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主是個精瘦的男人,留著撇黑色的短須,兩腮微微凹陷,抱著雙臂坐在那里昏昏欲睡,聞言挺了挺身子,「這是仙長們畫的靈符,不同的符有不同的用處。」
「符?」
男人一掃剛才的倦意,目露精光,伸出骨節粗大的食指,「你看,這是聚水符,燒掉以引來至少百桶山泉之水,這是引風符,燒掉會刮半個時辰的狂風,這是百冰符,燒掉能拿到上百塊冰磚……」
好神奇,听起來就像是未來的空間壓縮存儲技術。「有沒有符紙,以讓一塊地方始終維持結冰?不用太大面積,這麼大就行。」冰是保鮮的好東西,惜還是會化。蘇少白拿手比量著對方的攤位大小,他腦子里想的其實是冰櫃。有了冰櫃,長期保存各種食材就不再是夢。畢竟,這個時候,作為天外來客的某人文盲的還不知道儲物空間的存在。
男人沉思了會兒,「這個……符紙做不到,符紙都是一次性的,你說的這種得用陣。」
「陣?」
「嗯,四極陣里有種寒冰陣,陣法動後,整個陣法範圍內都會維持寒冷結冰的狀態,應該以達到你剛才說的要求。如果你需要,我以請仙長按照你的要求繪制幅陣法圖,不過,陣法內具體維持的結冰時間,還是看你驅動陣法的靈石有多少靈力。」
「靈石?」
「通常陣法都需要靈石或者仙長的靈力才能動,你們莊應該有鶴車吧?鶴車內的陣法就是靠靈石動的。你想要陣法維持多久,就需要提供它含有足夠多靈力的靈石。」
「對,就是這個!多少錢?」蘇少白恍惚的想起當初的確看杜大叔往鶴車上放的那塊石頭,那就是靈石?這攤主真聰明,完全就是超出預期的理解到他的意思。听起來,寒冰陣簡直就是冰櫃的最佳替代品,而靈石就是類似電之類的驅動能源,斷電就不能制冷,這樣一想就完全明白了。
「1000個銅幣。半個月後收貨。」
蘇少白瞪大眼楮,桃花眼連眨數下,生怕自己听錯,「多少?」
「1000個銅幣只是寒冰陣,每塊下等靈石還要2000個銅幣,若是你需要我這攤位大小的寒冰陣,一塊下等靈石大概以支持三月有余。」那男人捏捏短須,伸出三指手指
omg,好貴!這個價錢猶如當頭棒喝,打醒了得意忘形的某人。模模口袋里三百零一個銅幣,剛才還以為自己是小有資產的暴戶,現在才現,他仍然停留在光著腳的赤貧階級,「能便宜點麼?」為了好吃的,他太需要這個「冰櫃」了!
「這都是仙長們的神物,豈能辱沒他們的身價?」那原本和顏悅色的攤主突然變臉,彷佛受到極大的侮辱,面上赤紅一片。
「……」蘇少白被噎得說不出話,悻悻然站在旁邊,他這次沒帶珠幣出來,就算帶了,也舍不得拿一半多的資產買這麼貴的東西,畢竟房租還沒有著落呢。最後,失落的蘇少白是被蔣媽媽拽走的。
接下來的攤位,他都有些意興闌珊。3000個銅幣,才能買個使用期三個月的冰櫃。太貴了!他整個人似乎都被冰櫃的物價壓垮了,一直垂著頭。
「呦,趙家的,你今天自己來的啊。」
「不是,我家那口子今天下礦。」
站在路邊聊天的兩個村婦猛然點醒萎靡的礦工先生。對,挖礦!他還有挖礦外掛!能看見礦脈的品級,明天只要挖到赤品炎石,那就是日賺萬枚銅幣的節奏!下次集市就以來買冰櫃。
想到這里,他終于重新振作起來,臉上重新掛回笑意。他們此時正走到賣女紅和胭脂水粉的區域,胭脂的香味淡淡飄蕩在左右,比起前世在百貨商場路過化妝品區時聞到的味道淡了很多,但很舒服。蔣媽媽站在女紅的攤位前對著五顏六色的絲線左挑右選,看樣子是想買。
「小姨,你這是?」
「我想繡幾條手帕下次過來賣。」蔣媽媽知道他人小鬼大,就把自己的打算細細說與他听。這話猶如醍醐灌頂,啟了蘇少白。不止是挖礦,他也以考察下市集的狀況,蔣家沒有壯勞力,種地就別想了,做點小本買賣倒是說不定能行。畢竟每月有四次為期一天的小集和一次為期兩天的大集,好好安排的話,正好能跟他上礦的時間錯開。
他把兩百個銅幣塞在蔣媽媽手里,表示自己要在附近的攤位轉轉,「您先挑,我馬上回來。」
也許因為來逛市集的村婦佔了多數,賣女紅的攤子委實不少。蔣媽媽打算繡的帕子是最多的,大部分人都是賣十來個銅幣,不過繡工也確實粗糙,還有賣荷包、枕套、門簾、窗簾的,價格大多在十五到一百五十個銅幣之間。還有一家在賣頭繩緞帶珠花首飾,當中有個絞絲銀鐲,以蘇少白這種見慣機器制品的人來看,做工也算是精細的,五根銀胎絲拉得極其均勻,開口兩端雕著牡丹花,內里刻著「花開富貴,四季平安」八個字,也討吉利的口彩。尺寸比蔣莫玉的手腕略略大些,過幾年應該會更合適。要價五十五個銅幣。他咬牙跟攤主磨了半天,對方終于同意少收兩個銅幣。等他回到蔣家母女身邊,蔣媽媽那邊剛好也在付賬。
轉過大半個集市,眼見著日頭越升越高,籃子已經滿得要溢出來,蔣媽媽又帶著兩個幾乎走不動的孩子買好米面才往李家拴車的地方走。糯米粉家里還有,蔣媽媽就沒再買,澄粉費了蘇少白很大勁才找到,原來這里的人把不帶面筋的粉叫生粉,他還順帶著還買了一小壺清油。這麼一小壺,也就半斤左右,要價卻是十八枚銅幣,十足的金貴貨。
沒想到,他們倒是最後回去的,李家夫婦和那位沈姓婦人都已經等在原地。看見他們塞得滿滿當當的籃子和提在蘇少白兩手的米面,沈家婦人驚異得很,「呦,買這麼多東西啊?」
蔣媽媽面色有點尷尬,點點頭沒說什麼。蘇少白默默朝天翻個白眼,逛市集不就是來買東西的麼?明明自己臂上的籃子也滿得要撲出來,大驚小怪什麼嘛?他卻不知道,因為窮困,蔣媽媽向來是精打細算的性子,往常來逛市集,半個籃子都鮮少裝得到。今天基本全由著他來,就連最後買米面,也都按照他的意思全買的稻米和細面,這在往常是根本不能的。
李家的媳婦露出個溫和的笑容,把話題轉開,「既然到齊了,咱們是現在回還是吃完再回?」
「回去吧,我家那口子還等我回去做飯呢。」沈家婦人率先表態。
蔣媽媽也點頭,這會兒回去正好做午飯。
由于幾家東西買得都不少,驢車上更顯得擁擠。其中有個竹編的籠子,里面是李家買的十幾只小雞仔。蘇少白一拍腦袋,笨!目光短淺,怎麼沒想到買幾只雞或者豬崽兒什麼的回家養。他們沒逛到活禽那邊去,他也光想著吃了。
蔣莫玉嘴饞,磨著蔣媽媽拆開油紙包想吃點心。
「先洗洗手。」蘇少白把裝水的竹筒抽出來,讓小姑娘把手伸到驢車外面,幫她沖洗。
沈家婦人閑不住,「蔣家的,你這外甥還挺講究的啊。」
「沒辦法,他們家規矩多,他自小習慣了。」蔣媽媽不軟不硬的回過去,隱隱透露出蘇家不是小門小院,沈家婦人也不傻,抿嘴沒再說什麼。蔣家窮,不代表她們家親戚窮,她這外甥眉眼生得似仙長般俊俏,能確實出身不錯。估計今天也都是蹭自己外甥買的,難怪這麼大方。她斜眼看著捻出塊紅棗糕吃得不支的蔣莫玉,心下也只能酸酸的嫉妒著。
到莊子西口,蔣媽媽數出六個銅幣遞給李家媳婦,李家媳婦推月兌著不肯收。蔣家的狀況她知道,再說這也就是順便的事情。
沈家婦人也模出三枚銅幣塞到她手里,推心置月復似的說道,「哎呀,李家的,你就收了吧,三個給兩個的錢你也別嫌少,畢竟是孩子嘛。」
她這麼一說,李家媳婦倒是不好再推拒,否則就是嫌少。大人給三枚,孩子給三枚,鄰里之間,這車費其實只是個意思,蔣媽媽給的合情合理。但驢車就這麼大,李家的驢車帶大人肯定比帶孩子劃算。蔣媽媽被沈家婦人這話戳紅臉,低頭拾掇好東西帶著兩個孩子下車。蘇少白默默跟在她後頭,這世上,最利的不是切菜的刀,而是婦人的嘴啊!
回到家,蔣媽媽整理買回的東西,蘇少白在旁邊收拾棒骨,清洗干淨後再逐根砸開。蔣莫玉非要幫忙,便被他派去洗青菜。
他把砸開的棒骨放到鍋中滾過兩滾去掉血水和殘渣,只加姜片和酒,重新放在鍋里大火炖煮,水面剛要冒泡,小姑娘捧著洗好的冬瓜和土豆拿到他面前邀功。冬瓜籽被扣得差不多了,冬瓜肉卻也跟著千瘡百孔,都是她用力捏出的小爪印。蘇少白哭笑不得的又拿水沖過,順道把被故意被她放棄的胡蘿卜和青椒洗好。
鍋里的骨湯撲騰起來,他學著蔣媽媽的方法把灶膛的火壓下去,轉為小火炖煮。土豆胡蘿卜青椒通通切絲,冬瓜切塊,怕棒骨湯膩人,他決定配上爽口的炒三絲。約莫著時間差不多,把冬瓜放進骨湯,加鹽,櫥里還有幾個粗面窩窩頭,他也一並架好蒸架上鍋蒸上。
待到他的炒三絲出鍋,骨頭湯也炖好了。
蔣家母女被他端上桌的菜再次俘虜,黃色的土豆絲、橙色的胡蘿卜絲、翠綠的青椒絲簡單的配在一起,看顏色就賞心悅目。冬瓜棒骨湯的濃郁的香味讓蔣莫玉猛的吸了吸鼻子。蔣媽媽自嘆不如,不禁奇怪,這孩子未免也太會做菜了吧?難道他家里有人是廚子?殊不知,饞就是最大的原動力,吃貨在對待如何能更吃得更好的問題上,主觀能動性總是能夠最積極的揮。
用過午飯,蘇少白跟蔣媽媽報備過,就提前跑去溪邊等昨天那位少年。吃飽喝足,回味著棒骨湯和骨髓的美妙口感,考慮到這些全都是拜那少年所賜,心情大好的他決定知恩圖報,待會務必要對仙長態度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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