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步走在充斥著濃烈消毒水氣味的走廊里,邵欣欣依舊不知自己為何會來。
如果硬要給她這趟探視找個理由,恐怕只有「鬼使神差」這個詞吧。
邵欣欣鬼使神差的來了,卻不知自己究竟該以怎樣的心態來面對這位消失六年又突然出現的前任?就連該愛該恨她亦有點拎不清。
不料,當她提著粥走進消化科的vip病房時,竟是撲了個空。
口罩遮住半張臉的小護士告訴她︰「柯先生做檢查去了,你在病房里等會兒吧。」
「好的,謝謝。」邵欣欣禮貌地笑了笑,把熱粥擱在桌子上。
小護士並未立馬離開,而是快人快語說道︰「你是柯先生的女朋友吧?你沒事得好好勸勸他,胃潰瘍是絕對不能喝酒的,他昨晚被救護車送進來的時候渾身酒味,差點就胃穿孔了!」
喝酒?!
邵欣欣愣了愣,在她的記憶里,柯一誠是滴酒不沾的。
小護士出去後,她隨手拿起床頭櫃上的病歷翻了翻。
倏忽間,她清澈的眸光一凝。
病歷表下面放著一沓資料,《香港一誠投資公司b市成立分公司企劃書》幾個黑體字赫然闖入邵欣欣的視線。
原來,六年光陰就這樣改變了一位窮小子的命運。柯一誠終于擁有了屬于自己的公司,而且正準備開疆拓土,大展拳腳。
所以——
他這次來b市根本就是因為業務需要?
他只是順便找了她?
邵欣欣自嘲地搖了搖頭,這樣的柯一誠是她陌生的,以至于不得不令她刮目相看。
錢,對于柯一誠果真這麼重要嗎?既然他為了賺錢已經到了不要命的地步,也難怪在他的世界里,愛情以屈居二位。
如果說,邵欣欣此番前來,或多或少意味著她願意給柯一誠一個解釋的機會,那麼現在不需要了。因為他永遠不再會是曾經那個處處把她放在第一位的柯一誠了。
……
柯一誠做完檢查回來時,病房里已空無一人。
只有床頭櫃上擺著一碗粥。
男人深邃的眉宇忽地沉下去。
柯一誠拖著虛弱的身軀走過去,用手踫了踫那碗粥。精致的餐盒尚泛著余溫,而那絲熱度卻化不開他眼里的涼意。
**
邵欣欣前腳剛離開醫院,手機就響了。
瞅了眼屏幕上閃爍的「大胸希」,她迅速接起電話,一上來便問︰「你終于回來了?喜宴參加得怎麼樣?」
李希高八度的嗓音傳過來,急赤白臉的,「哎呦,你別問東問西了!你現在跟哪呢?我到你家門口了,敲了半天門沒人應!」
邵欣欣撫額揶揄︰「你這是抓/奸的節奏啊!你怎麼不早說,我在外頭呢。」
「我限你半小時之內滾回來!快快快!」李希是個急茬兒,說風就是雨,從不給人喘息的時間。
「知道啦。」邵欣欣趕緊伸手攔了輛出租車。
……
李希催命情有原,這次去美國參加喜宴長足了她的見識,吃喝玩整個夠。身為中國好閨蜜,她很意分享。這不一下飛機,她連時差都顧不上倒,直奔邵欣欣家來了。而且她不是空手來的,美國有些名牌比國內還便宜,她一咬牙給苦命的掃把星小姐買了個名牌手袋。
掛上電話,李希站在邵欣欣家門口,露著兩條大白腿,靠在牆角刷微博。
突然,對門傳來門把轉動的聲音。
她下意識地一抬眸。
只見一位白淨斯文、清雋俊朗的男人從門里走出來。
如果忽略掉此人手里拎著的是垃圾袋,這貨簡直就是位高帥啊!至于富,李希暫時看不出來,因為男人上身赤/luo,下/身穿著條拳擊褲,全身上下再無任何能夠顯示身份的贅物。
事實上,在被李希眯著眼打量的一剎那——
何東的目光也剛好落在她身上。
嘖嘖,極品尤物。何東以閱女無數的精準眼神,當即給出李希這麼個評價。對于一位正處于嚴重陰陽不調狀態中的男人而言,如果放著美女不勾搭,那只有一個原因——腎虛。
「你等欣欣呢?」各方面都很健康的何東用這句再穩妥不過的開場白正式開始搭訕。
李希眨了眨戴著假睫毛和美瞳的大眼楮,十分配合地展露出個驚訝的表情,「誒?你認識欣欣啊?」
「當然,她是好鄰居。」何東不得已美化了一下母老虎,他指了指自家的房門,順勢說︰「不如你到我們家等吧,一個人在樓道里不安全。」
……進去才不安全吧?!
李希不是一般人,她性子開,膽子大,毫不猶豫地笑了笑,「好啊!」
……
聶左正坐在客廳的沙里研究趙氏的死對頭匯嘉偉業的資料,就瞅見聲稱「去倒垃圾」的何東又提著垃圾袋回來了。而且他竟然不是一個人回來的,身後還帶了只……妖精。
對于自己倒個垃圾都能泡到妞的事實,何東很驕傲,他完全無視聶左的存在,只顧熱情地招呼李希,「你隨便坐吧。」
李希天生會勾人的媚眼在聶左臉上停留一瞬,眼中倏地閃過一抹——驚艷。
帥,帥,帥!
她悠悠轉頭問何東︰「這位是?」
「哦,他是我手下。」何東大言不慚地給聶左安插個新身份,又給他使個「快滾」的眼神。
……手下?!
……貌似兩人的角色顛倒了吧?!
但最終,聶左還是十分厚道地站起身,抽著嘴角一聲不吭地走進臥房。他不想玩斷了哥們的紅線。只是,這女人恐怕不是一頓飯,一場電影,幾件衣服就能搞定的主兒!估計何東這回有的受了,他默默為兄弟點根蠟。
李希一瞬不瞬地目送著聶左高大挺拔的背影離開,她惋惜地聳了聳肩。
……惜了,就是個手下。
**
邵欣欣風塵僕僕地趕回水榭佳苑,二話不說直接從對門把李希拎了回來。
李希扭著翹/臀,一臉好奇地叫喚說︰「嘿,你怎麼知道我在何東家啊?」
邵欣欣翻個白眼,用指尖戳戳她的腦門,「就你那蕩笑聲整層樓都听見了好不好!」
李希縮了縮脖子,滿臉的花痴樣兒絲毫未退,她自顧自感嘆︰「你對門住的是極品啊!據我觀察,何東是個妥妥的高富帥!」李希咂咂嘴,化著煙燻妝的臉上劃過一絲惆悵,「其實他手下更帥……」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邵欣欣對鄰居沒興趣,對高富帥更沒興趣,她一本正經地轉移了話題,「今天我看到個女人,差點以為是沈曉清。」
李希粗大的腦神經顯然被這個名諱攫住了,她瞬間換上副難得的嚴肅臉,急問︰「那到底是不是啊?!」她太清楚這女人對邵欣欣的意義。
「不是。」邵欣欣沮喪地搖搖頭,補充道︰「人家是趙宗生的老婆。」
「咳咳,我還以為是誰呢!」李希在趙家當家教的時候,見過沈雯一兩次,她不以為意地評價說︰「沈雯的錐子臉、筷子腿一看就是人工的好不好!要我說,沈曉清和她一點不像!」
「是吧。」邵欣欣更加相信當時是自己魔怔了。
閨蜜見面,就是把連日來的種種遭遇事無巨細地相互交流一遍,雖然沒營養卻必須得好好消化一番。尤其李希听到「命中貴人九九九」的橋段時,簡直笑得直不起腰來。
笑夠了,她意味深長地丟給邵欣欣一句話︰「命這種東西,寧信其有不信其無啊!」
說什麼來什麼,倆人正熱議著這事兒,邵麗雲的電話猝然進來了。
她的聲音透著毫不掩飾的失落感︰「欣欣啊,司機招聘啟示出去這麼多天,中心倒是收到很多應聘者的履歷表,但沒有一位符合‘九月九日九點出生’這個條件的……」
即是說——
邵欣欣的命中貴人就這樣灰飛煙滅了!
……哦no!no!no!
難道她真要一輩子與霉運作伴嗎?!如果人生注定悲劇,她干脆先找根面條吊死算了!對于這種從希望雲端墜入失望深淵的強大落差,邵欣欣的血槽早已空得一滴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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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希跑來咋呼一頓便嚷著要回家倒時差,風風火火地走了。
邵欣欣看著她送來的名牌手袋,心里百感交集。如果友情真的要麼甄嬛傳要麼小時代,那李希絕對算得上是小時代的典範了。其實李希的家境不算富裕,她每月差不多把所有的薪水都貼臉上和身上了。對于一位嗜美如命的女人,讓她在其他地方花點錢那叫個難。但她對邵欣欣卻很大方,有什麼好東西都惦記她一份。
李希離開沒多久,邵欣欣家的門鈴聲又響了。
這門鈴炸響的時間有點尷尬,因為邵欣欣正在……洗澡。
估計是李希忘東西了,她趕緊拽過條毛巾包住濕漉漉的頭,連身體都顧不上擦,隨手披上件浴袍就疾步沖出洗手間。
邵欣欣手上拉開門,嘴里念叨著︰「你又丟三落四的……」
然而,大門完全打開的一片刻——
她的話音戛然而止。
「聶左?」似乎邵欣欣尚未習慣此人三不五時的出現在她的生活中,以至于聶左每次現身,她俱是一臉驚訝。
當然,她的驚訝還有另一個原因——衣冠不整。
當邵欣欣意識到自己正以怎樣不妥不雅的形象站在聶左面前時,她忙不迭緊了緊浴袍上的帶子,又拽了拽松散的領口。
但,她終究遲了一步。
只是雲淡風輕的一瞥,女人線條美好的脖頸,縴長小巧的鎖骨,以及微敞的領口下那片尚氤氳著水汽的肌/膚就這樣不期然地撞進了聶左的目光中。
男人清冽的眸光似有半秒鐘的凝結,但不過一眨眼的功夫,聶左再淡然不過的收回視線,他依舊保持著雙手插在褲袋里,輕倚門框的霸氣姿勢,甚至就連嗓音都那麼氣定神閑︰「你明晚有空嗎?」
……他要約她?!
邀約來得太突然,暗示性又太明顯,激得邵欣欣本就有幾分慌亂的神經徹底紊亂了,她只覺從浴室里帶出來的水汽一下子漫進她的腦子里。
有點拿不定主意,她咬了咬嘴唇,欲語還休︰「我……」
女人臉上那絲若隱若現的羞赧落在聶左眼里,他只淺淡一笑,「你別誤會。是何東想約你朋友,順便叫我和你作陪。」
……不帶這麼耍人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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