黠一笑,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你卑鄙。」
「事到如今,我的罵名還少麼?」
「值得嗎?」
「值得。」
「你就不怕死在我手里?」
「你心里的寒冰會被我融化的,遲早。」他的嗓音有些低啞,帶著幾分瘋狂,讓羽鳶背脊一陣發寒,自己竟然招惹了如此瘋狂的人,隨興所至,不擇手段!
「我要見他們。」
「兩個人你選一個吧。」
「你!」
「在我反悔之前,你還有見其中一個人的機會。」
片刻的遲疑,羽鳶開口︰「元君耀。」江山社稷、兒女私情,孰輕孰重?經歷了那麼多,羽鳶早已明白了自己肩上的責任,她拿起的不止是那枚雕刻得精致無比的鳳印,還有一半的天下。
可她並不知道,這一次的錯過,卻讓她後悔莫及。
「哦?我還以為你要見的,是另一個呢。」
「少廢話。」「哎呀哎呀,真是絕情呢,怎麼說我也是即將成為你丈夫的人,我記得在惜霜居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那天晚上,你……」
「夠了。」羽鳶打斷他,接著反唇相譏道︰「你就不嫌髒嗎?」
「是你的話,就不。」
千萬不要同無賴與瘋子打交道,你和他們,根本就不是同一種思路!
……
勤政殿,地下。
雖說是地牢,但這里比起羽鳶之前去過的、呆過的地方,要好很多了,沒有淒厲的慘叫聲,也沒有腥甜的血的氣息,只是很潮濕。外面是驕陽似火的六月天,里面卻像是深秋的十月,涼沁沁的。
「冷麼?」凌千辰想要月兌下自己的外袍為羽鳶披上。
「不用了。」她向這側旁跨了一步,與他拉開了距離。凌千辰的心里有些不舒服。
「陛下、娘娘,到了。」引路的人很機靈,用了眼下看似最合適的稱呼。三人在一道鐵門前停了下來。
「娘娘?呵。」羽鳶冷笑。
凌千辰擺手,示意那人開門,道︰「不喜歡麼?天下可是有無數女子都盼著成為我的皇後呢。」他的聲音很大,顯然不是說給羽鳶一個人听的,果不其然,元君耀與元君 都不約而同的心中一抽。
「夠了。」羽鳶不耐煩的打斷他。
走進鐵門,里面不大,地上布滿了枯黃的稻草,已經有些濕潤了。踩在上面,吱吱作響,讓人心中不悅。在盡頭的牆邊,是盤腿而坐的元君耀。
厚重的鎧甲已經歇下了,只穿著墨色的龍袍。他的頭發有些散亂,但並沒有掩去與生俱來的王者之氣。「可以讓我們單獨呆一會麼?」羽鳶問,還算是客氣。
「我擔心你。」
「擔心的人應該是我吧,沒有用鐵鏈束縛,陛下究竟是被你下了藥,還是挑斷了手腳筋呢?」
「我喜歡你的聰明。」
「我不喜歡你的厚顏,謝謝。」
「一刻鐘,我便會來接你。」
「您可以出去了。」羽鳶抬高了聲音,拒人千里的語氣。
等到凌千辰走遠了,元君耀才睜開眼楮,神采依舊。「你來了啊。」
「恩。」
「四弟怎麼樣?」
「不知道。凌千辰只讓我見你們中的一個人。」
這麼說……元君耀心里終于有了些許的喜悅,這些天來的第一次。他一直不願意相信事情真的如那日所見一樣,這幾天呆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元君耀一直對自己說,這是誤會。直到剛才,听到了羽鳶的話,他終于舒了一口氣,她,果真不是那樣!「你怎麼樣?」。
「如你所見,自作孽不可活也。」羽鳶一臉的無奈。
「什麼意思?」
「這個說來話長,以後再解釋吧。總之事情因我而起,卻把你們都牽扯進來了,甚至拉了天下來陪葬,真是抱歉,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江山社稷斷送在他手里的。」
「我不怪你。」只要你安好,便是付出一切代價也值得。只是這句話,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他,把你怎麼了?」
「軟筋散一類的東西吧。」
「可惡!」羽鳶低聲咒罵,才想起來險些忘記了正事,「朝中的大臣,有哪些是絕對能夠信任的?」
「御史夏聿、戶部侍郎赫連……」
听到漸漸接近的腳步聲,元君耀的聲音戛然而止,看著羽鳶身後的凌千辰,他嗤鼻冷哼。一句話也沒有說,再度閉上了眼。
「我來接你了,鳶兒。」
「勞您費神,真是過意不去!」
……
三天後,不是吉時,卻是吉時,十六人抬起的轎子停在鳳至殿前,上面布滿了紅色的綢鍛。不同于以往,這綢緞上還繡著栩栩如生的龍鳳呈祥,是內務府的繡娘連著三天趕工才做出來的。這次的大婚可謂是奢華至極,無論是嫁衣、鳳冠,還是細微的裝飾、食點,都是前所未有的精致。
從鳳至殿到勤政殿這段不長的路,羽鳶卻覺得足足走了一世,歡天喜地的鼓樂聲不斷的撕扯著她的耳膜,讓她想將一切摧毀。
「恭請皇後下輦。」
在宮人的攙扶下,她緩緩走上白玉的石階,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刀尖上一樣。
所有的太妃們都被「請」出來觀禮了,當然,只有太後娘娘例外。蘭瑛這幾天並不安分,幾乎要把整個長生殿給毀了,鬧得不可開交。
還有朝臣們,也都站在台階下,恭敬的看著皇後一步步登上那個巔峰。
自從三天前立後的詔書宣讀之後,朝堂上、後宮中,還有街頭巷尾都掀起了一陣不小的風浪,所有矛頭都直指羽鳶,原來比起弒君篡位,大家對變節的女人更加深惡痛絕,放浪無恥、逆天背德、惑亂天下等等的罵名紛至沓來,最後便匯聚成一句在百姓之間交口相傳——妖後傾國。
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中,她終于來踏上了最後一級台階,起風了,微微的,羽鳶似乎听到了一陣笑聲,是嘲諷的笑,也是鄙夷的笑,面前的一切都是喜慶濃重的,她的心卻如早已枯萎的樹林一般荒寂。
「奉天之命,定……」司天監的蒼老的聲音響起了,又是冗長的頌文與儀式,羽鳶凝視著垂墜下來的珠簾怔怔的出神。終于,有內監唱和︰「禮成。」這時候,已經到了未時三刻,天色開始暗淡了。
成了十六抬的轎子,又一次回到鳳至殿。
「連天理都可以違背的人,竟然篤信這些繁雜的禮儀,嘖嘖。」
「這樣你才是我名正言順的女人。」
「從一開始就是「狼狽為奸」,你有何必多此一舉?」
「哦。」羽鳶的伶牙俐齒總是讓凌千辰無言以對,索性便不說話,俯身去牽她的手。
「等等!」羽鳶向後退了一步,卻不小心被過長的衣角絆倒,仰面向後跌在了榻上,異常的窘迫,心中驚恐。看著她白皙的脖頸,凌千辰的呼吸有些急促。
羽鳶一躍而起,自己扯下了沉重的鳳冠,這是絕對的大忌,會為婚姻招來不幸,但她無所謂。「我要輔政。」
「恩?」沒想到她會在這個時候引出這種話題,凌千辰不耐。
「我說,我要輔政,意思就是政事無論大小,只要是六部呈上來讓你決定的事,我也要看。」
「隨你。」
心底的火苗漸漸竄起來,他已經忍耐了很久了。听到他粗重的呼吸,羽鳶立刻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心也跟著狂跳。
驀地,凌千辰環抱住她,羽鳶下意識的掙扎︰「別踫我!」她大叫。
「你是我的。」低啞的聲音在她耳邊低喃,毛骨悚然。
「放開我!」她掙扎,死命的,不相和他有任何接觸。一緊張,便用上了內力,一掌擊在凌千辰鎖骨處,劇痛徹底的激怒了他。「你是我的,這一點早已注定,你還在抗拒什麼?!」
不再溫柔,不再憐惜,他粗暴的將羽鳶推到,按著她的手腕,讓她無法在掙扎,凌千辰的眼里閃過一絲暴戾。
「你放開我!」力氣到底不如凌千辰的大,掙月兌不能,身體有被他壓住,無法動彈。就像是砧板上的魚,因為缺氧,早已經無力反抗了。
「不許你拒絕!」密集的吻像雨滴一樣落下,羽鳶拼命的將頭扭到一邊,避開他的狂亂。
終于她騰出一只手來,將羽鳶的下巴捏住,讓她不能再躲閃,狠狠的吻上欽慕已久的朱唇。流血了,不知是自己的,還是他的,凌千辰吮噬著,甘之如飴。許久才松開。
已經將鮮紅的嫁衣撕拉開,胸前白女敕的肌膚一覽無遺,但就在這時,他的動作戛然而止。因為無意中,凌千辰看見了羽鳶眼角落下的淚,也說不清是為什麼,他忽然就停手了。松開她,兀自轉身離去了。
羽鳶還僵硬的躺著,衣衫半褪,唇邊暗紅的血正在凝固,妖冶而誘人,還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眼淚還在不斷的落下,最終變為一場嚎啕大哭,她埋首在柔軟的綢面墊子上,一直到最後的嗚咽也被吞沒。
一生三嫁,兩度榮極,她是人人唾罵的妖後。
可誰又知道,她想要的,只是平凡的幸福。山水秀麗之中,粗茶淡飯,同那人相看兩不厭。
現實的鴻溝橫亙在她面前,自己究竟能否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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