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剛才不小心害主子受了傷,小桃紅一直戰戰兢兢的,有些魂不守舍。突然被點名,先是一愣,接著才回過神來,忙道︰「主子,您手上的傷還沒讓太醫看過呢……改天……改天再去吧!這幾天就好好養傷吧!」不怕主子怪罪,卻因感到慚愧的小桃紅連說話的方式都變了。
赫舍里一听她那別扭的口氣,便知道這丫頭在想什麼,好心情的調侃道︰「小桃紅,主子我給你個將功贖罪的機會,要不要?」
不想小桃紅卻咚一聲跪到地上,激動的道︰「謝主子!主子就是讓奴婢上刀山下火海,奴婢也一定把您交待的事辦好。」
這什麼跟什麼啊!赫舍里無奈的嘆了口氣,沒好氣的說︰「那,一會兒我們去放風箏,你呢要想法子去把皇上引過來,我有話要對他說。但是不能讓人知道是我叫他來的,要給別人造成我們只是巧遇的假象,知道了嗎?辦成了,今天這事就恕你無罪,否則的話,你就給我到辛者庫去當一個月的洗衣奴,明白了?」
小桃紅一听更是激動得語無倫次,只一個勁的邊磕頭邊道︰「謝主子!謝主子!」
「傻了!還不趕快去準備。」
哎!這事要放在現代就太正常不過了,本來就是該被原諒的事。雖然流了血,可傷口根本不大,而對方又不是故意的,有什麼好計較的呢!只是放在這等級森嚴的封建社會,那就是能要人命的過失。如果今天這事傳到康熙那里,這丫頭就算不被罰到辛者庫去當洗衣奴,也是會挨板子的,也難怪她會被嚇成那樣。
「來,把這只也放起來。」赫舍里吩咐旁邊的宮女,把帶來的風箏一一放上了天,還好今天的風還算大,不然就真的要等明年再來了。
一時間,碧藍如鏈的紫荊城上空,便升起了造型各異,大大小小的數十只風箏。原本安靜肅穆的巍峨皇宮,頓時變得絢麗多彩了起來。
玄燁是從乾清宮過來的,小桃紅特意過去回話說,娘娘收到紙鳶,很是開心。他便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假裝隨意走到了這里,卻被眼前看到的景象不經意間閃到了眼楮。
多少次了,看著她將紙鳶放上天空,再剪斷繩子,然後望著失去支撐的紙鳶在空中翻飛輾轉,最後飛出宮牆時露出神往與痴迷的神情。他的心里就忍不住一陣一陣的氣悶,恨不得斷了她的雙腿,讓她此生不得再離宮半步。
「呵呵呵……呵呵……快,這邊……」而如今這般的笑聲竟是這麼多年來的第一次,玄燁不自覺的閉上了眼楮,享受一般的听著不遠處傳來的銀鈴般動听的笑聲。
「給,拿著……」突然賽到手中的線軸打斷了玄燁的思緒,睜開眼楮,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笑靨如花的臉。曾幾何時,為了這一笑,他不知花了多少心思,而如今這一下子闖入了眼中,玄燁一時間有些痴。
「干嘛?周幽王千金換不來的一笑,你一只風箏便做到了,覺得廉價了!」臉上的笑容就那麼生生的僵在了,為什麼總是要在這種時刻說這種煞風景的話啊!
周幽王,千金一笑,什麼輪七八糟的比喻!
玄燁有些氣惱的想將手中的東西扔回去,不想,赫舍里卻先他一步,揚起手中的剪刀,啪一聲將風箏的線給剪斷了。看著那只風箏在空中掙扎了幾下,便隨風飄出了宮牆。玄燁一下子便愣住了,不是剛才還笑得那麼開心的嗎?為何突然又變了臉?
難道說……
猛然抬起頭,一瞬不瞬的瞪著對方的臉,想從中看出些許蛛絲馬跡來。然而,赫舍里卻神秘的一笑,完了將他手中已然斷了的線軸抽走,重新換上一個新的。自己則拿著另一頭的風箏,一步三回頭的往遠處跑,嘴里喊著︰「幫我把這只風箏放上天。」
玄燁看她手里舉著他派人送去的那只白色大蝴蝶,又蹦又跳的樣子即夸張又可笑,嘴里還大聲嚷嚷著,完全沒有一個皇後應該有的儀態。搞不明白,她這是要唱哪出,便聰明的選擇靜觀其變,只配合的將紙鳶放上天。
由于風速的原因,再加上風箏又過大,兩人很是廢了一番功夫才讓其上了天。看著天空中自由翱翔的紙鳶,再看看自己手中的繩子,玄燁突然陷入了沉思,或許,這麼多年來,借著高飛的紙鳶,她想告訴他的並不是外面的世界有多大,蔚藍的天空有多自在。
而是這個再簡單不過的道理,斷了線的風箏是飛不高的!
赫舍里氣喘噓噓的從遠處走過來,看著某人望著風箏若有所思的模樣,忍不住嘴角上揚。看樣子,他是明白她的用意了,這麼多年過去了,有些話不用多說,對方便會明白。而有些話根本不用說出口,只要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對方便能猜到。
如此的默契,真的不是說想割舍就能割舍得了的!
看著那雙穩穩的掌握著風箏命運的修長手掌,赫舍里輕輕地將自己的手附了上去,十指相觸之時,她漫聲道︰「玄燁,如果終有一日感到為難了,就讓我成為你手中的這只風箏吧!因為有你緊握著繩子,所以才能自由自在的翱翔于空中。」
風箏再想飛,也必須有人拉著線才行。我再怎麼向往外面的天空,少了你的世界,終歸不能完美。所以就讓我成為你手中的風箏吧!因為有你的守護,故而翱翔高空。
淡淡的語氣,似漫不經心,卻又格外的擲地有聲。在陽光明媚的午後伴隨著這個春天最後的一縷清風吹進了玄燁的耳中,更進了心里。直到很多年後,他仍記得,在那個漫天飛舞著各色紙鳶的暮春時節,他此生最愛的女人曾對他說過,願做他手中的一只紙鳶,在他的手心里自由飛翔。
然而那是年輕氣盛的他卻以為,他終是能給她一生榮華,盛世安平。不想,彼時的一句話,竟是一語中的。
他的一世霸業,換來的卻是她的半生飄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