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這話一出，慕容靨卻撲哧一笑，道︰「逝者已矣，我看得很開，倒是你們總大驚小怪的以為我過不去，如今只是略有感懷，覺著紅塵之事太過玄妙，往往以為的總不是會成真的。」
孔雀藍笑道︰「您說的話才玄妙，我們不懂。」
薄荷綠看了看慕容靨的臉色，心思一動，幽幽道︰「……王爺很是開心呢，許久沒見他笑得那樣好了！」
「但凡他笑出來的，在你眼里都是好的。」慕容靨斜了她一眼，其實她很願意听到這話。
片刻之後，論起今日的宴席，薄荷綠又憾然道︰「今日這場宴行的可真不怎麼樣，虎頭蛇尾的，著實不像咱們府上的風範！」
慕容靨正低頭仔細勻著針腳，唇一勾，悠悠道︰「我想了解的已盡數握在手里，這宴行的自當算是成功的。」
「怕也不盡然，」薄荷綠不服氣，又接著試探，「逍遙殿下都會向人許諾了，您就不好奇？」
慕容靨這一次是單純的不愛搭理她。
「公主該不只是好奇，」孔雀藍暗自一笑，後而正經起來，向慕容靨問道︰「可要叫黃出去查查？」
她似已早有答案在心，立時便道︰「不必，他今日能說出這話，來日自然會主動告訴我那人是誰，五年都過了，我不急在一時。」
她知道，很多事情是急不來的。
這時，葡萄紫從外間進來，欠身道︰「殿下，慕公子到了。」
慕容靨毫不意外，只是點點頭，‘嗯’了一聲，手里針線還在繼續。
蘇慕從外面走進來，褪了披風，恍若才從月光的沐浴中走出來一樣。
他邁著閑散的步子往榻上一歪，喃喃道︰「公主今夜很消停嘛……」
慕容靨一副無可奈何之色，嘆道︰「沒法子，不在的不在，鬧脾氣的鬧脾氣，誰都不願意搭理我，只有獨守空閨嘍！」
蘇慕委屈道︰「可見在公主眼里竟沒拿我當個人？」
她將一道衣袂繡得精致極了，展顏趣道︰「你過來是有求于我，既非**作樂，又憑什麼叫本宮拿你當人？」
此刻，小丫頭呈上來兩籃食盒，孔雀藍、薄荷綠親自布了一桌子茶點，而後退下。
蘇慕起身坐到桌前，撿了塊杏仁拂手，嘴角浮出一抹笑意，「多謝公主，費心周全。」
白日里那碟杏仁拂手，他知道自己是受了慕容靨的好處，他心里的感激卻是遠非這八個能囊括的。
慕容靨微微一笑，「你妹妹是個不錯的姑娘，很適合在宮中生活。」
蘇慕臉色一沉。
半晌，他輕舒一口氣，眼眸里幾番明滅，「我離家之時她還是個孩子。」
「這我知道，」她接過他的話，眉眼漸漸過渡到平和清淡，「你十五歲離家，四年前你我相識，這些年里你每年總會回臨安幾次，但卻從不入家門，妹妹養在深閨，恐怕你上一次見她時，她還是七歲的孩子。」
她說的都對，她一向有著世間罕有的記性。
蘇慕目光染了些愁緒，仿若誤入人間的仙人，「緣此，我不想她進宮。」
「我知道。」她放下手里針線，雙手輕緩一疊，看著他說道。
他點頭，有所悟，心里卻沉重若斯，「今日宴請十二位佳麗，你已經有決定了是不是？」
慕容靨眉眼一挑，嘴角清淡一勾，「蘇慕，你該相信我。」
他想也不想，「我一直相信你。」
她沉默了半晌，旋即垂眸淡然一笑，抬頭看著他的眼楮，認真道︰「此事之上，我可以跟你保證，我會做出讓你妹妹滿意的決定。」
蘇慕听到這句話，心中很不托底，眯了眯眼道︰「你這話，我總覺得心里發慌。」
慕容靨哼笑一聲，又拿起針線來，「是凡我的話，有幾句讓你覺著順當的？」
除夕夜，帝城釣玉台。
慕容靨直到暮色四合、宴過三回才從府中出來，一路悠然自顧的從帝城大華門正門進去，形色平平常常卻也招來數不清的目光。
釣玉台下，她與丫頭正說笑著擬待上去，卻見一年過不惑的男子，一身朝服衣冠，一臉肅穆的正往外走。
她神色一頓，調整出一個恰到好處的笑容走過去，和善道︰「右相？」
蔣伯東看到她，眼里閃過一絲訝然，旋即立馬一輯，「老臣參見嫡長公主殿下。」
「平身罷，」慕容靨袖擺一揮，說話調轉了腳步，道︰「本宮正想找個機會跟右相說兩句話呢，擇日不如撞日，當下如何？」
蔣伯東略低著頭，眼神里透著老練莊嚴，「公主請。」
如此，兩人便在釣玉台下散著步子走起來，丫鬟與侍從都退避在後遠遠的跟著。
慕容靨由淺入深，並不急著說正題，「右相不在前頭與朝臣飲宴，這時候過來求見皇兄？」
蔣伯東面色嚴肅，這幾乎是他唯有的一副神情，似乎想了一想方才向慕容靨道︰「北面邊界有宵小作祟，明威將軍上疏請旨增兵，軍情之事一時一刻也耽誤不得，老臣與大司馬便唯有此刻前來掃皇上的興了。」
看他的樣子便知道，慕容恕對待此事，定然是近乎允了，說不準這一刻大司馬就已然先行調兵去了。
慕容靨笑道︰「右相一心為國，皇兄自然不會計較。」說著，她眼眸微微一轉，似有所嘆道︰「只是增兵一事……如今龍祚雖定，然江山不穩，正是到了該偃武修文收兵權的時候，這點，右相該比本宮明白。」
蔣伯東略微停步一輯，並未接話。
慕容靨暗自一笑，接著道︰「何況明威將軍姜璞，這些年雖然戍邊有功，但是終究算不得天子近臣，日後怎樣，誰也說不得。」
對于自己的這位堂姐夫，她顯然並沒有什麼幫襯。
蔣伯東心里對她的說法再是贊同不過，但對她這個人，卻沒有這麼多的信任，「公主費心，只是朝政大事，終究只有皇上做得了主。」
她頷首道︰「右相這話不錯，唉……這樣想著，本宮還是應該向皇兄告罪了。」
蔣伯東濃眉一蹙，似有不解。
慕容靨展顏一笑，解釋道︰「前些日子本宮與花大學士到西郊茅舍去了一趟，平夫人與繁昌郡主現下都住在本宮府上，本宮說是想私心照拂本家，但究竟為的是什麼，右相是知道的。」
蔣伯東愣了一下。
她知道自己一直派人監視在西郊，而接平夫人與繁昌郡主入府，她雖有意對外封鎖了消息，卻並未有心瞞著自己。
沉凝片刻，蔣伯東壓低了聲音，肅穆道︰「殿下應當知道，老臣的人能探听到此事，那旁人也就斷乎沒有一無所知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