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太監便將那三樣自盡的東西捧了上來,方顏自然是選了鳩酒。
執起酒杯,方顏突然想到網絡上曾流傳過的一句笑話,喝毒藥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打開瓶蓋,里面寫著「再來一瓶」。
而她就不幸中獎了,剛經歷了一次劇毒洗禮,她實在不知道自己的身體還能不能承受一次折騰。
但,不管怎麼說,這也是她現在唯一的希望。
只能拼運氣了。
這樣想著,正要豪氣的一干而盡,卻听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後殿傳來,邊跑邊喊道︰「皇上醒了,皇上醒了……」
皇上醒了!謝天謝地,那老頭總算還算爭氣,終于醒了。
方顏頓時松了一口氣,順手將手中的酒杯拋在了地上。
「這怎麼可能?」容成赫不敢置信的呢喃著。
相對于眾人或驚或喜的反應,容成瑾反倒顯得有些淡定,似乎對此並不意外一般。
小太監喘了口氣後,揚聲道︰「傳皇上口諭,召大夫方顏前去復診。」
所有人都沒有料到事情會有這樣的轉圜,一時間,一個個瞠目結舌的看著方顏一臉揚眉吐氣的步向後殿。
經過容成瑾身邊時,方顏還不忘沖他眨了眨眼楮,繼而愉悅的入了後殿。
依舊是那間寢殿,皇帝也不知醒了多時了,方顏進去時,他已換上了一襲明黃龍袍,坐在了軟榻中,雖然還是面容憔悴,氣色卻還不錯。
行過了禮數,方顏又上前替他把了把脈,這才徹底放下心來,道︰「您體內的毒已經全解了,剩下的,就是把虧損的身體調養好,應該就沒什麼大礙了。」
皇帝打量著她,事實上,從她進寢殿起,他的目光便停留在她身上沒有移開過。
方顏假裝沒有看到,心里卻也被他瞧得有些起毛。
該不會,他瞧上自己了吧?萬一要納她入宮為妃怎麼辦?這種喬段也不是沒發生過。
正胡思亂想,皇帝終于開了金口,道︰「你的手是怎麼回事?」
方顏也不知他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卻還是如實應道︰「昨天,去刑部小住了一宿。」
皇帝眉心一皺,隨即有些了然了。
「看來,你受了不少委屈。」沉默了片刻後,皇帝轉了話題︰「听說,你是從棲月國來的?」
方顏點了點頭,算是認了。
皇帝眼中便又多了一抹亮色,道︰「棲月國……現在可好?」
他這是……沒事搭訕嗎?
方顏又點了點頭,道︰「好著呢,國泰民安,欣欣向榮。」
皇帝似乎也覺得自己問了多余的話,笑了笑,道︰「今年多大了?」
「二十五。」這個年齡,在這個時空來說,是不是已經有點老了?
皇帝臉上也閃過一絲意外,卻並未表示什麼,又道︰「听說,你想做昀王的王妃?」
這一次,方顏想也沒想就連連點頭,道︰「不只是想,皇後娘娘已經答應了呢。」
她的反應讓皇帝有些失笑,道︰「那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有一天,他會登基為帝?」
方顏只覺腦子里嗡了響了一下,皇帝這是什麼意思?是在向她透露他有想立容成瑾為儲君的意思嗎?
皇帝卻似乎並不避諱,道︰「他會是個好皇帝,但是,在這之前,他需要有人幫他。」
方顏舌忝了舌忝干澀的嘴唇,想了想,道︰「其實,宸王不是比他更適合嗎?」
容成瑾是她的客戶,她要打包帶走的。
雖然,她現在已經不那麼確定了。
皇帝搖了搖頭,道︰「他仁心有余,卻不夠果敢。」
這話一出,方顏才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麼。
她怎麼忘了,在她面前的人可是皇帝,她怎麼突然變得這麼沒心機了,竟然跟他討論起了立儲的事!
這可是禁忌。
皇帝卻好像並不在意,嘆道︰「終歸都是朕欠了那孩子,這也算是對他的一點補償吧。」
說完,他凝視住方顏,道︰「皇家不會失信于人,你放心吧。至于朕今天所說的話,很快,你就會明白的。」
方顏直到離開了後殿,也依舊沒想明白皇帝的用意。
不過,她倒是看得出來,皇帝對她印象頗好。
而關于他的病因,卻只字未問,方顏自然也不好嚼舌頭。何況,這事鬧得這麼大,皇帝說不定早就有數了。
剛出了殿門,方顏一抬頭,冷不丁便見到剛才那堆要對她喊打喊殺的人此刻全聚集在了門口。
見她出來,皇後面色猶有些僵冷,卻還是開口問道︰「皇上龍體怎麼樣了?」
看到她,方顏突然有些百感交集,卻只淡淡應道︰「皇上已無大礙了。」
听了這話,皇後似乎舒了口氣,再也顧不得她了,忙入了後殿求見皇帝去了。
而其它人也是一臉欣慰的樣子,紛紛跟過去,等候皇帝的召見。
倒是有幾個人,依舊佇在她跟前,沒有動。
方顏皺了皺眉,看向她面前的三人︰容成瑾,容成暄,蔡嬪。
「怎麼,你們不進去看看皇上嗎?」方顏半是諷刺半是認真。
容成暄直直的望向她,道︰「我能不能和你單獨談談?」
方顏正要答話,突然手腕一緊,容成瑾竟一把捉住了她那只僥幸完好的右手,掉頭就走,道︰「跟我來。」
「王爺,你們要去哪兒……」蔡嬪不敢置信的驚呼。
他步伐很快,方顏根本來不及反應,不一會功夫,便被她拽出去好遠,再回頭時,殿外已只剩下蔡嬪一個人的身影,容成暄大概是已經進殿去了。
「喂,你不是很緊張你那父皇嗎?現在他好不容易醒了,你倒反而連看也不去看一眼了。」方顏邊被他拽著,邊打量他的神色,玩笑道︰「該不會,是迫不及待想跟我私奔吧?」
容成瑾看也沒看她,腳下也沒停,只拋給她一句話,道︰「找到清風了?」
「你說什麼?」方顏嚇了一大跳。
她計劃剛得逞,該得的獎勵還沒到手呢,他……他把清風找出來了?
「你一驚一乍的做什麼?」容成瑾回眸瞥了她一眼,道︰「不是說他是你師傅嗎?」
方顏心虛的往回掙了掙,道︰「那也不用急著現在就去見吧?咱們還是一起回寢殿看你父皇吧。」
笑話,見了清風,她可就穿幫了。
容成瑾這家伙也太陰險了,居然背著她去找清風。如果他讓清風出來指證她,說不定這樁婚事就真的黃了。
「再拖下去,你的手還想不想要了?」容成瑾顯然沒想那麼多,語氣倏的一沉,手中微一施力,將她又拖了回來。
手?難道,是為了給她醫手嗎?
方顏胡疑的看了看他。
不,這一定是個借口,是個陷阱!
「我覺得,我的手已經沒事了。」方顏忍著痛微微將左手舉高了些,道︰「昨天那個明玉珂給我請的大夫就很不錯,你看,全接好了。」
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如果見了清風,非但不會給她治手,搞不好她這只手就要徹底廢了。
想到當初自己迫不得已之下「恩將仇報」,不用說,清風定是恨她入骨了。
容成瑾突然停了下來,看向她,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不屑,道︰「怎麼,做了虧心事?」
「當然沒有。」打死她也不會承認的。
「那就閉上你的嘴。」說完這句,容成瑾突然彎下腰去,方顏還未搞明白他想干什麼,就覺膝蓋彎被人一把撈起。上半身頓時失重的朝後倒去,跌入另一只臂彎里,就這麼被人打橫抱了起來。
「喂,你干什麼?」光天化日之下,他竟然就這麼把她抱著走?方顏立刻掙扎著想要下來。
「需要我親自堵上你的嘴嗎?」容成瑾垂眸看向懷中的人,聲音冷冷的。
方顏頓時覺得聲音全卡在了喉嚨里,怔怔的望著上方的俊顏。
不知為何,他這句話的意思,讓她下意識的就理解為,她要是再叫,他就會吻下來。
腦子里瞬間閃過那天在溫池里被他強吻的鏡頭,她立刻咬緊了唇。
出了「承德門」,昀王府的馬車已等候在那里。容成瑾將她抱進馬車里,吩咐車夫回府。
好在,上了馬車之後,他總算將她放了下來,讓她坐到了一旁。
「這個……這樣吧,你讓馬夫送我回王府,我自己去找清風就行了。你父皇剛剛醒來,大家都在,你不在,不太好吧?」方顏思前想後,想出了這麼一個辦法。
這次,容成瑾倒沒制止她說話,淡淡應道︰「等清風親口說你的手沒事後,我再回宮來。」
呵,說得跟他多麼關心她似的,還不是想把她騙回去當面揭穿她?
不過,從他的話里,方顏也知道,要說服他是不可能了。倒還不如想想怎麼面對清風才是真的。
然而,直到馬車停在王府前,被容成瑾拉著下了馬車,方顏也依舊沒能想出對策來。
容成瑾也不耽擱,一路拉著她徑直走向南邊一處廂房,剛過了花園,遠遠的,方顏便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只見那人著一襲淺色長衫,身形清瘦修長,正認真的侍弄著花圃里的幾株蘭花。
方顏一眼便認出,那正是她途中遇到的清風。
真是冤家路窄!
听到了腳步聲,清風轉過身,那雙清亮澄澈的眼楮也隨之看了過來,在對視上方顏之後,眸子微微變窄了幾分。
「師傅……」方顏突然揚聲叫著,甩開了容成瑾,朝他奔了過去。
清風眉心一皺,還未來得及反應,方顏已撲到了他跟前,歡聲道︰「師傅,原來你真的在這里,剛才王爺跟我說把你請到了府上來,我還不敢相信呢。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方顏根本不給他開口的機會,便親昵的拉起了他的手。清風下意識的竟想要掙開,方顏哪里會給他機會,手上一用力,抓牢了道︰「師傅,和你分別的這些日子,我真是太想你了。」
說著,她這才回頭看向容成瑾,道︰「王爺,真是太感謝你將我師傅接到府里來了。我和師傅分別好些天了,我想先和他單獨聊一會,行嗎?」
她嘴上是詢問他的意見,手上卻已施了力氣,拽著清風便走。
「何必見外呢,大家都是自己人。」容成瑾淡笑說著,上前捉過方顏的手,將清風的手自她掌中解救出來,同時,也將她拽回了自己身邊,道︰「說起來,你還沒正式為我引薦呢。」
方顏有些心虛的看了看清風,他神色間頗有不悅,然而,這種情緒由他這張略顯青澀的臉表現出來,倒是透著幾分小受的模樣。
方顏自認為是強大的女王攻,見他這副模樣,心也放下了些,笑著指了指清風,道︰「對,這就是我的師傅清風。」
說著,又將容成瑾指給了清風,道︰「師傅,這個就是昀王府的王爺,我未來的夫婿。」
她之所以這麼介紹,也是希望借容成瑾的身份讓清風明白,她現在可是有「靠山」的人。
好叫他不要「沖動」。
「夫婿?」清風終于開了口,看向她,道︰「你這才離開為師幾天,就與人私訂終身了?」
他的語氣自然得好像他倆真是師徒一般,差點讓方顏驚愕得掉了下巴。不敢相信這個看上去單純無害的少年撒起謊來功底比她還深。
哦,對,她差點忘了,人家的實際年齡可是比容成瑾還大呢。就是生了這麼一張單純無害的臉,讓人忽略他其實已經是到了相當有城府的年齡。
方顏瞬間穩住了,接話道︰「不是私定終身,是皇後娘娘親自賜的婚。從今往後,我就是這王府里的女主人了,您老想在這里住多久,就住多久。」
說著,她暗自朝他使著眼色,暗示他,自己一定不會少了他的好處。
容成瑾一直未插話,看她要怎麼演下去,但見她竟已毫不客氣的把自己當成這里的女主人,不禁皺了皺眉。
清風也不知有沒有看懂她的意思,倒是一臉的認真,道︰「為師就你這麼一個親人,當初收你為徒的時候,可還指著你養老送終呢,怎麼能讓你嫁這麼遠?現在就收拾東西跟我走。」
她就說嘛,他怎麼會陪她演下去,原來是打的這個算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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